“那，你看……”蒋正话里有话，冲他们摆了个掂量的手势，上下晃动。

    花红一下就看懂了他的暗示，她依旧保持着低眉顺眼的姿态，小声留下句“我现在去拿给你。”便垂着头离开了，往卧房去。

    她离去的背影娉婷，长长的黑发在背后，因迈步的带动而一翘一翘，掩映着她柔美的身段。

    蒋正一开始还掩饰性地端起茶碗喝水，用碗来遮挡自己的目光，到后来连碗都掩不住他明目张胆的打量，直勾勾地就往花红那边去。

    赫利俄斯一开始还没在意他在看什么，只是蒋正定在那很久了，让他心生疑惑，于是赫利俄斯便顺着蒋正视线的方向看过去，正好捕捉到花红的背影。

    他脸瞬间就黑下来了。

    想都没想，赫利俄斯马上把自己坐的凳子一拉，在一个刚好能挡住蒋正的位置坐下，冲对方露出个礼貌而客气的笑。

    “你今天过来还有别的事情吗？”赫利俄斯努力克制自己语气中的怒火，转移蒋正的注意力。

    女子优美的背影瞬间被男子宽阔的胸膛挡住。窥视别人妻子被捉了个正着，蒋正也不羞耻尴尬，只是笑笑，还刻意忽视了赫利俄斯的问题。

    论身份，蒋正是西沙村村长的长子，以后也很可能会继承自己父亲的位置，成为下一任西沙村的村长。他在村里向来是受人捧着的，作威作福惯了，少有人像赫利俄斯现在那样直接对他甩脸色。

    那个异族人虽然没说什么挑衅的话，但光那隐隐鄙夷的目光和冷淡不献殷勤的语气就已经足够激起蒋正的怒意了。

    蒋正眼底有不悦，嘴角却挂上了笑，装作与赫利俄斯很亲近的老大哥样子，拍一下他的右臂，“我说大兄弟，你可是好福气啊！”

    赫利俄斯立刻用手拍了拍蒋正触到的位置，不耐烦，“什么好福气？”

    蒋正挤眉弄眼，原本勉强还算端正的脸油腻起来，“诶，花红可是咱们村里公认的美人儿啊，以前花信还在这儿的时候，大伙儿都说花信不知修了几辈子的福份，随便买个童养媳都能买到个大美人儿，村里谁不羡慕啊……”

    赫利俄斯已经不想听下去了，眸底沉沉。若他是自己一人的话，现在蒋正应该已经被他扔出去了；但是他现在和花红是夫妻，她或许会不愿意自己这样做。

    他看似不在意，实则在心中斟酌，应当如何回击，才能止住蒋正的话，又不让花红为难。

    “所以说啊，贺大兄弟，你真的是捡了个大便宜，村里可多男人羡慕你呢。”蒋正凑前来，压低了声音，好像在透露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赫利俄斯忍不了了。他不敢想象，在他出现在这里之前，花红过得会是怎样的担惊受怕的日子。

    比起喜欢的人被恶人觊觎的恼怒，更多的是心疼。

    她从前该有多无助呢？

    “蒋兄，我跟戏班子学过一种杂耍，你想看一下吗？”赫利俄斯忍着怒意和恶心出声。

    蒋正说那通话，原本就是故意的，借这个机会，故意恶心赫利俄斯，当然，其中也参杂了几分真心。他清楚，贺里一介普通村民，是不敢冒犯他的。若是贺里敢反抗，日后收租税的时候，他就可以大做文章了。

    只是这贺里比他预想得要淡然些，还说要请他看什么杂耍，这话头转换得够快的。贺里越不爱听，蒋正越想讲，越不愿意往赫利俄斯说的方向靠去。

    “诶，小贺，说什么杂耍呢！”蒋正奸笑眯眼，正想再多些什么，脸上的笑突然就僵住了。

    蒋正和赫利俄斯坐在家中吃饭常用的木桌边，木桌是个方形，四角圆钝，一寸多厚，结实得很。就在刚才，这张结实的桌子一角硬生生地被赫利俄斯掰断了，而且是非常轻松地、快速地掰了下来。

    “你看，这是力术，之前抓张大三也是靠得这个，你觉得这个技艺如何？”赫利俄斯随手放下手中的三角木块，木块的截断面光滑，寻常人绝对做不到如此。

    蒋正尬笑两声，没回答。他刚才得意忘形，忘了擒住这难搞的地痞的人是贺里。

    赫利俄斯眼底闪过一丝讥讽，没说什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弯腰，握住蒋正坐着的凳子底端的竹架，一举——

    蒋正连人带凳子被举到了半空中。

    “你做什么！”

    “你……你……你……”

    蒋正连斥责都说不出来，冷汗直冒，语无伦次地发泄自己的恐惧，“还不快放我下来，你不知道我是谁吗！”

    “你这是在恐吓我？”

    赫利俄斯淡定地将他又举高了些，甚至带着蒋正绕着木桌转了一圈，欣赏他紧张局促的模样，这才淡淡地回答：“当然不是，我一介村民，哪儿敢威胁你呢？我只是以为你对我刚才的杂耍不满意，所以想给你表演个厉害的，不知蒋大哥觉得现在这个怎样？好玩吗？”

    他话说得客气，手上的动作却没停，默默又举高了些，看蒋正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死物。

    赫利俄斯气定神闲，仿佛只是随手做了一件平常的事，然而蒋正已经紧张到几近要吐了。

    “你们在做什么？”花红惊讶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她在屋里拿上钱，还仔细点了好几遍，确认不多不少才拿布袋装好，拿着布袋出来。刚走出房门就看见赫利俄斯举着蒋正在绕圈，这场景实在是诡异，她忍不住大声惊疑地问出声。

    赫利俄斯扭头，对上花红瞪圆的眼，他甚至还走了一会儿神，她眼这样，真的像极了神殿的那只波斯猫。

    不过他只走神了一会，意识马上回笼，他稳稳地放下一直抓着的凳子，蒋正终于双脚落地。

    “没什么，我跟蒋大哥玩呢！”

    花红此时已经快步走到了赫利俄斯身侧，眼带犹疑，“真的吗？”

    “嗯。”赫利俄斯掩饰地摸了摸鼻子，“不信你问蒋大哥？”

    花红看一眼脸色青白的蒋正，她觉得蒋正现在应该说不出什么有用的话来，她直觉赫利俄斯和蒋正之前发生了什么，尽管她暂时问不出来。

    她朝蒋正那边伸手，手上是装着一百文雩敛的布袋，“蒋大哥，这是我们家的雩敛。”

    在蒋正从花红手里接过那布袋之前，赫利俄斯突然伸手，半途劫过那布袋。

    他在做什么？花红疑惑看赫利俄斯，正准备问，赫利俄斯往侧面跨一步，把她严严实实地挡住了。

    “蒋大哥，这是我们的雩敛。”赫利俄斯面笑皮不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