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会无为峰峰主

    太华山派有三宫六峰,便有三位宫主和六位峰主,三宫六峰各有专精研修之道,宫主与峰主更是各有各的不凡本事。

    比如百草宫的塑丹生骨之术,离花宫的巫蛊淬血之毒,灵剑峰的溯光天穹剑阵,又或是苍羽峰的妙法博学源说。

    太华山派三宫六峰各有各的长处与宗旨,却是无为峰最得纪司遥的喜爱,而那无为峰的峰主叶君泽,更是纪司遥于各门各派掌门宗主之中,最为尊敬之人。

    无为其所不为,无欲其所不欲,是无为峰唯一教条,即不做不该做的事,不想望不该想望的东西。

    无为峰是名震六界的铸剑圣地,同时也是镇压上古魔族的混沌封地,其峰主及峰中弟子亦肩负着镇守葬骨堀封魔结界的重要职责。

    葬骨堀中魔兽妖邪数以万计,心数不正者易受妖邪蛊惑,成为妖魔破除结界的行尸傀儡,因此无为峰收徒,向来只收识海纯洁无垢之人,峰中弟子不争吃喝,不吝钱财,不图名利,不贪情欲。

    纪司遥看书时就在想,入得无为峰,活像出了家。

    然而这等僧侣般的设定,却丝毫不影响纪司遥对于叶君泽的喜欢,至于为什么会喜欢,大约是因为叶君泽镇守封魔结界一千七百五十载,尝试勾引他的美艳强大妖魔不下十万,未曾有一人成功过,通通被他重新打落葬骨堀万丈深渊。

    这等情况要是放在那个动不动就和女人滚草坪野战树林的种马男主穆北言身上,封魔结界恐怕早就被捅成筛子了。

    所以像叶君泽这般禁欲且强大的高领莲花白月光,谁又能不爱呢?!

    秋衡明言无为峰有请,纪司遥见着叶君泽的地方却是在荆山镇后山溪流河畔的山林当中,彼时叶君泽正依托地上残骸结印布阵,金色法阵平地高筑,在其头顶形成了一方三丈长宽的琉璃屏障。

    叶君泽仰头望了一会儿,方才若有所思的看向阵外,粗布简衣之上,是一张清秀稚嫩,宛若十六七少年模样的脸,“纪姑娘。”

    明明他之辈份比纪司遥高出很多,却是先一步行了礼。

    纪司遥连忙抱拳拱手,“百草宫纪司遥见过叶峰主。”

    叶君泽抿唇淡笑,旋身指着上空琉璃鸿光,“这是昨日助那妖兽渡劫的阵法。”

    纪司遥脑内一惊,立时反应过来,“峰主的意思是,这琉璃屏障能够阻断天劫雷击?”

    “不能阻断,却能吸收天雷威力。九道雷击的七成威力大抵都被这琉璃网代替蛾虫挡下了。”

    “是魔族阵法?”对抗天雷的法阵,绝非一般妖兽所能驱动,区区元婴蛾虫,怎么可能自行布阵渡劫。

    叶君泽摇头,“是仙界的东西。”

    说到仙界,纪司遥想到什么,与蛾虫妖修对垒之时,穆北言似也提到过仙界。

    似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想,叶君泽摊开右手手掌,上面放着一柄用泥巴塑成的巴掌大的长枪,泥塑虽小,却塑得精巧细致,就连枪身刻字亦是有模有样。

    “长枪七尺,乌木枪杆,精铁枪头,战时有青金流光异彩,枪灵未现。”只凭一眼,纪司遥便已认出,是昨夜蛾虫亮出的武器。

    叶君泽赞许一笑,他命秋衡请她过来,就是为了确定这泥塑长枪的真身究竟为何。

    “这杆枪出自无为峰上任峰主之手,除了长枪器主,无人可召枪灵之力,蛾虫所用只是个泥塑变幻而成的精巧仿品。”

    叶君泽轻挥袍袖,屏障瓦解消散,他示意纪司遥向溪水方向行进,秋衡跟在二人身后,不多久便到了蛾虫尸身被钉的杨树之下。

    此时的蛾虫已然失去妖修轮廓,成了只耷拉着翅膀的青白巨蛾,唯有一对黑圆虫眼和颈间坑洞与那妖修尸体有所重叠。

    突见妖尸,纪司遥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叶君泽见状抿笑,知她不愿靠近,便向身后一语未发的壮硕青年吩咐道:“过来探探。”

    秋衡这人,膀大腰圆,皮肤黝黑,年岁虽只十九,打眼看过去却更像是个二十四五的壮年小伙,叶君泽作为无为峰峰主外加他的师父,同他站在一处,反倒像是他的年岁更长一些,此刻叶君泽命他行事,看在纪司遥眼里,竟有一种家弟指挥家兄行事一般的违和感。

    “强行渡劫,死后尸身遭到反噬,今晚想必就会消散。”秋衡简述,集聚灵息灌入妖尸颈部创口,深入妖尸四肢百骸,皆以搜寻妖尸体内魔气残留。

    忽而,一缕鸿光仙流自妖尸喉间窜出,在接触到外界阳光之后瞬间消散无踪。

    “遁形咒……”秋衡手掌微顿,看向叶君泽的目光满是震惊,见他心有忌惮,叶君泽沉声安抚,“但说无妨。”

    “有人对它施了遁形咒,师父,它是从无欲林逃出来的……”

    无欲林?

    封魔结界里面那个无欲林?

    怎么可能?!

    纪司遥盯着虹光仙流消逝的那一处,突然反应过来,这不是和方才琉璃屏障上的那种仙力洪流如出一辙吗?

    “难道有人协助妖兽出逃封魔结界?”

    这个猜测令纪司遥大为震惊,无欲林是何等地界,里面封印着的皆是上古魔族的骸骨,万年前仙门献祭了一百零八位能士仙魂才得以筑建封魔结界,还六界太平……

    他们怎么敢……

    仙门出现叛徒可大可小,叶君泽没有反驳纪司遥口中推论,只道:“妖邪作乱事出有因,但其中因果绝非这般简单探查能够得出结论,今日所闻所见,还望纪姑娘不要随意知会他人。”

    纪司遥心知此事重大,遂抱拳领命:“百草宫纪司遥谨遵峰主指示。”

    ……

    返回百草宫,远远就看到伊洛师姐身影,待纪司遥落地,不由分说的拉了她便走,细问之下,才知是别苑里的伤者病情加重,宫主正亲自为其疗伤,因那人性命危在旦夕,就连赤阳峰的那位亦被惊动,亲自赶来为其渡气保命。

    百草宫病患数十成百,全数住在医药院里,别苑伤者唯有一人,便就是穆北言。

    纪司遥抵达别院时,正撞见药房师弟端着大盆血水往外走,血水赤中带黑,必定是从那人身体里逼出来的。

    内室的门微敞着,多半为她而留,迈过门槛绕过屏风,映入眼帘的,便是床榻上闭目沉睡的虚弱身影,以及立于病患床侧的紫玉锦袍女子。

    “毒性虽然压制,但心脉损伤严重,仍需将养一段时日。”师无伤淡漠的看着床尾那侧,

    纪司遥随着宫主眼光望去,才见轻纱帐帘之内,还坐着个放诞不拘的男人。

    那人一身赤焰火纹云锦长袍,手持折扇,风流祸世的脸上噙着一抹张扬笑意,狭长的眼在入门女子脸上打量半圈过后,方才回道,“既然如此,不如让他在你们百草宫多住些时日,反正赤阳峰离得不远,我过来看他也是方便。”

    穆渐离盘算的甚好,不料话说一半,师无伤的脸色便难看起来,熠熠明眸几乎喷出火来,忙又换上一副谄媚颜色,展了折扇为其扇风消火,软言道:“铸剑试炼在即,总也不能就这么让他带着伤病去吧……”

    男人殷勤示好,师无伤却视若无睹,直道:“百草宫自会看顾院中伤者,不必劳烦穆峰主亲力亲为,时候不早,还请穆峰主早些离去。”

    犹如师无伤的视若无睹,穆渐离对她的逐客令亦置若旁闻,跟前这个铁石心肠他说不通,所幸将眼光投放在了好拿捏的那人身上。

    “你便是那个几乎将我徒儿毒死的纪司遥?”男人摇扇走至女人跟前,目光审视的定在她身上。

    纪司遥冷汗直冒,噤声点头。

    玄铁扇骨忽而搭在她肩上,“这小子随我修习十余载,还从未有人伤他分毫,你这小丫头,当真有点意思。”

    纪司遥被其威压压得喘不过气,尚未理清这人口中的有点意思到底是什么意思,玄铁扇骨竟又在她肩上敲打起来,“既然是你毒翻了他,便是你欠了他的人情债,往后他在你们百草宫养病期间的看护事宜,不如就由你来做吧。”

    “百草宫的事,本宫主会处置。”师无伤怒目视之,紫袖挥出,将男人威压尽数驱离,她眼底蕴着不耐,道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极度的疑虑与戒备,“不必劳烦穆峰主。”

    穆渐离听她不肯松口,反而怒气更盛,索性收回折扇在自己胸前敲了两敲,道:“无伤师妹也该讲讲道理,这里确实是你们百草宫的地界,可眼下无辜中毒的是我赤阳峰弟子,在鬼门关凶险走上一遭的亦是我穆渐离的徒弟,师妹话里话外只当这事是你们百草宫的内务,未免过于偏颇了。”

    他摆得一副无辜面容,口中所言却斤斤计较起来,语气依旧是他惯有的吊儿郎当,却也散发着不容反驳的威慑之力,“犯了过错便要接受责罚,难不成我堂堂太华山派掌门,连想惩戒一个派中小辈的资格都没有了?”

    这一遭,竟连掌门的名号都被他搬出来了。

    手臂突然被师姐推了一把,纪司遥当即下跪抱拳,“穆峰主言之有理,百草宫纪司遥甘愿受罚。”

    ……

    原以为此番又会遭到宫主一顿训斥,谁知师无伤的心思却并未放在她身上,三人方才走出别苑长廊,她便径直朝着玄月宫方向御剑腾空而去。

    纪司遥庆幸自己逃过一劫,同时也惊奇宫主何以心事重重,意欲探究,却见夏伊洛始终神情沮丧的陷在自己思绪里,接连唤了她十几声,才从游思间回身,兴致怏怏的问她:“司遥师妹,你说北言师弟身上的伤,我是不是误诊了?”

    纪司遥被她问的怔愣,转念一想,夏伊洛多半是见穆北言毒发严重,生了愧疚之心,可她不通医理,诊断的对错她当真没资格评判,然而夏伊洛的医术有目共睹,放眼整个百草宫乃至整个仙门,除却她们师父,断没有其他人的医术能够高于她。

    至于穆北言这一遭毒发,怎么想都透着古怪,虽未查清源头,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件事与夏伊洛此前诊断绝无干系,否则刚刚问责的便不会是那赤阳峰峰主,而是她们宫主了。

    纪司遥如此想着,嘴上亦加以劝慰,“宫主不是说了,穆北言那人深得赤阳峰峰主真传,当年穆峰主为了纠缠咱们宫主就曾故意被上古凶兽打成重伤,后而死赖在别苑里十几个日头不肯离开,现如今穆北言伤情加重得这般蹊跷,兴许也是他自己搞得鬼。”

    话到这里,隐约有什么在纪司遥脑中一闪而过,然这一天半的时间经历太多,脑中思绪早就乱作一团,根本理不出头绪,索性将那般弯弯绕绕一股脑的抛诸脑后,留待他日再行辨驳。

    准备回房休息的时候,忽听夏伊洛低声嘟囔,“话虽如此,可穆峰主当年当真是被上古凶手打伤,而那赤阳峰的穆北言……却是被你亲手喂下一颗鸩毒毒翻的……”

    “……”

    师无伤负气带着徒弟走了半刻时候,穆渐离方才坐回到床榻上。

    他垂眼睨着自己这个无辜中毒、走了一趟鬼门关的爱徒,眸光越发狡黠奸诈,折扇轻摇,于室内沉寂半晌,终是耐不住性子,啐道:“人都走远了,还不醒,你是装上瘾了?”

    纤长睫毛微微煽动,露出了那双仿若无底深潭一般的漆黑墨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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