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澜

    寒光四起,树影婆娑。

    高高房檐被弧形音刃削去半截身子。寒风呼啸,窗外桃花被震的四处零落。

    四爪妖怪被压制在对面,怎么都近不了身,它们攀附在栏杆上红眸渐深,发丝凌乱,愤怒地发出一声声刺耳嘶吼!

    扶商左手持琴,右手勾着琴弦。她整个人被一层蓝白的柔光包裹,指尖迅疾,神色凛冽。

    皎月如勾,高高悬挂。君衍眸深似海,手中的短剑泛着冷光倒影着他的凌冽的眉目。

    只见他指尖微弹,刃声清鸣。顷刻间黑影闪至对面,剑刃直接划破人形妖怪的喉咙!

    “呵! 啊啊啊啊啊!!!”

    粘稠的鲜血不断往外喷溅,妖怪长长的利爪生生将栏杆划出长痕,尖锐刺耳的声音仿佛要冲破耳膜。它顿时暴躁起来,伸出利爪去攻击一闪而过的黑影。

    空气中弥漫着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怪物的动作变得迟钝,但处于暴怒之中攻击力大大提升,所过之处,一片狼藉!

    君衍身形矫健,每步巧妙地躲避妖怪的攻击,在院子里跟遛狗一样,四处乱窜。

    扶商轻纱微掀,死死扣住琴弦。她喊了声君衍。

    黑影立马转身,一剑直接划断妖怪的脖颈! 血色飞溅,妖怪的身子愣是停住了,它的瞳孔不断收缩怨毒地盯着他。短促的几个气音后,一颗脑袋直接骨碌碌的掉下来,转进池塘中,惊得鱼群四散。

    院内腥气浓重,君衍擦干净刀刃回到屋内。他将蜡烛重新点燃,明晃晃的烛火在他眼前跳跃,映出一片暖色。

    “师尊,那妖身上蒙了两层人皮,最里面的那一层坚硬如甲,而且它周身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味,闻就了会头晕。”

    扶商细嗅到血腥气中的异香,皱眉去查看倒在地上的尸体。

    鬃毛刺穿人体皮肤的肌理,粘稠的血液因为氧化都已经发黑了。君衍待在一旁,去扒拉妖怪的指甲,发现在五只的缝隙中藏着灰白色的粉末。

    香气就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他屏住呼吸,小心地从指甲缝中刮下粉末,拿纸包好。

    月光莹莹下,扶商看着纸中闪着细微晶体的灰白·粉末道:“这个粉末看起来像香灰。今日进虹侗城时,家家户户虽然门口紧闭,但是街边寺堂的香火一直都很旺盛。”

    “可疑的是,”扶商皱眉冷声说,“虹侗城上百姓拜的神仙是土地公,但整一座城都藏着一股若有若无怨气。”

    “这里藏着的不只有邪祟,还有魔修。”

    君衍直接拿剑削开了妖祟身上的第一层人皮,放在手中颠了颠,抬头看着扶商:“师尊,这整座城就数城主府怨气最重了。其次便是北边。”

    扶商:“我知道。”她撇了一眼君衍说:“明天直接从这里查起。”

    主祭师的尸首早已经被家属打包带回家中下葬,估计在土里都被蛆虫啃地只剩下白森森的骨架了。他家中的陈设,徐魏叫人摁着没动。城主府藏着的秘密肯定跟邪祟的事情脱不了关系,直接从这里查起能省下很多力气。

    君衍似乎也想到了这处,直接甩开人皮:“好啊。”

    扶商身纵然上沾染微星血渍,面容依然俊美钟秀。她指尖注入灵力,只见白光一闪地上的尸体就消失了。

    清新干净的空气一股脑灌入,直接吹散了院内的恶臭味。

    桃花飘落,微风拂面。池中鱼群忽然发了疯般撕咬着跌落在水中的头颅,只见水声越来越激烈!越来越激烈!

    哗哗哗! 啪!啪!!

    水塘骤然掀起洪波,清澈见底的池子变成红色琥珀般向上涌起后禁止不动了。丝丝缕缕黑雾犹如菌丝般向上飘散,原本游动的锦鲤都翻起鱼肚浮在水面上。

    电光火石间银白弧刃直直劈链接的黑雾,冲向对面阁楼。

    “砰”一声,万物寂静一瞬。一剪婀娜身影从里面飞出来。

    风雨缥缈,血月如盘。来者犹抱琵琶半遮面,足尖抵着葱郁的树梢,看着院内二人指尖落在弦上犹豫不定。

    “女仙君好眼力!”

    那名女子身体呈现半透明状态,显然不是本体。她的皮肤上抹了不知名的东西,看起来莹白莹白的。浑身上下的厉气非常浓重。这显然是只厉鬼而且修为不低!

    扶商中闪过的寒光像结了一层冰霜。她目光凛凛地看着那道身影。一道道音刃甩过去,在空中炸成花,摧枯拉朽。

    琵琶女看着不远处直接横竖飘来的音刃,灵巧地躲过,显然是被激怒但又迟迟不出手。

    树木被劈得枝干垂落,噼里啪啦地折倒在地。琵琶女没有了着落点,只能虚虚地飘在半空中。

    今日进城时,她垂涎扶商身上的灵力和皮囊。但这两个人比前来的死驴脑聪明的多,根本找不到机会下手。

    这里灵力波动剧烈,虚影根本支撑不了多长时间,况且刚刚引出来的邪祟就花费了她大量精力,房间内不止自己觊觎,本体被其他厉鬼扯得生疼,虚影都跟着晃动。女子恨恨地瞪着院子里的两个人,转身冲回了房内。

    扶商手停下了,怀中的琴化作一道白光收进储物环里,扭头冷冷道:“愣着干什么!进屋来!”

    君衍不说话,屁颠屁颠跟上去了。

    *

    城主府内的安静是被一声尖叫扰乱的。

    清晨,一位嬷嬷从屋内跌跌撞撞地跑到正院,口中嚷嚷着:“老爷,小公子又发疯了!!好多血……好多血啊! 啊啊!!!”

    “快!快快! 传大夫啊! 传大夫!!!”

    整个宅子一片兵荒马乱。

    城主徐魏膝下一共四子,长子在外游学未归,二子在外做生意,三子前些日子掉井里溺水死了。独独只剩下一个儿子陪着他,可现在四子得了不知名的疯病,整日痴癫。

    愁的徐魏茶饭不思!

    清晖阁内。一位青年只穿着里衣,面色惨白地缩在角落,面色一时惊恐一时痴傻又一时清明。嘴角血水粘稠混着口水拉出细丝,掉落在衣服上。

    他口中念念有词:“有鬼……有鬼啊!别过来!别过来!!”

    “呜呜呜呜……父亲,兄长……死了……有鬼跟着他……呜呜呜,我看不见!我看不见!!!”

    “啊啊啊啊啊!!!救救我,求求你们!!有东西跟着我!啊啊啊……”

    扶商和君衍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众人围着他,他仿佛没感知到似的一直把自己往角落里缩,大夫束手无策,徐魏连声叹气,眉目间一片愁苦。

    缩在角落的青年动了,看到扶商跟看到救星一般。直接冲上去一把抱住,连哭带喊:“仙人!求求你救救我吧,求求你救救我们家吧!!不然我们都会死的,仙人——仙人啊!!!”

    徐魏胆战心惊,皱着张脸比黄连还苦,连拖带拽道:“孽障!扒着女君干什么——快下来!”

    君衍上前去扯徐程的手指,奈何他力气大地跟钢筋水泥般根本扯不开! 顿时脸色变得难看至极。

    “我不!我不!我就不!!!”徐程跟狗皮膏药似的紧紧扒着扶商。

    屋内顿时鸡飞狗跳。

    扶商叹了口气,安抚好徐家小公子才得以脱身。

    床榻上,徐程的脸色从惨白转换到铁青。显然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大夫把着脉,过了一会摇摇头。徐魏脸色一下苍老了许多,拿了些铜钱把人打发走了。

    君衍绕着屋内走了一圈,发现黄符纸贴了很多,他伸指想碰碰符纸就被一旁的嬷嬷拦住了。

    “仙君,这可碰不的!”

    君衍挑眉问道:“为何?”

    徐魏解释:“前几日我家三儿徐闻死后,宅里的奴仆总说夜里能看到鬼。四儿不久就得了疯病……”

    徐程的年纪最小,神智清醒的时候也懂得如何讨人欢心。自打三儿子徐闻死后,徐城主对于他这个孩子上心。左右不过是半脚踏入棺材,变成黄土的人了,活了这么久能看透是是非非,独独在这里栽了跟头。

    他替徐程把落在额间的头发拨到两鬓处,手指都是发抖的:“四儿最疯的那几日,有位自称仙人的道士说城主府怨气冲天,让我拿些符纸贴上镇压邪灵过几日,千叮万嘱说要在四儿的房内多贴几张,四儿的疯病就会好转。”

    “……我拿到符纸后就吩咐下人贴在廊道两边,庭院四角,连三儿院门前我都吩咐去张贴了。起初四儿的神智清醒了许多,但后来就开始吐血……痴傻……发疯。”

    “我带人去寻那道士时,发现他已经走了。四儿一时疯一时不疯,我束手无策也只能把他关在清晖阁里。”

    扶商扫量着墙上的符纸,神色难看:“这符纸用怨灵生前的血水调和,符纸下方平白多一点则形成凶。不仅辟不了邪还容易招些邪祟进来。徐城主,这些符纸还是撤了罢。”

    “徐程中邪了,鬼气依附在他身上,肉体凡胎根本压不住,不出几天就会暴毙身亡。”

    “这! 这……”

    徐魏听得面容失色,颤着手不顾形象一把撤掉墙上的符纸!

    符纸一扯,床上的青年像是缓过来般,猛地弓背大口大口呼气。

    老者眼中翻着泪花:“仙君!求求您救救我儿吧!!”

    扶商说:“府中阴气颇重,想要小公子尽快好要去捉妖。”

    徐魏问的急切:“哪里抓啊?”

    “怨气最重的地方。”扶商眉目淡淡,“领我们去三公子院内吧。”

    ……

    原本落了锁的院门打开了。

    徐魏带着扶商他们领着进内院。久未经人住,周围都蒙上去一层薄薄的灰。

    “这里就是三儿的院子了。”

    天井透着光,扶商绕着转了一圈。院内面积不算大,但该有的都有。墙角边种植了许多竹松,枯黄的竹叶堆了一地。旁边有一口井被封起来了。

    明明是风和日丽的白天,无端端地生出一股阴气。

    屋内的陈设没有变更过,桌台上摆着许多字画。扶商抬手抽出一张,字迹狂妄潦草,只见上面写着几个大字。

    “苦婆娑,人蹉跎。世间百年犹如炼火。”

    桌子上砚台被打翻墨水晕开边缘,摆着一叠又一叠的宣纸已经辨认不出字迹。只能模糊辨认所作者的惊恐。

    “三公子什么时候死的?”

    徐魏眉宇愁苦,叹气说:“……一个月前,及冠那日死的。那日徐奕一直待在院子里没有出来,仆役去找的时候……就,淹死在井里了……”

    扶商捏着纸张,环顾书房周围:“这个字迹很新,看着是前几日写的。”

    “……几天前四儿曾经闯进来过,出来后疯了……”

    “徐城主,三公子生前平日里表现如何?”

    徐魏不知所云:“三儿性格温和纯善,平日里喜欢待在自己的院子里,爱弄些花草纸墨之类的。”

    扶商不语,轻轻地撇了眼徐魏。

    书房内虽然一股墨水味,但仔细闻能闻的到一股腥气。他环顾了一圈没有看到血渍,说明这里有暗室。

    君衍领会到师尊的意思,随即开始在书房里来回摸索。手中拿着鸡毛掸子来回敲,终于在壁挂下方敲到一块空砖。

    他把那块空砖拿出来后,里面有一块四四方方的拉环。君衍拉住拉环一扭,只见旁边的书柜慢慢往左移开了。

    是个容纳两个人通过的迷道,黑洞洞的一眼望不到头。

    “这……这!”徐魏看着凭空多出来的密道有些语无伦次,不知所措地看了看扶商又看了看君衍。

    “想知道三公子怎么死的,四公子怎么疯的徐城主就跟上来吧。”

    扶商点了盏烛灯,陪同君衍进去了。

    密道十分阴暗潮湿,时间久了壁上都是油绿发灰的青苔。他们走了不一会儿就到尽头了。

    面前有一块巨大的石门横着,阻挡了去路。

    徐魏震惊地说不出话,他从来都不知道这里还有一条密道啊!

    里头的腐臭味格外浓重,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烈!

    “都往后稍退一步。”

    扶商侧脸钟俊秀美,眸中暗光流动。只见她掌心白光莹莹贴在石壁上,整座密道跟着颤抖摇晃,宛若沸腾的火炉般。

    剧烈的轰鸣声后,女人面前裂出一道可以进入的口子。震动声惹起的风扰得她衣袍舞动,身上倒是未染尘埃。

    扶商向后看了一眼:“走吧。”

    君衍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看着面前修长的身影,低头勾了勾嘴角。

    密室内烛火莹莹,青色的烛灯镶嵌在青石顶端,烛火摇曳,永燃不熄。上百幅被悬挂在石壁上,有婀娜多姿的女人,有稚嫩的孩童其中还有两名面容俊秀的男子。

    画上的人面色无悲无喜,睁着眼睛瞪着闯进来的不速之客,画卷映着青绿色的烛光,透露着一股诡异的暗光。

    徐魏看着画上的人物,差点两眼一黑昏过去。

    君衍仰头四处查看了一番,皮笑肉不笑:“这些画除了眼睛是画的以外其他的都不是,画上的皮肤是从人身上剥下来粘上去的。头上的头发也是从人身剪下来接上去的。看着画上的质感……每个人都不一样,看来是扒了很多张人皮啊。”

    “怨念太重,渡不了轮回路了。”扶商看过一张张人皮画像,面带怒意。她扭头看着徐魏道:“徐城主可认识画上的这些人?”

    怎么可能不认识?!

    徐魏浑身发抖,胃部不适地挛缩,这里的每一张面孔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东村卖鱼陈氏之女,南苑扫撒杂役,见过一面的王氏次子……

    每一张面孔他都见过……今儿个元宵节王氏的娃娃他还抱在怀里,再见的时候就变成一幅画了……

    作孽啊!!!

    “……孽障……”徐魏看着石壁上的挂画,轰然下跪!

    “徐闻死有余辜! 死有余辜啊!!!”

    “……老身当百姓父母官三十余年,今发生此事,下黄泉都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五旬老者面色颓败,他扯着扶商的衣袖哀求着:“女君可有办法,帮助他们渡过轮回?!只要能助他们顺利平安地超度,我就是死也值了!!!”

    徐魏话落,扶商明显感觉到密室内的怨气少了一半。

    她无奈地摇头:“修仙之人不渡亡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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