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港口黑手党昏暗的地下通道里，赭发男人步履匆匆，视线偶尔划过走廊两侧的门牌，寻找自己的目的地。

    织田作之助对这里的构造不熟悉情有可原，毕竟作为一名打杂的底层人员，在今天之前甚至没有踏足过这片地下区域。

    C栋大楼B6层第7资料分析室......瞅见转角处门板上的牌子，他加快脚步，终于在迷宫一般的建筑中找到目标。

    他刚拿出权限卡准备进入，合金大门却自行从里面打开，让他的动作落空。

    “嗯？”开门的是个面容俊秀的青年，他的动作一顿，目光扫过织田作之助，发出略带疑惑的鼻音。

    织田注意到他额头的绷带和肩上披的素黑大衣，再想到他出现在高度保密的资料室中，对方的身份便一目了然。

    在□□这幅打扮的除了太宰治，就只有那位鲜少出现在本部，神出鬼没的五大干部之一。

    “鲁西鲁先生。”他欠身，对这个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年轻但已身居高位的青年行礼。

    库洛洛随意抬手应下，漆黑瞳孔中带着些许好奇，问道：“你是？”

    “织田作之助，清扫小队的成员。”

    听到他的自我介绍，年轻的干部脸上闪过丝缕快到不可捕捉的色彩。接着，他勾起唇角，道：“是你啊，我知道你。”

    织田有些意外，想不通为什么这个一直都有外派任务，在□□快成为都市传说的高层会认识自己。

    思索片刻后，他想到了唯一一个有可能的解释，带着不确定问道：“您知道我，是因为银之手谕吗？”

    即使他话这么说，可心里也觉得并非如此，毕竟今早森鸥外才将银之手谕授权给他，消息传得再怎么快，也不会三个小时内传到别人耳中。况且他的这次任务也算是高机密型行动，就算有他和首领之外的人知道，也绝不会随便外传。

    很快，库洛洛的回答打消了他似是似非的猜测。

    “银之手谕？虽然刚才见森先生时听他提起一句，不过并不是这样。”库洛洛看着他的眼神混杂着某些奇妙的情绪，道：“你是太宰的朋友吧？”

    这话完全超出织田的意料。

    “我听太宰说起过。”库洛洛说到这里，注意到织田不解的神情，解释道：“我们在他加入黑手党之前就认识，关系还不错。现在回想起来简直恍若隔世，那时候的森先生还是前首领的医生呢。”

    他貌似回忆起什么有趣的片段，原本浅淡的笑意更真切了些。

    织田谨慎地噤声，不敢随意接下关于首领和前代的敏感话题。

    库洛洛抬腕看了眼时间，道：“我就不再占用你的时间了。工作顺利，织田。”

    说完，他迈开步子往外走，擦肩而过的瞬间伸手，好像要友好地拍拍织田作之助的肩膀。

    但他的手掌还未来得及触碰到对方，织田作之助便猛地避开。第六感的警报声猛然拉响，从尾骨攀爬的悚然危机感，让他下意识扭转身体做出防御的站姿。

    这一举动让库洛洛的脚步停滞，转过身向他发出一个带有疑问意味的眼神。

    面对一双宛如枯荒黑渊的眼睛，织田强压下潜意识想要后退的冲动，低头避开视线，道：“抱歉。”

    库洛洛挑眉，但并没有追问，也不知是不想在一个底层人员身上浪费时间，还是根本没兴趣刨根问底。

    织田作之助目送他不急不缓地走远，等到那件纯黑大衣彻底消失后才从牙缝中呼出气来。

    方才他的反应并不来自《天衣无缝》被威胁生命后发出的警告，而是更原始的、源于曾经杀手时期留下的条件反射。是因为纯粹的力量悬殊，直觉在嗅闻到对方手上沾满人命后的自我保护机制。

    纵使库洛洛举手投足都显得颇为温和，可作为一名自幼童时期就接受杀手训练的人，织田作之助对于危险的感知是旁人无法理解的敏锐。

    因此即便库洛洛没有恶意，看上去也只是想碰他的肩膀而不是咽喉，可早已烙印进骨子里的本能使他不由自主地闪避。

    太宰和这样一个人是朋友吗？

    他那位年少的友人从未提起过任何关于库洛洛的事，因此这一点让织田作之助有些困惑。毕竟太宰治的社交圈虽然广而复杂，可真正能一直保持联系的却寥寥无几，如果有这样一个相识多年的朋友却从来不说，实在有些奇怪。

    织田作之助并不是个会管别人闲事的人，可之前库洛洛身上一闪而过的气息令他有些不安。

    有机会问问太宰吧。

    他这么想着，暂时抛开心中杂绪，快步走入资料室。

    ……

    “朋友？”

    Lupin酒吧中，太宰治的惊疑的声音回荡，还带着几分自讽：“你在开玩笑吗织田作？朋友？”

    他拉长最后一个词汇，像是在感叹又像是嗤笑：“除了你和安吾，你竟然认为还有人可以忍受我糟糕的性格？”

    织田作之助面色不变，实事求是地道：“我今天在总部碰到鲁西鲁先生，他说你们相识多年，关系不错。”

    听到库洛洛名字的刹那，太宰治握着酒杯的手颤动一瞬，冰块与杯壁撞击，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的瞳孔猛然缩小，另一只扶着吧台边沿的手收紧，指节泛白。搭配上骤然挺直的腰板，简直像一只被吓到的棕毛猫崽。

    “他和织田作这么说......是威胁吗。”他自言自语地重复道，声音轻得听不清。

    “太宰？”织田作之助迟疑地开口，不知哪里出了错。

    他的呼唤将太宰治从那种微妙的状态抽离。棕发少年仰头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喉结滚动间平静了些，而后用严肃语气告诫道：“织田作，答应我，远离库洛洛·鲁西鲁，不要和他扯上任何关系，也绝对不要信他的任何一句鬼话。”

    少年的话语夹杂着忌惮和厌恶，不详细说为什么会给出这样的警示，只是一再强调‘离他远点’，‘我们的关系非常糟糕’等笼统声明。等织田点头答应后，他所透露出的隐隐不安才消减下来。

    他们也没有就着这个话题多聊，正好酒吧门口的铃铛响起，迟到的坂口安吾推着眼镜走近。

    “安吾～”

    伴随着太宰过于荡漾的招呼声，三人组齐聚在窄长的吧台前。

    “老板，老样子。”

    ……

    “太宰，为什么突然要拍照？”

    “总觉得如果现在不拍，我们聚在一起的事实将不会留下任何证据。”

    “这样啊。”

    随着相机‘咔嚓’的声响，三人的面庞定格，冻结在酒吧暖黄的光线中。

    这好像是无可逃避的命运，隐形的齿轮开始运作，携带着外来者的不怀好意走向终点。

    2.

    一周后。

    你和库洛洛并肩站在废弃工厂中，看着苏醒并被‘别天神’改写意志的兰堂。

    “兰堂，用《彩画集》读取织田作之助的尸体。”

    如今坚信自己是旧神绝对忠诚的追随者的兰堂对你言听计从，即刻照做。

    金色亚空间伸展，能够‘复活’他人的异能力笼罩地上死去不久的赭发男人，渗透他失去活性的身体和大脑。

    不再去关注具体过程，你对身边的库洛洛说：“本来我有考虑让织田也假死，然后送太宰一个‘你朋友被洗脑叛变成为你的敌人’的惊喜。但‘别天神’只能使用一次，所以我还是偏向兰堂这种买一送一的买卖。”

    你笑了下，漫不经心地道：“等兰堂没用之后，还可以让他去给法国政府送一个大惊喜，比如说在首都巴黎搞个亚空间爆炸的大烟花。”

    库洛洛没有搭理你的碎碎念，而是神情专注地观察兰堂读取织田作之助的全过程，眼里带着不可忽略的兴趣与贪婪。

    你注意到这过于露骨的情绪，没好气地道：“异能力和念不是一个体系，抢不过来的。”

    他收回视线，半是遗憾地轻轻咋舌：“只是比较感兴趣而已。”

    你并没有揭穿他眼珠子都要黏在‘彩画集’上的表现，不过小声嘟囔了声“本性难移”。

    库洛洛置若罔闻。他上前几步，和在兰堂操控下站起身，失去自我意志的织田作之助对视。

    “所有演员都已就位，万事俱备，就差时机成熟，就可以上演我最期待的剧目。”你说道，也凑上前去打量‘死而复活’的男人。

    “可别让我失望。”

    你轻声道，也不知道是说给织田作之助，还是身边的库洛洛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