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虎杖不对劲儿。”钉崎野蔷薇压低声音，示意伏黑惠看向不远处排队买奶茶的两人。
两天前，经秘密审判，宿傩容器和北川叶的死缓持续。
后者前世的身份令高层哗然。咒术界对那位家主的情报太少，在他的爪牙重现于世的情况下，北川叶的身份也许会在日后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因此高层一致决定将她交付于五条悟看管。
当然，这很大程度上归结于她没有力量。如果她本身强大，五条悟并不觉得烂橘子们还会放任这样一个变数活着到处晃悠。
由于她和虎杖悠仁没有宗玉内的任何记忆，夜蛾校长拍板决定暂且不告诉他们这些纠纷，让一年级的几人回归学生生活，因此现在才会出现四名一年生结伴外出的情景。
夏日天气炎热，体质较弱的北川叶被晒得头晕目眩，虎杖悠仁因此自告奋勇去买奶茶。不好意思麻烦他的少女推脱不过，便也跟着他去有遮阳板的店面前排队。
“你看，我说的准没错。”
名侦探钉崎一锤定音，让伏黑将信将疑地观察起他们。
北川叶一如既往地温柔，不论跟谁说话眼神都像是在注视世界上珍贵的宝藏。而虎杖悠仁貌似没有什么和以往不同之处，但在两个和他朝夕相处的同学面前，他的拙劣掩饰并不怎么成功。
那样细密专注、仿若要将她的每一丝微笑都镌刻在脑海的目光，在此之前可从未有过。
他喜欢她。
纵使这些情感尚且浅薄，甚至称不上爱意，但只要给它一点时间或者一个契机，这些就会发酵成男性与生俱来的可怕天性。
少年好像一夕之间长大，懂得什么是掠夺欲和渴慕。之前在街上遇到过来搭讪的男性时，他虽然还是一副直爽的神情，眼底却几乎在顷刻间冷下来，幽幽地注视着对方。只不过北川叶对此无所察觉，唇边笑容依然柔和，不知身边是怎样一头还未成年，但已经虎视眈眈的猛兽。
“原来还是单相思。”钉崎感概道：“虎杖勇气可嘉，刚上手就选择困难模式。”
“为什么会困难？”伏黑惠问道，面部偏冷的线条搭配眼中的茫然看起来颇有反差感。
“哈？”钉崎野蔷薇不可置信地挑眉，对他的迟钝失去希望，恨铁不成钢地道：“光是今天和我们出门逛街，就有不下十位男士来搭讪北川，人家对于追求者早就见怪不怪，虎杖那种一根筋的钢铁直男真的可以吗？”
她说着，努嘴示意伏黑再看向在奶茶店门口引起路人频频回首的少女。
北川叶可谓是典型的浓颜系美人，可她的美貌却又神奇地不具有攻击力。黛眉红唇，一头乌黑长发，教养极好的举止，让她整个人显得典雅又端庄，容易令人心生好感。
见伏黑惠还是一头雾水的模样，钉崎放弃拯救他的情商，心累地挥手，嘟囔道：“算了，反正也没指望你能明白。”
钉崎沉思一下，惊恐地发觉，自己身边这些人中也许只有五条悟能对得上她的八卦脑电波了。
她这个妙龄JK做得真失败。各种意义上。没有恋爱没有闺中密友，只有无限的任务，过早后移的发际线，还有厚重的黑眼圈。
果然七海先生说得对，劳动是狗屎，咒术师也是。
“伏黑，钉崎，叶给你们买了芋圆奶茶。”
钉崎回过神来，看见虎杖悠仁手上晃着几杯奶茶，身边是捧着一杯果茶啜吸的北川叶。
敏锐地捕捉到他口中亲昵的称呼，钉崎揶揄地笑道：“认识这么久我们俩还是‘伏黑’和‘钉崎’，到了北川那里就直呼名字？老实交代，是不是有情况啊？”
这话一出，虎杖悠仁看不出有什么窘迫，脸上还是理所当然的表情，倒是北川叶双颊绯红，连忙解释道：“请不要误会！我和悠仁并不是，不是......”
女孩子脸皮薄，后面的话愣是说不出口，最后还是虎杖爽朗一笑，很自然地道：“虽然我很喜欢叶，但我们现在只是朋友，钉崎你不要调侃她啦。”
他说得光明正大，‘喜欢’这词好像说的是朋友之间的关系。然而钉崎却察觉到他句式里特意加上的时间限词，还有清爽笑容后的认真。
而且自己明明是在揶揄他，虎杖的第一反应却是‘不要调侃北川叶’，该怎么说，保护欲过度吗？
钉崎看了眼对觊觎者一无所知的北川叶，心下感叹。
莫名有点吓人啊，这种能笑着说出不得了宣言，还能一点不扭捏地靠近喜欢的人的天然系。
2.
“黑夜还是如此令人作呕。”
芥子空间内，原本的热带夏日海滩的景象却在此刻完全变了样貌。
白昼颠倒成夜色，层层八角楼阁耸立，红木飞檐的边角系着金铃，薄纱灯笼晕开昏黄的光晕，内里烛火摇曳，映出模糊的光影。
高塔顶层是开放式的平安京风格殿堂，咒灵和诅咒师们坐在两边的矮凳与软塌上，神色各异，目光频频朝最上首扫去。
几名穿着和服的女人坐在珠屏后弹奏三味线，咿咿呀呀地吟唱歌谣。她们个个芙蓉玉面，细看去却令人生怖。
额头长怪角，昆虫一般的复眼，往外翻的獠牙......明显非人的面貌，更似异谈中食人的鬼怪。亦或者她们就是恶鬼。
真人移开好奇的视线，看向身形隐匿在光所不能及之处的男人，道：“可对您来说阳光等同于毒药，为何会对接纳自己的黑夜心生厌恶？”
闻言，身披云绸织锦的鬼王垂下双眼，两轮血月被眼睑半掩住，透着漠然和纯粹至极的‘恶’。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真人，一言不发，周身散发的鬼气愈发浓郁，到达雾化的程度。真人起初还能维持轻松微笑，几秒后表情开始崩坏，肌肉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
鬼舞辻无惨面色冷漠，看不出怒意，但极具加重的压力表明他内心的不悦。几息后，将真人身躯碾成碎泥的鬼王撤去黑雾，吐出四个字：
“下不为例。”
只剩头颅完整的真人咧了咧嘴，乖顺地应下。
一旁目睹这一幕发生，额间有一道缝合线的男人轻点桌面，敛去眼底若有所思的色彩，转而扬起人畜无害的笑容，道：“鬼舞辻先生，您如此强大，哪怕和名满天下的两面宿傩比起都不遑多让，又何以被封印千年？”
听到两面宿傩的名号时，鬼王不知为何讽刺地轻哼一声，周身的黑气蠢蠢欲动。
“你在试探我。”他答非所问，冷淡地说道，指尖抚过快要凝练成实体的黑雾，似是在安抚，又像是在预备将出言不逊者一击毙命。
僧侣打扮的男人笑意不变，继续扯着圆滑的调子道：“怎么会，您......”
“羂索，噤声。”
被鬼王随口道出真实身份，占据夏油杰身体的羂索瞬间僵住，瞳孔紧缩成针尖大小，其中的震惊显而易见。
几名特级咒灵和诅咒师们面面相觑，不知为什么一个称呼便引起他如临大敌的反应，可也都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鬼王漫不经心地抬手，挥退珠帘后弹琴的一众鬼女。接着，他并未深入有关‘羂索’的话题，而是不知出于什么考量，反倒回答起他之前的问题来。
“封印我于邪神庙宇中的‘圣贤’，名为吉尔伽美什，是当年家主座下最凶戾的爪牙之一。他比历史上任何暴君都要顽劣，享受权柄和战争带给他的愉悦。”
“他与我向来不合，我被放逐后，他隐瞒家主行动，用一件伴生金剑将我埋葬在地下千年之久。”
话至此，鬼舞辻眼里暗色翻涌，波涛裹挟着残忍的杀意。
“我于平安盛世之前沉眠，在封印中和外界切断联系，不知道为什么家主会在最辉煌的时代销声匿迹，连同效忠于祂的家臣们也一起在历史中隐去。而如今史册只记载在那之后同样被放逐的宿傩之名，也许家主做了什么，把祂与追随者的存在过的痕迹都清扫干净。”
鬼王无惨起身，徐徐走到羂索面前，声音冰凉：“我既然从长眠中苏醒，说明吉尔伽美什一定也重新出现，只有那样封印我的金剑才会衰弱，以换真身重回他的宝库之中。”
他俯视坐着的羂索，道：“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没人回答，他自顾自地继续道：“祂座下的其他鹰犬也将陆续出现，没有束缚地游荡在人间，肆意玩乐屠杀，不论是人还是咒灵。毕竟，在妖怪还存在的时代，光是术士和夜兔就杀穿过不知几个‘百鬼夜行’。”
他咀嚼最后的几个字节，像是在回味什么可笑的东西，唇角扯开讥诮弧度。
“三件事，答应这三个要求，我就协助你们达成目标，帮你们抵御祂的家臣们的干预。”鬼舞辻说道，也不等其他‘人’回复，直接抛出三个条件，像是笃定他们不会拒绝：“寻找‘青色彼岸花’，封锁所有关于我的消息，以及......”
“找到家主沉睡之处。”
3.
位于京都的御三家之一加茂氏，宣告有入侵者闯入族地的警报响起。
本家的守卫与咒术师们循着咒印的指示来到祠堂时，不速之客正跪坐在加茂先祖们的牌位前。他背对着祀台，仿佛在等待急奔而来的加茂族人，又或者是极度的傲慢，不认为那些牌位有资格让自己屈膝面对。
青年身穿一身墨蓝狩衣，修长的十指交叠搭在膝上，红绳系起半长黑发，额间未能收束的发丝垂散，唇角噙笑在蒲团上静候。他的面孔是明显不属于亚裔的深邃，但穿着一身仿佛从平安京画卷走出的的衣物竟不让人觉得违和。
“别急，让我先做个预言。”
他像是没看到咒术师们随时可以发动的咒术，声线缓和，诡谲笑意更甚。
“其一。我不会死。”他说着，目光划过一屋子神态紧绷的加茂氏咒术师。
御三家内人心莫测，魑魅魍魉横生，腐败风气与勾心斗角在他眼里却是最合格的温室，可以让他兵不血刃地达成任何目地。
“其二。今后加茂家将全力助我行事。”
曾被称为家主座下‘死亡谏言者’之一的刑差收回视线，眼底的凉薄雾霾晕染，许下最后一个诺言：
“其三。感恩吧，尔等有幸，能够在不久后的将来，目睹主君重临此世的光辉。”
……
时光隐匿的秘闻，平安时代突兀消失的主君与家臣，鬼王被封印，邪神被流放，千余年后忽而重现的古老传说......
记忆织成错综复杂的网，用荒谬画笔绘出真实史卷。
嘘。
别相信，别去听，更不要探究。
因为在不久的将来，谎言会形成新的曾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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