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你的剧本还算有趣嘛，有我几分风范。”
一手抱着你的库洛洛非常敷衍地回应道：“过奖。”
他在倒塌的废墟中迅速移动，前进速度对于你这个普通人来说太快，冷风像刀子一样往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割。你难受地晃了晃脑袋，然后非常识实务地低下头，把脸藏在他的颈窝中，尽量往他怀里缩，试图从人形暖宝宝身上汲取体温。
库洛洛明显不想和你多说一句话，摆着一副想要快点赶完进度解脱的表情。而你也被之前的爆发哭戏闹得无精打采，所以罕见地再没主动招惹他，只是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耷拉着眼皮，安静下来。
……安静是不可能的。
你很快就感到无聊，开始对库洛洛动手动脚起来，一会儿揪他的发丝，绕在指节上拽着玩儿，一会儿把长度有限的头发编成小簇辫子。
察觉到你的小动作，他奔跑的速度慢了下来，不过没有直接说什么，而是选择先深吸一口气，极力压制住内心蠢蠢欲动的谋杀冲动，才缓缓开口道：“你很享受宿傩为你选择的交通方式吗？”
在他面前抱怨过不止一次被倒抓脚踝的经历的你眨眨眼，心中快速权衡利弊。
比起五脏六腑移位迎风飘荡毫无尊严裙子起飞的痛苦过程，你更喜欢舒舒服服在库洛洛牌飞行器怀里平稳抵达目的地。
于是你迅速收回作乱的爪子，非常老实地环住他的脖颈，冲他露出一个无辜的微笑。
他目不斜视，根本不瞅你一眼。
你假装没有注意到他的冷淡，很自然地道：“说起宿傩，我用夜神月的发迹线打赌，他肯定去找伏黑惠了。西索下手挺重的，也不知道他来不来得及用反转术式治疗他心心念念的十种影法术继承人。”
说这话时，你的语气像是和朋友随口提起某件有趣的八卦，或者是一件打发时间不值一提的小事。
库洛洛不为所动，看不出感兴趣的样子，唇齿间突兀地蹦出一个字：“你。”
你歪头，疑惑地追问：“我？”
他嘴角扬起一点弧度，怎么看怎么像是冷笑，道：“垃圾。”
闻言，你不高兴地哼一声，反驳道：“库洛洛，该不会是以前在流星街的垃圾堆里呆太久，所以脑子也被同化烂掉，是非不分了吧？你见过我这么漂亮聪明善良独立坚强的垃圾吗？”
他眯眼思考片刻，上下扫视你一眼，接着用一成不变的温和声音道：“也是，我才疏学浅，以前的确没见过像你这么......恶心得别具一格的玩意儿。”
你翻了个白眼，懒得和他争论，但又气不过。高速移动中，你选择最方便的报复方式，直接张开嘴巴一口咬住他的脖子。可早有预料的库洛洛用‘坚’包裹身躯，因此他面色不改，你倒是被堪比钢铁的皮肤搞得牙根生疼。
等痛劲儿过去，你很宽容地没有和交通工具继续计较，转而百无聊赖地环顾四周。
当视线来到远处渐渐凝实的宫殿时，你忍不住感到肉疼，因为在你眼里那墙不是墙，屋顶不是屋顶，而都是花费大量经验值换回来的昂贵特效。要不是为了最后能回本并且狠赚一笔，你肯定会吝啬前期投入，毕竟对于现在脱离系统掌控反客为主的你来说，经验值不再只是个衡量任务完成度的数值，而是......
“我们离开后乙骨忧太对钉崎野蔷薇使用了反转术式，她大概死不了了。”库洛洛的声音打断了你的思绪。
“嗯？”你没太明白他的意思。
“你不是很不喜欢她吗？”
你不解地反问道：“没有啊，你怎么会这么想？”
“你不是之前抱怨过她？我记得原话是‘和她相性超差，可碍于人设还得忍着，真的超级难受’。”
“是这样没错，但我并不讨厌她啊。”顿了顿，你解释道：“平心而论，我其实对任何人都没有显著的喜恶之分，所以也不存在出于某些原因讨厌一个人这种说法。我的感情可是非常宝贵的，为什么要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见他不说话，你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说道：“如果按照你的标准，那我可以说自己更加厌恶虎杖悠仁。但你知道，我从未让这种浅薄的认知影响计划，从而导致结果偏离设定好的轨道。”
“虎杖悠仁？为什么？”他看起来是真的惊讶。
“种种因素加起来吧。也许主要是来自于他那种典型jump热血漫主角的特征？乐天派的世界观和开朗笑容让我很不爽，能为渺茫大爱牺牲自身，为了同伴能拼命燃烧自身......总之有时候我真的是带着满头问号旁观。”
“我以为你很想召唤出少年漫主角？”库洛洛的神情是少见的困惑，大脑高速运转却得不到答案。
你调整了一下姿势，更舒服地黏在他身上，道：“是啊，可这又不互相冲突。比起你这种一开始就烂掉的污泥，我更喜欢逐渐善良的主角被逐渐同化，无可救药地信赖着我，潜移默化变得肮脏的过程。”
库洛洛沉默一息，然后用相当复杂的语气道：“我更好奇了。在被系统绑定之前，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普普通通漫画爱好者而已。”
他抛给你的眼神明摆着是不相信，但没有追问，气氛又沉默下来。
见他这副拒绝更多交流的模样，你的眼睛一转，拉长调子道：“尽管我没有特定的偏好，但如果非要说，我尤其喜欢......”
你收紧勾着他脖颈的胳膊，凑到他的耳边，温热的呼吸打在耳垂上。库洛洛垂眼，你冲他露出一个含着花蜜的微笑，轻快地道：
“‘叛徒’和‘说谎者’这类人。”
说完，你便移开视线，乖巧地歪头靠在他的颈窝中避风。
你的脸颊紧贴他的脖颈，微烫的体温逐渐渗透你的皮肤，淡青色血管带着沉稳的脉搏，他的心跳是从始至终地规律，没有被你的话语打乱分毫。
敛起眼睑，你的声音更接近情人之间的温声细语，道：“你不觉得真正懂得说谎，并且能够成功实行背叛的人很酷吗？”
第十一声钟声响起，库洛洛骤然停下脚步。
这时，你们刚好抵达目的地，现在位于古宫殿后方被你称作‘后台’的区域，系统屏蔽后连六眼都无法察觉。
你不紧不慢地抬头，撞进库洛洛一片漆黑的眼底。他面无表情，完全分辨不出心里在想什么，两只黑黢黢的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你。作为这种恐怖目光的接收者，你一点也不发怵，反倒笑盈盈地腾出一只手替他整理好被风吹乱的发丝。
半晌，他率先打断你们这令人窒息的对峙，彬彬有礼地道：“我对你的变态喜好不感兴趣。”
话音刚落，他便不给你任何预警，直接松手。你没反应过来，四仰八叉地摔在玉石砖块上，疼得倒吸凉气。
这种程度的伤害根本构不成系统所定义的威胁，所以也没有触发防御性的灵魂电击。他不再多看你一眼，好像那样会污染他的精神，直接转身离开。
你揉了揉后腰，冲他离去的方向扮了个鬼脸，但由于时间紧迫，你只能先按捺下报复的心思，站起来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演出服。
手忙脚乱地换好繁复衣衫，你打开系统面板，不舍地瞄了眼经验值，紧接着进入商城，迅速购买提前选定好的一系列特效。
“开工了开工了。”
2.
青玉石铺就的殿前空地上，三方对立。
咒术师们聚集在一起，精神紧绷地警惕着四周的危险源，小声与同伴交换着情报和己方死伤情况。诅咒师和特级咒灵则游离在视野范围的最边缘，看样子是选择先观望情况，不贸然出手。
比起他们，守在铜门下宽大玉阶的七人则无心其它，全部以狂热的期盼目光注视着一点一点拓宽的门缝，纵然受到其他两方势力的忌惮目光也丝毫不分心。
“大家都到齐了？”
额间纹着十字的青年快速走近，站定在金发半神身边，一手轻轻拍了下友人的肩膀，视线扫过翘首以盼的同僚们。
我行我素的家臣们完全忽略他的出现，除了吉尔伽美什对他颔首示意，和对他投以厌恶目光的夜神月，没人分给他半点注意。
他根本不尴尬，望了眼咒术师和诅咒师们后便缄默下来，和其他家臣一同望向缓慢开启的铜门。
另一边，确定库洛洛身边没有带着北川叶后，同样刚刚赶来的乙骨忧太皱起眉，小声对身边的五条悟道：“他是猎人，之前在我被鬼王纠缠的时候掳走了北川。”
五条悟的神色骤变，正准备说什么，却被第十二声钟鸣打断。
最后一次轰鸣使厚重的铜门彻底敞开，云雾从里面涌出，裹挟着的威压抵达顶点，让在场所有人全部摒息等待。
白雾深处隐约传来一道很轻的呼吸声，接着是类似棺椁开启的微弱动静。
原本悬挂在宫殿穹顶之上的日月仿佛感知到了祂的苏醒，臣服般迅速下沉，直到化作两轮巨大刺眼的光轮坠在门前。
又是一声缓慢的呼吸，大地瑟缩着震颤一瞬，好似在畏惧那人再次落足于土地上。
雾中影影绰绰地勾勒出一个轮廓，渐渐变得清晰，原本楼宇周围使人不能接近的金色符箓层缓缓消失，随着那人的脚步一点一点破损。
最先动作的是渡鸦和信鸽，他们同时单膝跪地，垂下头颅恭敬等候。其余家臣紧随其后，纷纷行礼，迎接正接近的身影。
终于，云雾中的轮廓来到大开的铜门前，□□的足跨出宫殿，踏上玉阶的表面。
他踏上外界的刹那，日与月宛如被强制扼住命脉，在无用的挣扎后徒然碎裂，化作无数碎块铺在地上，金银如冷却的熔岩一样迅速熄灭。
死去的日月成为祂脚下的尘埃。那人白雾遮面，瘦削的腕骨上缠着一串不知用什么材料制成的白珠，金色的穗子垂在指节边，身上披着的玄锦衣袍镌刻金色符箓，拖坠在地的衣摆形成迤逦弧度，铺成乌金冥河的浪涛。
祂不去看跪在下方的下属，也不去理会恐惧到不断战栗的土地，反而往最远处的几只特级咒灵那边望去。
“判官。”
家主的声音极冷，偏偏又带着仙乐共奏的和谐悦耳。被祂注视的几只咒灵的身躯在强大的灵压下逐渐崩溃，血肉与骨骼不堪重负地皲裂。
漫长得如同数年的审视后，祂看向跪在玉阶底，温顺低着头的文官，道：
“为何这个世界上还有‘失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