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疯狂

    波洛咖啡厅,早晨的光线透过窗户落在吧台整齐的一排排玻璃杯子上,碎成绚丽的五彩光晕。

    金发男人挽起袖子,在操作台后准备食材,手臂的肌肉线条随着厨刀下切的动作,有规律地紧绷然后放松。而绑着马尾辫的女孩子腰间系着围裙,正在窗边将遮光帘挨个拉上去准备开业。无数次的磨合令两人配合默契,一片静谧的岁月静好。

    就在这时,北川叶拉窗帘的动作慢了下来,直到完全静止。她似乎有点内心挣扎,看了眼面上看似毫无异常的安室透,眉头紧皱。

    “安室先生,你真的没事吗?”她犹豫再三后,如此问道。

    闻言,金发男人愣了一下,接着扬起与往日无异的爽朗笑容,回答道:“当然没事,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北川叶踌躇一瞬,抓着窗帘线的手紧了点。

    “自从‘那件事’之后,安室先生好像总有心事,就连笑容也变得好奇怪。”她停顿了下,快速瞄了眼他唇角的弧度,闷闷不乐地道:“而且突然很忙的样子,都不常来店里打理了。”

    安室透愣了一下,随即有些无奈地将唇角过于刻意的弧度放平些,眼中的情绪软化。

    他总是忘记,即便北川叶性格内向,但她是个极会观察的少女,总能透过层层伪装看到最深处的真实。

    如果是她的话,能察觉到一名资深卧底的真正情绪这种事莫名很合理。毕竟他也在相处过程中下意识撤下了一部分心防,想要以真心换真心的方式取得收过伤害的少女的信任。

    他这么想着,在心中叹了口气,其中夹杂着亲昵的柔软物质。

    “是有一点苦恼。”他洗干净双手,在围裙上擦干净后来到她身边,安抚小动物一样揉了揉她的发丝,道:“不过不是什么大事,不用担心”

    他宽慰的话语显然没有起到作用,因为北川叶递给他一个明显不相信的眼神。这样有别于刚见面时的胆怯,终于有了灵动的鲜活模样让他忍不住笑得更灿烂一点,为她的进步而由衷地感到欣慰。

    “果然是因为‘那件事’吧。”见他不回答,少女打破沉默,道:“柯南小兰和毛利叔叔也......不,应该说现在没有人不受影响吧。”

    她说的是铃木财团晚宴惨案的一系列后续。

    由于死伤众多,加上目击者和少量流出的现场视频作证,于是有关‘超自然’的事情没能及时压下,在外界的轩然大波下持续发酵。人类首次直观感受到神秘侧的力量,在血荆棘和金色宝具的碰撞下,社会出现大幅度动荡,人心恐慌,更是有阴谋论层出不穷。

    与此同时,捕捉到风声的联邦各国施压,日本政府忙得焦头烂额,却也给不出任何有效答复。即便公安在此之前已经与度玛有过短暂的交锋,可那并没有给他们多少头绪,只徒劳增添了对未知的恐惧。

    只言片语便能定夺生死的死亡天使,大半个身体残缺却能在瞬息间恢复的神秘‘玖兰’,具现化出恐怖兵器的金发掌权者。这些都令人不禁怀疑认知中世界的真实性,衍生出各种阴谋论和谣言。

    北川叶的话语让安室透的神情严肃起来,半晌后轻叹道:“是啊,在看到那样的景象后,谁还能保持冷静。”

    他的话好似指向铃木晚宴的事,但想到的却是组织总部会议室内,名为路西法的青年脚下延伸出的阴影,轻而易举将曾经是红方心头大患的朗姆撕扯成碎片。在残忍杀戮的衬托下,面无表情的青年看上去有种诡异圣洁,站在人类无法理解的层面,居高临下地决定了朗姆的死亡。

    想到当时血腥的场景,安室透微微皱起眉头,转头正想和北川叶说什么,却猛地与不知何时站在玻璃门外的人对视。

    灰蓝隔着玻璃撞上纯黑,他猝不及防地与库洛洛·鲁西鲁面面相觑。

    对上辨识度极高的黑恹恹双眼,安室透汗毛直竖,瞳孔猛然扩散,身体应激般紧绷起来。在划定为安全地区的咖啡厅突然看见‘波本’那一侧的人,并且还是个拥有诡异莫测能力的穷凶极恶之徒,他勉强才克制下不该属于‘安室透’的反应。

    他看着对方那身在阳光下显得尤其令人不寒而栗的全黑装扮,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凉气从尾椎骨升起,缠着脊椎快速往上渗透。

    组织的‘酒神’用晦涩不明的眼神打量了安室透一瞬,接着视线自然来到店内另一个人身上。

    注意到这一点,安室透下意识上前一步将少女挡在身后,一只手安抚般轻握着她的上臂,代替她迎接不速之客的注视。

    看到他的一系列动作,库洛洛的目光飞速划过他落在北川叶身上的手,眼角似乎微微抽动了一下,快得仿佛是错觉,可是等他重新与安室透对视时,明明神情和一秒前同样平板,但后者却莫名感觉他周身的寒意更甚,隔着玻璃都很明显。

    短暂无声的对峙后,一身黑的青年终于迈开步子,推开咖啡店的大门进入室内,门边的小铃铛发出清脆响声。

    库洛洛走进咖啡店后,安室透才发现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戴着口罩,帽檐压得很低并且套着外套兜帽的男人。大概因为方才他的注意力集中在前者身上,忽略了第二人,不过看着他全黑的衣物,想来很有可能也是组织的人。

    安室透的喉结滚动,鬓角流下一丝冷汗。

    “......叶,能麻烦你去后厨洗一下水果吗?”他的视线一刻不离库洛洛,不回头也尽量不动声色地道:“我来招呼客人。”

    一脸茫然的少女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披着大衣的青年却率先出声。

    “这样着急回避,恐怕会让顾客误以为自己不受欢迎。”他的咬字慢条斯理,类似咬断猎物喉管之前最后的戏弄,随即又迅速冷淡下来,失去了做表面功夫的兴趣:“别惹我,波本,我今天的心情很不好。”

    听到那个绝不该在光天化日之下出现的称呼,金发男人的呼吸暂停,心跳漏了一拍,条件反射地浮现些许慌乱,余光瞥向身旁的北川叶。

    少女眉间的疑惑更甚,无声地用口型读出‘波本’二字,却也看出气氛不对劲,明智地选择保持沉默。

    安室透稳住思绪,勉强扯开假笑,客气地开口问道:“先生找我有什么事吗,我们可以单独去外面谈......”

    “铃木财团的宴会,你当时也在场。”库洛洛直接打断他的话语,如此道。

    安室透愣了一下,正准备回答,却意识到他的问题并不针对自己。库洛洛的视线锁定在北川叶身上,没有什么多余的感情,可透露出一丝冷冰冰的猜忌,问道:“阿波罗为什么会和该隐交手?那只纯血为什么会主动挑衅天生克制自己的半神?”

    阿波罗,该隐,纯血,半神。这几个关键词令安室透的精神更加高度集中。

    曾经只会被认为是神话故事的单词在一系列事件后早就拥有了不同的份量。从远程杀死备受保护高官的度玛,操控阴影撕碎朗姆的库洛洛,到宴会中彻底展露出非人能力的吉尔伽美什和玖兰李土,一直隐藏着的另一个真相终于被揭开冰山一角。

    而且根据他们的对话和语气来分析,这些人应该都互相认识,并且关系匪浅,很可能有过恩怨纠葛。只是不知道这一切和北川叶有什么关系。她之前被阿波罗囚于金笼中焚烧,险些被置于死地,如今又被库洛洛找上门来质问,想必曾经与他们有所纠葛。

    所以答案的关键还是在她失忆前的经历上,这也可能是警方唯一的突破点。

    安室透试图理出一点线索,不忘留意北川叶的同时防备库洛洛。虽然他很清楚如果对方想要发难,自己大概率无力阻止,但想要尽力而为。

    这边,北川叶被黑衣青年指名回答,先是错愕地眨眼,接着不解地皱眉,不明白为什么让自己回答。

    “先生,您是不是认错人了?”她迟疑片刻,小心翼翼地说道。

    库洛洛不回答,用极具压迫力的眼神看着她。静默越拉越长,当安室透就要忍不住想再次挡住北川叶时,他才终于出声。

    “你真的什么都没记起来?”他说道,眼底出现阴沉的多疑之色,像是在思考如何才能测试真实度。

    这时,一直站在一旁,快要被安室透忽略的男人上前一步,吸引过全部人的注意。

    只见他将兜帽掀开,露出一头栗色碎发和被黑色防尘口罩遮住一半的面孔。即便看不见全脸,在看到那双仿佛没有任何攻击性的温润双眼时,安室透差点没抑制住倒吸一口凉气的反应。

    他是度玛。

    不等安室透整理好思绪,度玛便摘下口罩,一边打招呼一样朝他们挥挥手后,一边露出笑容,看向北川叶,轻描淡写地道:

    “现在,拿起刀,自杀。”

    他略微嘶哑的声音刚落,北川叶的身体便浑身一颤,像一具被掌控身体的提线木偶一样,浑身的肌肉不听使唤地运作起来。

    糟糕!

    虽然不清楚度玛的具体能力,但经过情报分析科的分析,安室透早已有大致头绪,见状警铃大作,立刻准备先制服住北川叶,制止她的任何动作。

    然而就在他试图行动的前一秒,库洛洛的目光扫来,粘稠冰冷的巨大压力紧随其后。

    这重量不仅束缚住他的四肢,更将他的整个精神浸泡在沼泽一般的物质中,让他喘不过气,诱导恐惧的本能爆发,让心跳不停加速,短短时间快要过载。他在无法抵抗的力量下自顾不暇,只能眼睁睁看着北川叶一步一步走向吧台,抽出一把切片刀。

    少女惊恐地看着手不受控制地举起刀,薄薄的刀刃贴在脖颈上,往下切割,前一天才打磨过的刀非常锋利,浅层皮肉轻而易举地被划开,温热的血液从细长的切口中流淌而出。

    度玛笑吟吟地看着这一切,但这样的笑容在此时环境的衬托下显得尤其诡异。

    眼看创口越来越深,库洛洛出乎意料地开口,带着点警告之色:“够了,度玛,她不知道。”

    听到这话,栗发男人意味深长地挑眉,倒也没有反对,对北川叶命令道:“停下。”

    染血的刀具掉落在地上,死里逃生的少女大口大口喘气,双手颤动,眼中满是惊惧,泪花不自觉地涌出。

    见到这一幕,库洛洛的指尖抽搐一下,紧接着眉眼下压,放弃克制一般来到她的身前,伸手托起她的脸颊,指腹轻轻将她眼下的泪水擦去。

    他迫使她仰起头,露出修长的脖颈,然后像索吻的恋人一样低下头,将唇瓣贴在流淌着鲜血的伤口上。疼痛的刺激让少女下意识想要瑟缩后退,可腰身早就被青年压在自己身上,无法摆脱这样绝对的力量,只能任人宰割。

    半晌后,库洛洛稍稍后退,但没有放开她,距离近到彼此呼吸交缠。

    “你应该庆幸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他低声道:“要不然我会咬断你的喉管,而不是去亲吻你卑劣肮脏的血液。”

    说完,他微微前倾,北川叶惊惶地闭上双眼,等到的却不是疼痛,而是一个落在眼皮上的吻。

    她惊讶地睁眼,困惑和惧怕混杂在心中,无法理解他矛盾的说辞和举动。

    库洛洛唇瓣上沾染的鲜血烙在她的左眼,血珠随着颤抖的睫毛缓缓落下,从下眼睑滑过脸颊,在下巴悬停。

    恶魔在她的眼睛烙下一朵血色玫瑰,恍然间如同在伊甸园被恶魔标记身体的天使,污秽覆盖在纯洁又专一的注视上,在晨光中有种寓言性的圣洁。

    “你最好永远不要记得。毕竟,即便是我......”库洛洛这么说道,松开拥住北川叶的双臂,后退一步。

    与此同时,笼罩在安室透身上的念压消散,他大喘着气半跪在地上,全身被汗浸湿。

    库洛洛不去理会他,只是专注地看着北川叶,一直戴着的面具出现了裂隙。

    说不清那到底是怎样的情绪。也许能称为悔恨,也许更接近憎恶,还夹带这些许不知从何而起的悲戚,或者就是完完全全的残忍。

    他用那样的表情望着北川叶,说话时不知道是喃喃自语,还是想让她听到,辨别不出具体语气:

    “也不想再次背叛我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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