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听见你的名字，是在教令院某场辩论大赛结束之后。

    正巧因为实验错过了比赛，所以在别人谈论起那个冠军得主的时候，提纳里还并不能想象出这名风云人物的样子。

    ……总觉得，应该是一个倔强又不服输的人。

    在你偷偷摸进教室被绊了一跤时，他很克制地没有笑出声，只是抿起嘴唇，温声询问是否需要包扎。

    等到下课了互通姓名，他才有些惊讶地发现原来前一阵子在教令院内被传得沸沸扬扬的人就是你。面前的女孩单看外貌，可能并不会猜得到她在辩论台上是怎样一个气定神闲、据理力争的样子。

    不过之后他就清楚了，你小小的身体里潜藏着大大的能量，是天生的向压迫反抗的斗士。

    你们看到了教令院中深埋的黑暗，于是你毅然决然拒绝了导师的挽留，选择了出走。

    这是你的原话，你说出走是背离命运的自由第一步。

    不，或许在那之前。

    他捏着试管查看培养的植株，却想到了第一次见面那天你塞到最底下的本子。

    ——璃月、律法……基础概念与架构？

    你们三个人总是待在一起，他最常做的事情就是趁着你和赛诺打牌的时候，光明正大地看你。

    思考的时候会敲打手指、苦恼了又会微微鼓起脸颊、一旦有了什么坏点子眼睛就亮了起来……原来面对赛诺的时候，你比在他面前还要活泼得多。

    明明作为对手的赛诺才应该留意你的微表情才对——他揉了揉耳朵，叹口气，却引来你的目光和作乱的双手。

    ……他知道你对毛茸茸向来没什么抵抗力，但赛诺也在这里，不知道你是忘记了避嫌还是单纯的心大。

    提纳里照旧操碎了心，为他脑补出的轻小说戏码。

    等到你去了璃月，赛诺也开始工作，身为新任巡林官的提纳里刚从学校毕业就投进了繁杂的事务中。

    记录植物、检查森林、救治伤员……每天都很忙，忙到好像忘记了曾经共同学习的快乐时光。

    信件到他手中的时候，他其实是有些受宠若惊的。

    除了你，还有谁能从璃月寄信给他呢？

    回到屋子里，打开信封，被夹在最后的小小纸条就掉了出来，连带着另一个信封。

    原来是给赛诺的信。

    但是手里的信件突然就瘪了一半，他的心似乎也像是被戳破了的泡泡般缩减下去。

    随信附赠的琉璃百合很漂亮，他刚研究出来比较好的书签制作方法，就回信告诉你吧，不然还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至于赛诺的信……先拜托其他风纪官捎个口信叫他过来取吧。

    他将信件妥帖地存放好，然后开始制作琉璃百合书签。

    夜深了，他伸了个懒腰，临睡前发现月亮刚好走过窗子，好圆的一颗。

    大风纪官的工作是很忙的，但是赛诺总是能恰好过来取你的信件，然后又匆匆离去，口头告诉他帮忙留个什么言。

    他有时候会觉得如果让你知道了赛诺的态度会不会伤心，有时候又认为让你这条心断了也好。

    但是总下不去手，最终给你转述的都是润色加工后的结果。

    新收的小徒弟发现了他对一枚干花书签的过分爱护，好奇询问。

    提纳里只笑笑：“是你师父最好的朋友送的。”

    ……最好的朋友？柯莱想，会是谁呢？

    看师父的眼神，应该是他非常喜欢的人吧。

    她自以为发现了师父的小秘密，开心得很，以至于上课走神差点儿被发现。

    提纳里对此睁只眼闭只眼，毕竟他也不知道这个年纪的小女孩究竟在想些什么——和曾经的他一样迟钝。

    等到柯莱终于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好朋友”时，你还不知道你在这个小女孩心中的地位几乎等同于“师娘”了。

    她接过小礼物，亮晶晶的眼睛里不仅仅是对发卡的喜欢，也是对师叔的：天知道她刚才是怎么把那声“谢谢师娘”咽下去的。

    相处的时间很愉快，也很短暂。

    窗前短暂暧昧的互道晚安仿佛还在昨天。

    最后你还是离开了。

    离开前的四目相对，使提纳里隐约意识到自己先前的判断似乎出现了漏洞，于是那些层层递进、互相勾连的缜密逻辑就如同失去支柱的楼阁一般轰然倒塌。

    他不敢扒开那堆废墟，猜测结果。

    对于你、对于他，都太过残酷冷漠了。

    所以还是朋友吧。

    再次接到须弥城寄来的信件时，他有些庆幸地想着。

    年少时的喜欢，就像那夜逗留在你手背上的尾尖，刚想抓在手心，便抽离开了，只留下若有似无毛茸茸的触感。

    他总会想起你离开前摸柯莱脑袋的那一幕，与他曾经轻拍上你头顶的力度是那么像。

    不舍和告别，如同风一般掠过枝桠间，剩下的便是雨林里长久的湿漉与沉寂。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