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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远门前的准备

    到了晚间,谢母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饭菜,谢父将平时舍不得喝的好酒拿了出来,秦彦昀走南闯北,见识非凡,两个人把酒言欢,十分尽兴,两个护卫则在旁边默默吃饭。

    丹娘想到自己过两日便要走了,就吃了饭便让宝儿去把大妞叫来。

    大妞家距离丹娘家不过几里地,没过一会儿就传来大妞的嗓门:“丹娘!”

    丹娘拿着一方包着东西的手帕出门候着。

    “丹娘,我听宝儿说你过几日要去你姨妈家,可好一段时日见不到你了。”

    丹娘微微一笑,举起手:“看看这是什么?”

    大妞接过来,打开一看,是一根镶着珍珠的银钗,精致大方。

    “丹娘,这是送我的?”

    “可不是特意给你挑的。”

    “这么好的钗,你哪里来的?可花不少钱吧,我可不能要。”大妞嘴上说着要还,手里却依依不舍。

    “是我表哥带来的,我跟娘打过招呼了,你平日里这么照顾我,送你根钗怎么了,你受得住,可不准还了。”丹娘看了眼里面,把大妞带到院里的桂花树下,坐在石墩上,把石桌上的一盘桂花糕推给大妞。

    “这是我下午刚做的,快尝尝。”

    大妞一听是丹娘做的,眼睛放光,右手抓着一块放进嘴里,左手又抓着新的一块。

    丹娘宠溺地说:“着急什么?等会你回家,这一碟你都拿走。”

    大妞嘿嘿一笑:“你走了,我可就吃不到这么好吃的桂花糕了。”

    “又不是不回来。”丹娘轻声说,“我把钗给你戴上,等会手帕用来包着桂花糕。”

    大妞一边吃,一边点头。

    丹娘给大妞戴上钗子,再给她倒了杯茶水。

    此时正值初夏,桂花还没有开,桂花糕是用去年采集晒干的桂花做的。

    “说起来,这桂花还是大妞你帮我一起采的呢!”

    “是啊,不知道今年桂花开的时候丹娘能不能回来?要是你回不来,我帮你采好晾干,等你回来了再给我做桂花糕吧!

    “一言为定。”

    随即两人便默契地不再言语,一个人吃着桂花糕,一个人喝着茶,听着风中传来的虫鸣声。

    大堂里传来一阵笑声,年轻男子清越的声音飘散到了桂花树下。

    大妞往里面看了几眼,待咽下桂花糕,对着丹娘问道:“丹娘,今日你表哥来的时候,我刚巧在田里帮忙。哎呦,我的老天爷,远远看过去,长得太俊朗了!你说,他娶亲了没?

    “我也是第一次见这个表哥呢。从前只听娘亲提过一嘴,至于有没有婚配,就不清楚了。”

    “若是还未婚配,丹娘你……”大妞笑得一脸淫邪。

    丹娘脸上一红,“说什么呢你?”

    “哎,我也是为你着想,你是不知道外面的人是怎么说你的。”

    “不过就是说我短寿多病吧,总比嫁给王春燕好。”

    “可是你在这边找人家可就难了。”

    “所以我姨妈接我过去小住几日。”丹娘托着腮,漫不经心地说道:“以我的人品相貌,没嫁入谷末村才是阿弥陀佛,谢天谢地。待我去了那边,姨妈自然会为我寻得良配。”

    “那赵捕快……”

    “闹这么一回就够了。话本终究只是话本,现实中哪有这么多花好月圆,多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丹娘用手点着茶水,丝丝缕缕的热气缠上指尖。

    “去他的赵捕快,不过是个睁眼瞎而已。”大妞义愤填膺。

    “有时候我还真羡慕你和刘大哥啊。”丹娘有些感慨地说。

    “那大老粗也就配得上我,有啥可羡慕的。丹娘,你以后肯定有个像里面表哥那样的夫君,我才要嫉妒你呢。”

    “大妞,小点声!”丹娘涨红了脸。

    大妞立马降低声音:“丹娘,他们应该听不见吧?”

    “我怎么知道……”丹娘无奈。

    “大妞,娘喊你回家了,再不回去就关门了。”外面传来王大根的声音。

    “哎~马上!”

    大妞拿着手帕装桂花糕,大根等不及就进来了,看见她的动作,马上抢来一个塞嘴里,边吃边说:“我就知道谢姐姐这儿有好吃的。”

    “抢什么?回去又不是不给你吃。”

    “回去分一下我就只剩半个了,哪像现在我能吃整个。”

    “丹娘,你还有几日出发?打发宝儿提前给我说声,我给你送行。”

    丹娘点头应是。

    大妞便带着大根回家去,大根还想吃,大妞不让,走着没几步,两人就追赶起来。

    丹娘默默坐回石凳,看着天上的月亮发呆。

    “表妹?”男子低沉的嗓音响起。

    丹娘一惊,回头一看,原来是秦彦昀站在几步远的地方。

    他两腮绯红,一双凤眸漆黑发亮。

    “表哥,可吃得好?”丹娘望着他,歪头一笑。

    “许久没吃这样的家常菜了,味道很是不错,辛苦姨母和表妹了。”秦彦昀温和有礼。

    “表哥这么老远过来,不好好招待怎么行?”

    “表妹刚刚在看什么?”秦彦昀好奇。

    谢丹娘指了指天上的月亮:“它今晚很圆很亮,我已许久没见过了,一时有些着迷。”

    秦彦昀跟着往天上看:“家里有座观星楼,到时带表妹上去赏月。”

    “真的吗?那可太好了,表哥你说的话我可记住了。”

    秦彦昀微笑:“决不食言。”

    丹娘见他笑得极尽温柔,心跳得厉害,过了好半响才反应过来:“我爹呢?”

    “姨父喝醉了,姨母带他下去休息了。”

    “表哥没有醉吗?”

    “我酒量好,很难醉倒。”

    “那你醉过吗?”

    “醉过。”

    “醉过几次?”

    “醉过两次吧。”

    “喝醉了是什么感觉?”

    “头晕,想吐,第二天头痛欲裂。”

    “啊,那可不好受。”

    “是的。”

    一时安静下来,丹娘见秦彦昀仍站在那里,便问:“表哥要不要过来坐回?”

    “不了,方才坐的太久了。”

    “表哥,去姨妈那里要多久?姨妈是什么样的人,她会喜欢我吗?”丹娘有些不安。

    秦彦昀耐心地解答:“若是不出意外,四五日便到了。母亲人宽厚仁慈,最喜欢温柔漂亮的小姑娘,一定会很喜欢丹娘你的。”

    丹娘听见秦彦昀的话,有些羞涩,不知该说什么。

    “丹娘,带着宝儿去睡了。彦昀,来,过来喝碗解酒汤。”谢母站在廊下吆喝。

    “那,表哥我去……带宝儿了。”

    “嗯,我去喝解酒汤。”

    第二日,谢母和丹娘商量着带些什么东西给二妹,想来想去拿不定主意,毕竟二妹家有钱有势,要什么没有。

    丹娘看她为难的样子,便建议道:“不如问秦表哥吧?秦表哥从小跟着二姨母一起长大,肯定清楚她的喜好。”

    “是这个道理。”

    于是,吃完早餐,谢母就叫住秦彦昀。

    听完谢母的忧虑,秦彦昀笑着说:“姨母不必寻什么值钱的物件,母亲在家常常念叨您做的腌菜还有炸小黄鱼,说姨母做得味道是最好的,家中厨娘都做不出那种味道。不如,姨妈便做些这个吧,母亲收到一定格外开心。”

    “这个……”谢母有些迟疑,“会不会太简陋了?”

    秦彦昀接着说:“往日不可追,母亲对过去和姨母生活在一起的时光很是怀念,我想,母亲能尝到重回旧日的食物,应当比什么金银珠宝都珍贵吧。”

    谢母听他说完,忍不住红了眼眶:“月丫头还是改不了馋嘴的习惯。好,我这就去做,你带过去给她。”

    见谢母要走,丹娘忙询问:“娘,我也想给姨妈带些小东西,今日县城赶集,我能不能?”

    谢母顿时皱起眉头,想起最近发生的事,害怕女儿出门惹人非议,便说:“城里人多口杂,你一个女儿家不方便。”

    丹娘失望地垂下头。

    秦彦昀见丹娘沮丧的样子,心里不忍,便劝说道:“姨妈,我有马车,不若我带着表妹和表弟上街去逛吧,正巧我也见见世面。”

    谢父经过昨夜交谈,很是欣赏秦彦昀。

    “好了,彦昀人品稳重,让他看着丹娘和宝儿,有什么不放心的。”

    谢母见大家都赞同,也不好扫兴,只好应允。

    宝儿听说自己也能跟着出门赶集,十分兴奋,围着院子转起圈圈来。

    秦彦昀出去给两匹马喂食,待收拾好便问丹娘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丹娘回厢房拿上自己攒的银子,背着不用的旧衣裳做的斜挎包,带上一壶水,牵着宝儿,乖乖说道:“表哥,我们准备好了。”

    秦彦昀先抱着宝儿上了马车,随后小心扶着丹娘登上马车。

    “坐好了吗?”

    “坐好了!”一大一小齐齐回道。

    “那我们就出发了。”

    “表哥在前面分岔路口停一下。”丹娘探出头来,眨巴着大眼睛,“我想再顺个人,好吗?”

    秦彦昀欣然应允。

    到了岔路口,宝儿下车,去王家喊大妞。没过一会,大妞带着宝儿赶到马车前。

    大妞走上前,看着秦彦昀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秦彦昀下车要扶她上去,她连连摆手后退。

    “大妞,这是秦表哥,不是外人,赶紧上车。”

    大妞这才哆哆嗦嗦伸出手臂,借力上车。

    进了车厢,丹娘凑在她耳边调笑:“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儿。”

    “哎,太俊了,我真的遭不住啊。”大妞满脸通红。

    “来来来,喝口茶压压惊。”

    大妞拿着杯子就要一饮而尽,丹娘忙止住:“是开水,等凉会儿。”

    尴尬劲一过,大妞又活泛起来了。她之前都是坐自家的敞篷牛车,这还是第一次做四面围起来的马车,很是新奇。她四处打量,哪里都好奇地摸两把。

    丹娘见状也跟着打量。

    大妞顾忌在外面驾车的秦彦昀,小声说:“丹娘,这马车的木头可真结实,颜色也好看,比我们在县城看见的还要好。”

    丹娘:“还特别宽敞,表哥过来带了一车子的礼物。”

    “你表哥真有钱!那咱们逛街……”王大妞笑得见牙不见眼。

    丹娘竖起一根指头,嘘的一声:“我准备置办些东西在路上用。”

    接着指了指外面,“表哥自然不会让我破费的。”

    王大妞意会,用肩膀抵了抵丹娘:“我要去吃肖记猪蹄!”

    丹娘:“马上吃!”

    两人说了一段时间的话,有些无聊,便掀开车帘看外面的风景。

    这时田里的稻谷都鼓囊囊的,像一片青绿色的湖泊,随风起浪。

    丹娘想着等会要做的事,拿着桂花糕招呼秦彦昀:“表哥,吃桂花糕不?”

    她捧着手帕,雪白的帕子上整整齐齐叠着六小方块。

    秦彦昀道谢,空出左手捡了一块送进嘴里。

    “表妹做的桂花糕味道很是香甜。”

    丹娘抿嘴一笑:“院子里的桂花树每年都开,我年年都要收集起来,做的多了。”

    见表哥吃完,她劝道:“表哥,再来一块?”

    秦彦昀摆手,丹娘便把剩下的桂花糕都塞给大妞和宝儿,随他们两吃。

    “表哥定是渴了,我给你倒杯茶。”

    “倒是不麻烦表妹了。”秦彦昀示意自己腰间的水囊。

    “表哥你知道怎么去县城?”丹娘见秦彦昀不声不响驾了这么久的车,居然没问路。

    “来时经过县城,倒有些印象。”秦彦昀很是笃定。

    丹娘见马车行驶的方向确实不错,由衷地赞叹一声:“表哥记性真好。”

    “走的路多了,自然知道哪些路能走,哪些路走不了。”秦彦昀淡然一笑。

    丹娘听了很是艳羡:“表哥定然见过许多风景吧。”

    秦彦昀看出丹娘的情绪,安慰道:“这次路上会经过几处风景不错的地方,歇息的时候,丹娘可欣赏一番。”

    秦彦昀说的话让丹娘心里期待起来。

    一个时辰之后马车进了县城大门。

    秦彦昀将马车寄放在客栈后院,给了马夫几文钱托他看护。

    丹娘一行人轻车熟路地带着秦彦昀往热闹的大街走去。

    “肉包子喽!一文钱一个,皮薄肉多!”

    “刚出锅的馄饨快来尝一尝!”

    宝儿眼睛发亮地看着近处一家做糖人的小铺子,对着丹娘撒娇:“姐姐,我要吃糖人。”

    丹娘正要答应,秦彦昀已牵着宝儿过去:“表哥带你买。”

    两人走过去买糖人,丹娘和大妞便跟着过去。

    宝儿点了个老虎形状的,秦彦昀转头问她们两喜欢什么样子的。

    丹娘:“我要兔子的,大妞嘛,要大黄牛,是不是?”

    大妞点头。

    秦彦昀:“按照她们说的,做三份。”

    “表哥你不吃吗?”丹娘问。

    “我不大爱吃。”秦彦昀笑着说。

    不一会,三个糖人就做出来了。

    丹娘舔着小兔子,期期艾艾地望向秦彦昀:“表哥,路途遥远,我想去买些东西准备在路上用。

    秦彦昀本想说这些东西护卫会准备好,但见表妹满脸期待,思及丹娘是第一次出远门,对这些事情自然充满好奇,于是便说:“表妹说的是,凌风和追风两人做事一向从简,不如表妹做事周全,那便请表妹顺便给我们也置办些东西。”

    说完,秦彦昀掏出钱袋,摸出几两碎银,便将袋子给了丹娘。

    丹娘见秦彦昀已经为她找好借口,也不推辞,接过钱袋:“好嘞,表哥你放心,我一定给你们料理得妥妥当当。宝儿你跟着表哥,不要乱跑。”

    丹娘拉着大妞快步上前,走了几步停下来,对着秦彦昀招手:“表哥,我们等会客栈汇合。”

    说完,两人便消失在人流之中了。

    若是平常宝儿定然要黏着丹娘,但秦彦昀刚刚爽快付钱买糖人的大方模样彻底收服了他,他便乖乖牵着秦彦昀的手,想着糖人吃完还要吃些什么。

    丹娘和大妞目标明确,直奔着卖肉脯和干粮的店铺。

    “路上四五天,顿顿吃干粮肯定不行,多买点肉干,当零嘴或者煲汤喝都行。”

    丹娘点头称是:“大妞你兄弟多,你看看买多少合适。”

    大妞探头看钱袋:“里面多少钱?”

    丹娘背着人群,偷偷往里看了一眼:“管够。”

    大妞豪气挥手:“看我的。”

    于是没过一会儿,两人提着三大包肉干出来。

    丹娘:“会不会太多了点?”

    大妞:“你对男人的饭量一无所知。”

    买完肉干,两人又去了药铺,丹娘买了一些治跌打损伤和止血消炎的药粉,以备不时之需。

    接着,丹娘带着大妞去了她心心念念的曾记猪蹄,点了两份猪蹄和一盘蚕豆,两人在大堂享用起来。

    “丹娘,你表哥太阔气了,你嫁给他的,以后每天都是这种好日子。”大妞手抓着猪蹄,啃得脸冒油光。

    “胡说八道,表哥说不定已经婚配了。”丹娘翻了一个白眼。

    “那可不一定。”大妞推测道:“你看他对你多好,一点都不避嫌。而且……”

    她声音一低:“他又不是你亲表哥。”

    丹娘赶紧让大妞闭嘴:“表哥的亲事自然有二姨母操心,而且表哥从小跟姨母长大,跟亲母子没什么分别了。”

    大妞见丹娘不喜,便不再说了。

    “丹娘?”一个女声传来。

    丹娘回头一看居然是张嫂。

    “张嫂!你也在这边买猪蹄吃吗?”

    “是啊,我家那口子最爱他家的猪蹄,我给他买些回去晚上下酒。”张嫂爽朗一笑,“我有好一段时日没见着你了,怎么瘦了这么多?”

    丹娘苦笑不作声。

    大妞补充:“张嫂,可不是被某人气的。”

    张嫂自然知道大妞指的是谁,那日回去,她试探地问赵坚心意,那小子居然怪她乱点鸳鸯谱,让她别瞎操心,气得她少吃了半碗饭。

    气氛一时沉寂下来。

    这时,“红油猪蹄谁的?”

    张嫂如蒙大赦,“哎,我的!你两慢慢吃。”

    大妞是能吃的,回去的路上,两人又吃了许多零嘴,待回到客栈时已经撑得走不动道儿了。

    “表哥,这会回去,我吃不下饭了,娘肯定要骂我们两。”丹娘装可怜。

    秦彦昀闻弦音而知雅意:“就说是我让你们吃的,无妨。”

    他看向大妞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还有丹娘鼓鼓的挎包:“表妹果然细心,这些东西都能在路上过冬了。”

    “表哥可别笑话,在路上你便知道有多好了。”丹娘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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