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栖迟睁开眼。

    意识回笼，记忆复苏，她想起来前不久她刚被车撞进ICU。

    她摸索着身上的衣物，熟悉的柔顺触感告诉她，她还穿着出车祸时穿着的连衣裙。

    谢栖迟今年25岁，研究生毕业在即，却遭遇了车祸。在车祸发生的那一瞬间，她能感受到自己的意识已经飘在了空中，接着她看到了车祸现场燃烧的小货车，以及被救护车拉到ICU的自己的身体。

    接着她看到了妈妈。

    谢栖迟九岁的时候，父母离了婚，作为单亲家庭的孩子，这十多年来跟母亲相依为命。

    “你不想死。”

    也就是这个时候，她听到了恶魔的声音。

    那声音仿佛是来自地底最阴森的巢穴里，爬出来的黏腻毒蛇，蛇咧开嘴，好似在笑话她的遭遇：“我可以让你起死回生，只要你能通关一款游戏，但如果你失败，你的灵魂就会就会永远困在游戏里。”

    她当然不想死，所以当恶魔提出交易的时候她没有拒绝。

    于是在意识陷入短暂的黑暗之后，她便在此处苏醒过来。

    “欢迎，欢迎。亲爱的玩家，欢迎来到《黑日》游戏。”

    谢栖迟的脑海中出现了并不陌生的声音。

    恶魔不是恶魔，至少他自称不是：“诺亚系统竭诚为您服务。亲爱的玩家，以下是您的人物属性——”

    紧接着谢栖迟的视野里出现若干白色几何图形，在一系列无规则的变化后组合成了一段信息。

    玩家：谢栖迟

    生命值（HP）：50/50

    法术值（MP）：70/70

    精神值（SAN）：100/100

    以上看起来是人物的基础三维，谢栖迟没有过多停留，继续看着下方的信息。

    力量：50；

    体质：50；

    敏捷：50；

    体型：50；

    智力：70；

    意志：100。

    在一堆平平无奇的数值里面，谢栖迟很快注意到了最高的两项，她意念微动，打开属性详细介绍。

    智力：70。您拥有相对聪明的头脑，勉强达到学习禁忌知识的要求。

    意志：100。您拥有钢铁般的意志，与神秘的存在拥有超凡的感知能力。

    至于其他的数值解析，均是“平平无奇的普通人”。

    “请玩家注意，基础属性是根据玩家本身生成的数值，一经确定不再改变，除非玩家发生了重大变故。例如，患上重大疾病，如身体残疾等会降低相应的数值，请玩家慎重对待，生命只有一次，没有重来的机会。”

    紧接着，另一段文字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玩家身份：领主（已自动绑定领地）

    领地情况：废弃

    当前人口：0

    资源情况……

    谢栖迟看着后面一长串的字符，顿时理解了游戏玩法。

    就目前的信息来说，这游戏的基础框架应该参考了一些RPG游戏，有生命值和法术值，就意味着有基础战斗系统和法术系统。至于san值，这个设定在许多游戏里面都有，一般可以理解成角色的精神状态。

    而最关键的还是这个玩家身份，提醒她这是一个有基建要素的游戏。

    但又不仅仅如此，因为她还看到右上角显示的时间：早上九点。

    谢栖迟有种不祥的预感。

    什么地方早上九点还这么黑？就算是游戏，设计师也要遵守自然基本法则吧？她抬头看向漆黑的夜空，企图从月亮的角度和高度判断时间，然而这一看却发现了另一个东西。

    夜空中除了那一轮明月，还有一个暗淡的光环，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它的存在。那就像个中间被挖空的瓷盘，只有边缘的白环提示着它还存在。

    “那是什么？”

    “需要我给提示吗？”

    诺亚此时“好心”的询问，并没有得到谢栖迟的答复，但他似乎并不在意，自顾自地说着：“还记得我的欢迎语吗？”

    ——欢迎来到黑日游戏。

    谢栖迟一愣，“……你们这个游戏，是永夜。”

    她用的是陈述句，他也没有否认。

    谢栖迟沉默了好几个呼吸的时间，无数疑惑从她的脑中升起又硬生生被她压下去。最终，她决定不用科学原理去解释这个现象，暂时把她多年的教育还给老师。

    纠结这些没有意义，比起这些她更在意系统描述里面提到的“神秘存在”与“禁忌知识”，谢栖迟隐隐觉得，这个游戏世界恐怕比她想的还要麻烦。

    思及此，她谨慎起来，借着月光开始探索起周围的环境。

    周围一片黑暗，她迟疑地活动了一下四肢，在自己的身下摸到了一片浮尘，还有些许砂砾。她适应了一下黑暗的环境，借助微弱的月光，大致猜测得到现在她所处的环境。

    这应该是一片废墟。

    四周是残破的房屋，倒塌的砖墙，木梁腐朽破败。不要说人生活的痕迹了，看这样子连鸟屎都不会有，蟑螂都不会在这安家。

    正当她一筹莫展时，黑暗中，谢栖迟感受到周围存在一丝异动。

    她瞬间紧张起来，环境还是很黑，那些断壁残垣看起来也没有奇怪的动静——对，动的确实不是它们，而是空气。

    准确来说，是黑暗中隐隐攒动的雾气。

    那没有形状的雾，潜伏在各个角落中，乍一看什么也没有，而当谢栖迟注意到的时候，已经被雾气包围了。

    这绝不是什么自然现象，因为谢栖迟能感受到那些一团团的雾似乎有生命意识，祂们在有规律地律动，她甚至还能看到细小的触须从雾里伸出来……朝她的方向伸来。

    “卧槽！”

    谢栖迟没忍住爆了国粹，用这辈子都没有过的求生本能，拔腿就跑。

    地上乱七八糟地不知道有多少东西，她踩到石块，踉跄着□□身形继续奔跑；她的身体不知道撞到什么东西，东一下西一下的痛感让她皱起眉头；可她还不能停，雾在追她。

    身后那种阴冷的感觉越来越近，像是地府的鬼魂在抓她。

    烦死了。

    谢栖迟已经感受到那触须碰到了自己的后脖颈，她一咬牙，一个急转身，挥手企图抓住那触须。

    似有似无的触感从手心传来，谢栖迟无法理解这是什么东西，但这一刻她不能害怕。

    能抓到的东西，是活的，就能死。

    她收紧力度扯过触须，一脚踩在地上。

    霎时间，那雾气似乎被震了一下，律动停顿数秒，她手中的触须奋力地挣扎着离开。

    谢栖迟喘着气，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心，修长洁白，没有过多劳动痕迹的手，普普通通。

    若干白色几何体变化着，在她眼前组合成一段字。

    【技能触发：理智光环。】

    什么东西？

    谢栖迟一手按在狂跳的心脏处，冷静地调动起意念，查看技能面板。

    技能名称：理智光环

    类型：主动触发

    效果：免疫黑暗环境、怪物袭击以及目睹不可名状存在时的san值降低效果，并且对怪物有恐吓驱逐作用。

    技能范围：1级（以自身为圆半径5米）

    冷却时间：无

    “恭喜玩家触发了第一个技能，可喜可贺。”诺亚用浮夸的语气祝贺道：“能驱赶魇魔……这可是相当实用的技能哦？”

    谢栖迟没有理会他，继续尝试查看其他信息，发现除了刚刚触发的新技能以外别无他物，看起来这是一个需要主动探索触发的游戏机制。

    理解这点，她顿时有了底气。虽然现在还是手无寸铁，但她至少不怕那些所谓的魇魔了。

    那些魇魔没有离开，而是与她保持一段距离，看起来好像已经对她失去了兴趣，也不再有反应。

    至于到底为什么会触发技能，她不知道，但她猜测跟自己的属性有关系——100点的意志属性。

    从描述来猜测，100或许是角色能达到的最高数值，“钢铁意识”与“超凡感知力”的措辞，让她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

    谢栖迟再一次迈开了腿，刚刚跑的太急，压根没有注意在往哪跑，现在她发现自己似乎跑出了废墟的范围，此时周围的环境好像是田野。

    她能隐约看到规整的方块田地，零星坐落着一些矮小的屋舍，她走进了伸手触摸土地，摸到了小腿高的杂草。

    好吧，先是废墟，再是废弃的农田，她这是在一个废弃的城镇吗？

    “至少能证明这个世界还是有人……曾经有人居住的吧。”谢栖迟不太确定，改口道。

    她目前还不是很了解这个世界的情况，但有人总好过没人，天天跟野兽和怪物搏斗吧？

    正当她这么想着，眼前又浮现了一行字：您已对当前领地有了初步认识，已为您解锁“地图”系统。

    地图？谢栖迟打开地图，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分为内环和外环的区域，看起来是分成了城区和郊区，而现在她本人在地图上显示成一个蓝色的点，处于靠西边的方位。

    同时，她还注意到更西边，几乎就在领地的边缘处，有二十多个密密麻麻的白色小点，向自己的方向移动着。

    难道……这些是可以招募的npc吗？

    既然自己的玩家身份是城主，那么眼前这个废弃的领地应该就是自己的领土了，没有人如何建设领地？现在这些潜在的人口就是她的希望啊！

    谢栖迟一瞬间就跟打了鸡血一样振奋起来，也顾不上自己刚刚逃跑的时候受了伤，急忙朝着白点的方向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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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的领地西边，烟熏袅袅，一群布衣褴褛的流民打着火把行色匆匆。

    “阿远，我看这个地方好像是个村落，要不要在这歇歇脚？”一位年过六甲的老妇人，拉过一旁的青年说道：“我们已经赶了三天路了，他们一时半会儿也追不上来。”

    秦远有些踌躇，最终他还是让众人停顿修整。

    从逃离村子那一天起算，他们一行人已经日夜奔波了三天，好在这一路上没有遇到难缠的野兽，也没有遇到怪物，虽然风餐露宿，但他们都是农户出身，日子也还算过得去。

    除了一个人。

    秦远走向了一个女孩。那女孩身形瘦弱，手脚纤细，看起来就没有干过什么粗活。此时她也察觉到了秦远的来意，抬起头与青年对视。

    “你说，东边会有希望的太阳。三天了，也只看到这个废弃村子，我们还要走多久？”秦远问道。

    那女孩没有回应，视线越过他，看向远处的天空，眼神中充满警戒之色。

    天空中传来一声尖锐的嘶吼，预示着什么东西撕破黑夜而来。

    “快跑！”秦远大声喊着，“他们追来了！”

    巨大的黑翼劈开空气，发出破空的响声。那巨大的黑影遮蔽了月光，流民们一阵慌乱，发出惊恐的喊叫声向四周逃窜。

    可这地势平坦，残垣断壁也并不能遮蔽他们的身形。

    怪物伸长脖子，长满了密集獠牙的血盆大口咬住一个倒霉的流民，那人半个躯体都浸染在血腥味里，呼救的声音像老旧的打气筒，没一会儿就没了声息。

    谢栖迟远远地，就感受到了前方的杀戮之气。她看到一个高大的青年背着老人向她跑来，两人对上了视线，对方流露出短暂的迟疑，但很快他反应过来，喊住了谢栖迟：“姑娘，这里很危险，快跑吧！”

    谢栖迟没有理会秦远。她越过对方的肩膀，看到了那个庞然大物——那生物有如传说中巨龙般大，皮肤在月光下，泛着介于骨骼与橡胶之间的光泽，身体诡异地分化出昆虫的样貌，从前胸生长出三对节肢动物的前足，一双形似鸟类的利爪时刻准备撕扯地上逃窜的猎物。

    谢栖迟一口凉气倒吸一半，那怪物就看到了她，直直地朝他们这边俯冲而下。

    祂的速度实在太快，霎时间，那血淋淋的獠牙已经遮蔽了她的视线。

    她一把推开身前的男人，秦远没有丝毫准备被她推倒在地，顿时怒上心头，“你——！！”

    紧接着，他所有的话语都硬生生地卡在喉咙。他看到那怪物向他们冲过来，那一瞬间死亡的冰冷已经缠上了他的背脊。

    但预料中的痛苦并没有到来。

    年轻的女人身着白裙挡在他面前，留给他一个挺直的背脊。那怪物好似遇到了什么更为可怕的东西，嘶鸣声中带着莫名的恐惧，硬生生在几米开外停住了脚步。

    【技能已生效：理智光环】

    谢栖迟瞥过系统文字，松了一口气。

    她赌对了，技能效果里说明的“恐吓驱逐”救了她一命。

    “怎么回事？怎么不听使唤了？”咒骂的声音传来，谢栖迟这才发现，黑色怪物的背上竟然还坐了个人。

    那是个穿着黑色长袍的男人，宽大的兜帽遮住了他的面容，借助油灯的光也只能看清一个模糊的轮廓。

    此时他念叨着，而身下的怪物在剧烈地反抗着他的命令。

    而这样的反应也被黑袍男人捕捉到了。男人心生疑虑，他可是村子里数一数二的法师，操控拜亚基这种法术他绝对不可能出错。他视线落到眼前的女人身上，那女人很年轻，手无寸铁，也没有释放法术的痕迹，为何能让拜亚基脱离他的控制？

    “你是谁？你不是我们村子的人，劝你少管闲事，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谢栖迟感觉有点好笑，“别搞错了，现在是你闯入了我的领地，在我的地盘杀人我不仅要管，还要向你问罪！”

    “呵，领地？”斗篷男人嗤笑出声，“哈哈哈就这个破村子？就这个地方送我都不要！我劝你还是少替别人撑腰，速速让开，否则你小命不保。”

    面对男人的挑衅，谢栖迟笑而不语，她向前靠近几步，那怪物就往后退几步，与她保持着安全距离。

    “你能碰我吗？”

    看着怪物退缩的模样，藏在掩体后的流民们纷纷探头，对谢栖迟投来好奇又敬佩的目光。

    “那个人是谁？”

    “不认识，不是村子里的人，她刚刚说这里是她的领地？”

    “那个东西居然怕她？不敢相信……”

    黑袍男人被抹了面子，气血攻心，怒骂道：“你护得了他们一辈子吗？我今天抓不到人，明天来，后天还来，我就不信你们没有落单的时候！”他的视线扫过流民，对他们大声呵斥，“我警告你们，祭司命我前来带圣女回去，今天她要是不乖乖跟我走，你们也别想活！”

    谢栖迟思索几秒，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看来这群流民是来自其他地方，因为一些暂不可知的原因逃离自己的家园，而这个黑袍男是来抓人的，而且目标只有一个人，并不是全部。

    “我只要带一个人回去，至于其他人，你们是死是活也跟我们村子没关系了。”

    语毕，那怪物拍打着幅翼，腾空而起。

    ——不，祂不是要离开，祂是要寻找目标，寻找猎物。

    但要怎么办？她没有任何可以阻止怪物从空中袭击的方法，那个男人说的对，她的的技能范围不大，不能一直保护他们。

    ——如果，如果自己也能操控那个怪物呢？

    那一刻，她对自己的想法感到陌生，又不可遏制地在心中升起希望的火苗。

    【技能触发：精神同调】

    【精神同调】：主动技能

    效果：与神秘存在建立精神链接，并且共享对方的五感，控制对方的行动。

    冷却时间：无

    技能消耗：释放时消耗20点法术值与3点san值。

    白字的几何体变化出新的文字，谢栖迟不假思索，使用技能。

    “提示，你已消耗3点san值，请注意保持该数值的稳定，短期内消耗过多将进入临时疯狂状态……”

    数值变化，她的意识被割裂成两份。一份留在身体里，另一份附着在那怪物身上，她以一种奇异的视角俯视着地上的生灵。

    黑色怪物骤然停在半空，无论那男人念多少咒语都无法驱使，“该死，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斗篷男不由得又看向谢栖迟。她却只是静静地矗立在原地，双唇开合间，溢出阴冷黏腻的音节。

    没有人知道她在说什么，但冥冥中他们好像又能感觉到，她在跟怪物“交流”。

    那怪物好像接收到了什么命令，祂向夜空引吭嘶鸣，挣扎着将背上的男人摔落地面。在男人手里的油灯摔碎的瞬间，黑雾将他笼罩，他的视野一片漆黑。

    他呆愣半晌，甚至没有注意到魇魔已经爬上他的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