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哟，小姐，姑爷，你们可算回来了。”

    苹婆等人神色焦灼，十几个仆从候在飞艇登陆台，替纪一尘几人接风洗尘，这些仆从眼中尽是疲惫，应该已经等待主人多时了。

    纪一尘将手从杜凡腕中抽出，问苹婆：“怎么了？”

    苹婆凑近纪一尘耳边，低声道：“小姐，尸祖大人好像很生气，她在书房等你好久了呢。”

    “嗯？”纪一尘面露狐疑。

    虽然梦魇强开赌局的事情让他们耽误了一些时辰，可目前尚未到丑时，上元节玩到这个时点才回家的也不算少数。

    降尘有必要发那么大火么？难道还发生了什么别的变故？

    纪一尘把外袍扔给苹婆，兀自匆匆走向书房。

    杜凡也想跟上。

    “啊，巫……嗯？不是，杜、杜姑爷，尸祖大人只说让小姐单独过去找她，她特意强调了「单独」呢，您……啊，您就别为难我们这些下人了。”苹婆拦住杜凡，一整个大写的进退两难。

    “哼！”杜凡甩开苹婆，面露凶光，唾沫星子喷得对方脸上到处都是，“飞艇上有什么事情是我不能知道的？你一个小小的婢女也敢阻拦我。”

    说完便大踏步要跟着纪一尘走。

    “啊！哥，千万别！”

    黎柒染也伸手阻止，可他才12岁，个头在同龄人中都算矮的，而且身体瘦弱，就这么被杜凡一个又急又冲的撞击后，居然直接飞出了几丈远。

    周围的仆从赶忙过来扶他。

    “唉哟！”黎柒染屁|股撞地，差点被摔成八瓣，可他顾不得疼痛，依旧不依不饶地说，“哥，你忘了尸祖大人生起气来有多可怕了吗？上次那个叫做江无眠的人惹她生气，结果差点没自己把自己给扇死。这时候可不兴在太岁头上动土啊。”

    ？江无眠？

    杜凡根本不知道江无眠是谁，更不知道尸祖大人究竟会怎么惩罚惹她生气的人。

    只是他心有不甘，自己现在可是这艘飞艇的主人呢，哪有下人和小鬼头教育主人的道理。

    系统再次在他脑内狂轰乱炸：“玩家杜凡，距离本次任务结束倒计时12个时辰，您目前的积分为-50分，请您务必在截止时间前成功攻略飞艇女主，如您任务失败，将扣除60分，届时您将直接遁入十八层地狱，谢谢您对本地府游戏的理解与支持。”

    杜凡拽紧拳头，青筋暴起。

    该死，为什么飞艇女主偏偏是自己的前女友！

    而且这是什么破游戏，他可是个大男人，身为堂堂高富帅，凭什么要跑到这种女尊世界卑躬屈膝！

    女人算什么东西！

    要不是为了活命重生，他何苦违心攻略一个被他甩掉的破鞋女人！

    杜凡不再理睬苹婆和黎柒染的劝阻，但也没有死咬跟在纪一尘后头不放，他憋着一股怨气，不远不近地尾随着。

    另一头，纪一尘正以最快的速度赶往书房。

    她推开房门，只见降尘站在一排博古架面前，手里捧着一个类似浑天仪的镂空铁球。

    屋内的气氛异常凝滞。

    “嫚儿，你可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降尘没有回头，但仅凭语气中的寒意就知道对方正在气头上。

    纪一尘吞了口口水：“记、记得，要随身携带「休谟仪」。”

    “呵，看来你没忘啊。我虽然不是你亲娘，但我们毕竟血脉相承，你要是出事了，巫、杜凡又还没有孩子，我们尘家可就要绝后了。”

    降尘转过身，薄唇紧抿，她将「休谟仪」递给纪一尘，说：“「休谟仪」可佑你平安顺遂，以后切记随身携带，知道了吗？”

    纪一尘接过圆球，不由得心生愧疚。

    原来降尘发这么大脾气，仅仅只是因为自己没带「休谟仪」出门，她想到那尚在人间、喜欢朝自己吐苦水的母亲，也不知道在得知自己惨死之后，会不会发自内心地为自己伤心一二。

    就在此时，纪一尘掌心的「休谟仪」跟疯了似的，球内的铜针疯狂摆动。

    两人对视一眼，满满都是诧异。

    降尘曾在纪一尘大婚那日送给她「休谟仪」，告诉她这是用来检测周边诡异指数的工具。

    “正常情况下显示数值应该保持在100左右，如果偏离太大，说明你周围的现实世界已经被扭曲了。”降尘那日的声音犹然在耳。

    “这是？”

    “嘘！”降尘打断纪一尘的问话，“这种偏离程度，我还是第一次见，说明飞艇，不，甚至整个百轨环城都可能已经被扭曲了。我们说话要小心。”

    纪一尘压低声音：“娘，我记得您说过，这个指针可以指引我们找到「现实扭曲者」的方位？可是它现在晃动得太厉害，根本停不下来，这怎么指引啊？”

    降尘的声音更低，几近耳语：“所以我才说，我们说话要小心，这种程度的扭曲，已经不是「休谟仪」可以防护的了。”

    两人离开书房，往飞艇操控室走去。

    在降尘的指挥下，飞艇开始沿着百轨环城由内圈至外圈环形飞行。

    在测试了将近整个后半夜之后，两人发现「休谟仪」上的铜针依旧没有出现半点停止或者幅度减小的变化。

    说明确如降尘所言，恐怕整个百轨环城都已经被诡异所笼罩了。

    “嫚儿，熬了一宿，你也累了吧，让苹婆和冬茄好好给你洗浴，完了找你郎君休息去吧，免得新婚姑爷该不满我这个不懂事的长辈了。”

    降尘说罢努努嘴，纪一尘顺着她的目光朝操作室外一瞥，这才发现塔楼上远远站着的杜凡，正在似有似无地往他们这边瞅。

    “好，娘，那我先去沐浴了。”

    纪一尘打了个哈欠，她才不喜欢让别人伺候自己洗澡。

    苹婆和冬茄替她打好一桶热度适宜的玫瑰水，按照她的吩咐，退出浴室在门外守候。

    纪一尘将头埋进布满花瓣的水中，舒展身姿，好不惬意。

    诡异事件，现实扭曲什么的，关她何事呢，只要不影响扣分……

    “玩家纪一尘请注意，因您对裂隙之外某物持续施加心灵暴击，系统将以每个时辰扣5分的速度，对您进行惩罚。您目前的积分为-5分，接下来，系统将为您实时播报扣分进度。”

    ……她的嘴铁定开过光，说什么来什么，上次婚宴焚尸案也是这样。

    纪一尘将头伸出水面，几滴玫瑰露水挂在她浓密的睫羽上。

    裂隙之外的某物？难道跟现实扭曲相关吗？

    时间不等人，纪一尘扯过浴巾，正想起身，却见木桶外屏风内，几十只密密麻麻的蚂蚁正在忙碌地搬运着什么东西。

    奇怪，浴室又不是厨房，怎么会有如此多蚂蚁？

    就在纪一尘想要呼唤苹婆和冬茄进来处理时，却见蚂蚁已经用搬运的黄糖写下了第一个清晰可辨的字迹——「不」。

    她揉揉眼，没看错吧，这个世界就连蚂蚁都可以上学了嘛？

    纪一尘蹲下|身，缩回桶内，既如此，那便看看这些蚂蚁究竟想写些什么好了。

    许是觉得一次写一个字太慢，几十只黑黢黢的小蚂蚁重新分工，三五只负责其中一个字，很快三行文字依次显现：

    「1、不要相信你的丈夫，不要跟他同房。」

    「2、不要照镜子，如果必须照，务必用两面镜子对照。」

    「3、浴室里有两个人。」

    ！

    如果说第一二行文字只是让纪一尘心下诡异的话，第三行文字出现后，直接叫她后脊发凉，汗毛竖起，硬生生蹿出了一层鸡皮疙瘩。

    纪一尘忙不迭地环视四周。

    这只是一间她个人使用的小浴室，规格不大，一眼能望到头不说，就算坐在木桶里，但只要往旁边南面墙伸出手，一推窗就可以看到外头种满绣球花的花园。

    哪来的「浴室里有两个人」？她可什么都没看见啊。

    难道？

    她扭过身，看着朝西那堵墙挂着的镜子。

    那是一个款式复古的梳妆台，红木台面上挂着面磨得锃亮的铜镜，专门用以沐浴后梳妆打扮。

    坐在木桶里的纪一尘是看不到镜子中具体的反射物的。

    而且蚂蚁写的第二句话里告诫她「不要照镜子」，她强自镇定，按住这种越是「不要」别人做什么，就偏偏越好奇的心态，决定对镜子里的东西视而不见，赶紧离开浴室。

    只可惜，纪一尘刚扶起身，就从木椅上摸到了一柄手持铜镜，就在眼神接触铜镜的同时，她迅速将手持铜镜正对身后的大镜面，形成了双镜对照的局面。

    镜子里是无限循环、无限缩小的自己。

    纪一尘长舒一口气，这就对了嘛，镜面的反射原理，初中就学过的简单物理知识。

    她再次看向地面，从木桶中溢出的洗澡水已经浸湿了黄糖，字迹正在慢慢消融褪去。

    也许，大概是什么人做的恶作剧？

    纪一尘收回视线，不自觉又看了手持铜镜一眼，这不看还好，一看差点没有将镜子掉进桶里。

    原本应该是无限循环的自己，赫然在第四个人头重复的地方，出现了一张没有脸、却布满头发的后脑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