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义之神

    邵君卿匪夷所思地看向陈拓。

    搞什么?这个男人在搞什么?现在谁还关心相亲的事?!

    还有他说的那段话,事先背下来的拒绝模板吧?非要现在说吗?!

    脑子被恐惧搅的一团乱,她忽然听见怪物一声怒吼,顿时吓得尖叫一声抱头蹲下,什么都顾不了了。

    怪物吃痛,但并没有慌乱,缓过那阵剧痛后,伸出爪子狠心将口中铁锨拔下来,当头朝邵多陈拓二人砸去!

    “放肆——”怪物的声音已经不如刚开始那样清晰,可能是伤了声带,十分嘶哑难听:“尔等不敬!杀!杀!杀!”

    邵多在前,不惧不逃,双手抬起托住铁锨,两脚扎马步,竟稳稳接住了!

    陈拓有些诧异地看她一眼:“练过?”

    邵多道:“打过。”

    她这样的出身,这样的家庭,哪有心思给她报什么课外兴趣班,也不会被父母送去练武。

    只是自幼家里挨打,家外受欺负,没人护着她,她便要自己护着自己。

    她不知道自己水平如何。

    反正村里做生意大老板家的儿子据说是跟着全国冠军学的跆拳道,认认真真练到黑带三段,十八岁一米八的大小伙子,被她按在地上揍到哭着喊妈妈。

    那年她十七。

    陈拓看她试图抢夺铁锨,但怪物力大无穷,她抢了两下立刻放弃,双手改托为握,吊在铁锨木杆上一个绕杆翻身跃在空中,旋身砰一声重重踢在怪物耳侧!

    果然是野路子,陈拓想,但机巧灵活,实战性强,套路间又融合了跆拳道、泰拳,甚至一些艺术体操的影子。

    头上的伤口到底有些影响平衡,邵多在怪物身后落地,踉跄一步,扶住桌子。

    这一脚对怪物伤害不大,但她成功逃离了那个前狼后虎的绝境。

    怪物被踢偏了头,明显被激怒了。它仰头张开裂开全脸的巨口怒吼一声,转身追着邵多去了!

    要往外跑吗?

    门外那仿佛永不落幕的日暮不知何时结束了,现在是一片纯然的漆黑,连个路灯都看不见。白雾在夜里翻涌,好像有什么东西隐藏其中,蓄势待发。

    又一阵眩晕袭来,邵多拼命甩头让自己保持清醒。

    她现在的身体状况,跑的过有翅膀会飞的怪物吗?

    屋外明显不对劲,她跑出去,究竟是求得一线生机,还是奔向更大的危险?

    爪子敲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哒哒声。邵多眼神一凝,单手撑桌子翻过去,直奔楼梯——上楼去了!

    怪物跟着转头,爆发出一阵鸟一般的唳鸣,扇着翅膀扑去,却因为楼层挑高不够,撞掉了邵母千挑万选的吊灯。

    “砰”一声巨响,人造水晶吊灯坠落,溅了满地玻璃渣。

    等众人回过神来时,大厅里一片狼藉,怪物不见了踪影,只从二楼传来乒乓哗啦的乱响。

    邵沐辰颤抖着邵母怀里探出头来,“啊”一声:“我的房子……”

    二叔回过神来,大大喘了几口气,轻声道:“……陈上校?”

    陈拓掏出手机,发现没有信号,便撬开后盖,又掏出一枚银色的特制SIM卡换上。

    这次有信号了。他随手按个1,很快接通。

    “是的,今早报备的地点,进村大路往东走第二户,二层小楼。”

    “M型普通收容箱,一组善后,大约1-2人受伤。”

    “……六队在附近?不用,让他们出完任务回去歇着……好吧,不愿意回去就来吧。家伙收着,别吓到群众。”

    “挂了,我保护群众。”

    说完,他将手机往裤子口袋里一滑,松开袖扣和衬衣领口风纪扣,身高腿长,几步跑过去消失在楼梯上。

    邵君卿惊魂未定,拽着父亲衣袖:“爸爸,我们,我们快离开这里……”

    “砰!”楼上一声巨响,吓得众人集体一哆嗦,接着陈拓从楼梯口探出半边身子,严肃道:“请待在原地,等待救援。”

    邵学军强自镇定地拍拍女儿肩膀:“听,听陈上校的。听陈上校的。”

    *

    邵多躲开怪物尖锐的巨爪,随手抄起放在床头柜上的台灯扔向它,被它咬在嘴里,吃薯片一般轻易咬碎。

    所幸屋里空间狭小,怪物纵使会飞也施展不开,加上邵多实在是灵活,带着它在屋里团团打转。

    怪物怒了,愤而挥动巨大的翅膀,竟挥倒了卧室和卫生间之间的室内墙!

    邵多弯腰从巨大的翅膀和尖锐的爪下钻过,从卫生间窜出去,遛着怪物在楼上各个房间转了一圈,勉强找到一把折叠水果刀当武器。

    她试过砍那双覆盖鳞片的巨大鸟腿,刺进泛着腥臭的双翅。

    却是用自己遍体鳞山,换来几个不痛不痒的伤口。

    恐怖,怪异,能人言,强大。

    在它面前,人类犹如徒劳挣扎的待宰羔羊。

    难道……真的是神?

    可恶……

    邵多气喘吁吁,又遛回卫生间,锁住门,给自己争取了不到一分钟的休憩时间。

    她将半长的头发胡乱扎好,打开水龙头,捧起水洗去脸上污血,冰凉的触感让疼痛发昏的大脑得到片刻清醒。

    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额发湿透贴在雪白的皮肤上,嘴唇倒是有些血色,但并不娇艳,如干枯的玫瑰。

    她满脸疲惫,一身伤痕。

    只有双眼,亮的惊人。

    “正义之神?”

    她挨打的时候不出现,被贬低欺辱的时候不出现。

    偏偏在她奋力反抗时来添乱。

    她讥讽地笑起来,脸上伤口崩开,渗出鲜血:“去NM的。”

    “如果这就是正义。”邵多洗净水果刀上腥臭的血,扯下衣角布料撕扯成长条,一道一道将刀的把手牢牢扎紧在右手里,免得脱力掉落。

    “那正义就给我去死。”

    “砰!”一支缀着坚硬长羽的骨翅捣碎卫生间的门,邵多几乎是下意识地低头,锋利的翅尖径直cha碎了镜子。

    邵多滚身从地面碾过,想再次钻翅膀溜出去,忽然脚下一绊跌倒在地,紧接着,怪物抬脚,最尖长的中趾瞬间刺下,扎透她小臂,穿透地砖,钉在地上。

    “……啊啊啊——”

    剧痛让她忍不住发出凄厉的惨叫,而怪物还在残忍地缓缓挪动腿脚,让鲜血从伤口中汩汩往外喷涌。

    动脉……破了……邵多疼的思维混沌,眼前一阵阵发暗。

    不行,这样下去会死的。

    她抬起头,正看到羊瞳透过大张的三瓣畸形巨口缝隙,含着残忍笑意看着自己。

    怪物俯下身来,腥臭味铺天盖地将邵多笼罩,她几乎不能分辨自己将因为什么而晕过去,是撕心裂肺的疼痛,还是恶臭。

    “麻烦……吾,不过是想方便进食而已。”

    “为什么,要反抗呢?”

    巨口猛地吞噬而下,将邵多笼罩其间。

    邵多瞳孔收缩,没受伤的右臂握拳,连着掌心的水果刀,不顾利齿刮伤,以最大的力气锤进怪物口腔!

    它的身体里也是冰凉的,口腔黏膜分泌出的湿滑黏液沾满皮肤,触碰到伤口,便像被酒精蛰了一般刺痛,伤口也好似感染发炎一般迅速红肿隆起。

    当然,这些邵多都看不见,急剧分泌的肾上腺素让她也并没有感受到多少疼痛。

    怪物问,为什么要反抗?

    邵多想,因为要活着。

    从小到大,连二婶都和她说,为什么要和弟弟争,为什么要当面控诉父母的不公平,为什么不忍一忍,乖一点,还能少挨几顿打。

    为什么这么不识趣?为什么,要反抗呢?

    因为,若不反抗,她的灵魂将死去。

    而她要活着。

    为什么这些——生物,不懂呢?活着,难道不是每个生物刻在基因里的本能,是自然赋予的绝对权力吗?

    所以她从不乖。从不屈服。从不认命!

    “啊啊啊——”

    利齿合上咬住她的胳膊,但她也将刀刃结结实实扎进了肉里!

    拧!

    捅!

    搅!

    让它痛!

    “去死!去死!去死!!”

    杀意巨大得几乎要化作实体,似乎马上就要破体而出!

    ……等等。

    邵多感到右臂皮肤下有什么在翻涌,挣扎着,像想要破壳而出的小鸡。

    “波。”

    很轻的破皮声透过骨传导进入她的耳朵,右手腕上似乎真的生出了什么东西!

    长长的,柔软的,在蠕动。

    跟随她愤怒的意志蠕动,往里密布褶皱的食道深处钻去!

    去吧,去找到心脏!

    然后——捏碎它!

    “别动!”

    忽然,熟悉的冷静嗓音响起。与此同时,一柄银色的细长利刃从怪物与门框间狭小的缝隙里伸进来,准确切断了扎着邵多的脚趾。

    怪物骤然发出惨痛的嘶叫,粘稠腥臭的暗红血液从脚趾断面涌出。

    脚下的痛和口腔的痛一同逼退了它的食欲,它不得不吐出到口的鲜肉,退后两步,先解决后方骚扰者。

    邵多感到在被吐出的瞬间,原本已经扎进肺腑的柔软东西飞快回缩,最终在脱离口腔前,完全缩回了手腕里,隐入皮肉。

    她瞥一眼手腕:和手臂其他地方一样,那里也被恶心的黏液覆盖,被利齿伤的几乎每一块好皮。

    然而,并没有什么东西钻出又钻入的痕迹,手臂的形状也很正常,没有鼓包凸起。

    ……错觉?

    头更晕了,邵多忍不住晃了晃脑袋想要保持清醒。

    “起来。”

    陈拓说着,余光看向地上鲜血淋漓一身狼狈的邵多,一边用长刀洞穿怪物肩膀,斜拉刀刃,试图将它切两半。

    然而怪物的骨骼非常坚硬,长刀卡在骨骼缝隙间,要不是陈拓反应快立刻抽出,险些就被怪物带走了。

    让一个手臂被洞穿扎在地上的人起来,听起来有点过分,但邵多明白,男人说得对。

    她要尽快起来,否则怪物随时有可能回身将她踩个稀巴烂。

    水果刀掉在了怪物肚子里没拿出来,幸好地砖碎的彻底,她用手扣了扣碎砖,断趾便被拔起来了。

    陈拓看到邵多手臂插着足有门把粗的断趾踉跄起身,赤手空拳又要加入战斗,忙喊住她:“喂!接着!”

    邵多抬手,接住一把造型精巧玲珑的战斧。

    ……他是哆啦A梦吗,这些武器都哪儿掏出来的?

    来不及细想,邵多已经一斧头劈进坚硬的翅骨,怪物痛呼着就要转身,而邵多就吊在斧头上,随着它转了一圈。

    另一边,陈拓见剑不好使,不知又从哪个四次元口袋里掏出一把枪,正瞄准怪物心脏开火,哪想到怪物猛地一转身,子弹擦着猝不及防转过来的邵多身边,嵌进翅膀根部。

    “卧槽!”邵多吓了一跳,瞪着陈拓:“你俩一伙的?”

    陈拓也被吓了一跳:“不是!你怎么也不说一声突然就上了!给你斧头是自保的,你也太莽撞了!”

    邵多早已透支,吊不了多久就脱力地松了手,陈拓忙上前去伸手给她借力落地。

    “不好意思啊。”邵多有些不好意思:“第一次,没什么经验。”

    陈拓一梭子子弹连发,怪物痛叫着连退几步,战斧也在挣扎中落地。

    但足以杀死一头牛的弹药量对它来说,却也只是激起愤怒的皮外伤。不知道是不是羽毛厚重,甚至连血都没有多少。

    他安慰邵多:“没事。遇到这种怪物,很多人都是第一次的。你已经很勇敢了,接下来交给我就好。”

    “啊,不,我是说。”邵多忽然探步上前,用脚将战斧勾回来,重新拾回手里,找了下重心,转出一个漂亮的腕花:

    “和人并肩作战这种事,我是第一次,没什么经验。”

    她抹去额头伤口又渗出的血,冲愣在原地的陈拓一笑:“下面你指挥,我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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