测评

    书院平时与世隔绝,除了教书育人以外,基本上也没有太多闲杂琐事需要主事们去处理。然书院弟子武力测评大会将近,这两日院中的两位主事忙着筹办此事,便不讲学了。

    姜颜虽得了闲,却不能下山,便独自在院中找了一处高高的墙檐,晒起了太阳。

    白行简在院中找到她时,她正躺在墙头的青瓦上,支起左腿,架着右腿,枕着手臂小憩,看上去甚是悠然自得。

    听到有人叫她名字,她伸手翻开盖在脸上的玉荷叶子,微微睁眼,一派慵懒之相。

    白行简站在院中,冲她喊道:“姜颜,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姜颜这才懒洋洋地将先前驾着的右腿放了下来,坐起身,支着左腿,摇着手中的叶子,百无聊赖道:“什么好消息呀?”

    “你先下来,我这样说话有点累。”白行简边说边用手比划了一下两人之间的距离,道:“你没事爬那么高干嘛?”

    姜颜随手将叶子往身后一扔,跳下了墙檐,懒懒散散走到白行简面前:“说吧。”

    白行简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你先前不是一直想跟顾西舟借通行令牌下山吗?现在机会来了。”

    姜颜确实很想私下跟顾西舟借令牌用,可对方一向喜欢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日不出门。平日除了听课外,姜颜在院里基本上看不到他的身影。

    一直愁于没有机会的她好奇道:“此话怎讲?”

    白行简道:“书院前些天新订了十把新的古琴今日到了,朱掌事近日事务繁忙脱不开身,柳先生便让顾西舟代替她给那些琴调音,这下你有机会了。”

    姜颜双眼放光,喜道:“调音,我会呀。你可知顾西舟现下在何处调音?”

    白行简道:“琴房。”

    琴房是朱赛儿的地盘,素日里只要是她人在这里,院里便会有不少男弟子红着脸跑来请教她琴技。今日她不在,这个地方倒是变得清净了不少。

    姜颜进到琴房时,顾西舟已经独自给三把古琴调好了音。

    见到姜颜出现在琴房里,他一手拿着一只律管,一手抚在案上的琴弦上,微微转头,神情平和,淡声道:“朱掌事不在此,有事寻她,可去东院。”

    姜颜笑道:“我不寻她,只是顺道路过,进来坐坐。”

    这间琴房曲径通幽,花木围绕,平时进出的人确实不少,她说顺道路过,合情合理。顾西舟转过头,将视线重新移回到了他前面的琴弦上。

    姜颜背着手,脚步散漫,去到对方的案前,坐了下来。见案边还有五把古琴没动,便开门见山道:“顾二公子一人又要吹律管,又要定弦音,怕是有些忙不过来。正巧我也会调音,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我帮你定弦音,你将你的通行令牌借我一用,如何?”

    顾西舟目不斜视,平静道:“你借令牌何用?”

    姜颜嘻嘻笑道:“借令牌自然是为了下山。我听先前下山采买的弟子说灵溪镇上有一说书人,话本子写得很是绝妙,我闻之心动不已,怎么样?要不要一起去听听?”

    顾西舟抬眸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冷冷道:“书院规定听学弟子不得随意下山。”

    姜颜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只要你愿意借我令牌,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有需要我定帮你。”

    顾西舟收回目光,淡定道:“既如此,你便先帮我把这剩下的古琴调好音。”

    姜颜见他答应得这么爽快,喜道:“好说,你吹律管,我来试音。”

    事实证明,两人合作就是比一人单干效率要高。三个时辰过后,剩下的古琴已全部调好了音。

    姜颜从最后一张古琴的琴弦上抽了手,抬头一看才发现,窗外的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她起身,双手互相揉了揉已经起了皱的几个指尖,欲往后伸懒腰,不巧看见了对面顾西舟系在腰间的通行令牌,随即欢喜地朝对方面前伸过去一只手,道:“顾二公子,你的忙我已经帮完了,到你了。”

    顾西舟道:“我何时说过会帮你的忙。总归这琴调好了也是要给我们前来这些来听学的弟子用,你就当刚刚是在给自己的琴调音吧。”

    “?”姜颜没料到对方竟然诓骗于她,气呼呼道:“哎,你刚刚明明答应了的,怎么,还想耍赖不成?”

    话落,门外边便走进来了一名柳翁罕的随从,他对着琴室里的两个人弯腰拱了拱手后,转身对顾西舟恭恭敬敬道:“柳先生说天色已经不早,顾二公子若是今日调音不完,也不必勉强,还请先回院休息,明日再调也不迟。”

    顾西舟示礼道:“先生有心了。还请你回去告知柳先生,今日多亏了姜氏小姐的帮忙,现下这十把琴已经全部调好。”

    闻言,柳翁罕的随从扭头看了看旁边站着的姜颜,回过头见到顾西舟校服上沾了些黑灰,便善意提醒道:“顾二公子辛苦了一日,不如早些回去沐浴更衣,晚了只怕男子澡堂处的门要关了。”

    顾西舟一向爱干净,因此他今日不仅给十把古琴都调了音,甚至还将它们的里里外外都用毛巾擦拭了一遍。衣服上被古琴染上污渍他自然知道,道:“多谢提醒,那我便先告辞了。”末了,他又朝姜颜抬了一下手,随后才抬脚离开。

    姜颜见他竟然什么都没说就走了,心里更没好气了。

    站在旁边的随从见她还不打算离开,道:“姜小姐,时候不早了,你也早些回东院吧。”

    在柳翁罕的随从面前,姜颜也不好发作,只得依言离开。只是出了琴房,她也并没有直接打道回东院。而是摸黑去了男子澡堂处。

    反正现下早已过了书院规定的沐浴时间,其他弟子早该洗完回房了。书院的人有意为顾西舟开后门,想来澡堂里也应该只有他一人在。只要在里面找到他的衣物,就能找到令牌。就借用一下,用完就还,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为了防止被人认出是自己,姜颜在进澡堂处的大门之前,还特意从身上掏出了一块手帕,蒙住了她大半的脸。

    男子澡堂整体构造并不复杂。沐浴房里相对而立,分布着两排同等大小,仅够一个人站立的私立浴室。每一间浴室都有一扇竹门遮挡。外面的人除了能看到里面之人的头外,其他的便再也窥视不到了。

    而里面私人物品跟衣物放置的地方与沐浴房之间又隔着一排长长的屏风。姜颜蒙着面,闻着里面的水声,在几台放置衣物的木柜中小心翼翼地翻了许久,最后总算是找到了顾西舟的衣物,以及那块跟衣物放在一起的通行令牌。

    拿到东西后,她大喜过望,本欲神不知鬼不觉地迅速离开。谁知她人刚退出沐浴房的大门,脚下竟莫名其妙一滑,整个身体瞬间朝后,摔倒在地。

    这一跤,直接摔掉了姜颜脸上的手帕。她嘴里猛地长吸了口气,抬手揉了揉被撞疼的后脑勺,晕晕乎乎间才发现沐浴房里的水声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停了,这显然是大大地不妙了。

    姜颜连忙抓起手边的令牌,迅速起身,准备溜之大吉。

    岂料她这才刚转身来人手里的剑鞘便不由分说地直接挡在了她的脖子前。

    姜颜不得不收回跨出一半的脚,悄悄将令牌藏于身后,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地去推了推前面的剑鞘,发现完全推不动后,这才扭头笑嘻嘻道:“顾二公子,你这是何意?”

    顾西舟神情一派严然,身上虽然套好了外袍,披散的头发却还是湿漉漉的,冷声道:“你一女子私闯男子澡堂,意欲何为?”

    总归不是偷看你顾二公子洗澡就是了。

    姜颜心中预感不妙,赶紧将藏于身后的令牌往她身后的一格木柜中放,嘻嘻笑道:“这,这,就是走错了嘛,误会,天大的误会,顾二公子不必大惊小怪。”

    话落,姜颜便趁对方尚未戒备之时,再次扬手使出比刚刚还要多出两倍的力道,用力弹开了挡在她面前的那柄剑鞘,接着将身子猛地朝前倾,迅速冲出了沐澡堂的大门。

    第二日,姜颜便被罚了,而且还是罚的板子。令人意外的是顾西舟居然也被罚了,原因便是姜颜故意引他到了院中,二人交手期间他又拔了剑。

    按规定,在书院里拔剑相对,这便属于私斗。

    柳翁罕见根正苗红的顾西舟十分冤枉的被姜颜拖下水,心中愤怒不已,以致他在两日后的书院弟子的武力测评大会上见到姜颜笑嘻嘻地将擂台之上另一位世家小姐打败后,脸上无半点欣慰之色,不赞反贬:“顽劣不堪!”

    旁边站着的朱赛儿见他面色沉沉,疑心是不是测评的结果有什么问题,便道:“柳先生可是对这次的测评有什么不满?”

    书院举办武力测评大会意在对症下药,只有准确的测量出每一位弟子的修炼等级,书院才能给出适合他们修炼的进阶之法。

    如何快速地测出一个人的修炼等级,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让他与人赤手空拳地交手,且要与跟他根基相差不大的人交手。

    为了做到公平,柳翁罕特意将院里的弟子分成了两拨,一拨是身怀顶尖血脉的,一拨是身怀普通血脉的。顶尖对顶尖,普通对普通,这样才能减少误判。

    闻言,柳翁罕的神情缓和了不少,平和道:“没有什么不满。这边的测评差不多了,你留在这里等结果吧。”

    朱赛儿目送柳翁罕离开后,转头望向擂台,见姜颜又轻松地打败了一人,便冲旁边的弟子疑惑道:“姜颜不是姜氏弟子吗?为何将她分在这一组?”

    弟子道:“朱掌事有所不知,这姜小姐虽姓姜,但却不是姜家所出,血脉不同,自然不能去顶尖组。”

    朱赛儿道:“如此说来倒是我记错了。”

    话落,她便听到看台底下有人在低声议论。

    “她能有此修为还不是因为姜家教得好。若我能进姜家定不会比她差。”

    “她不过是姜家门上的一条寄生虫罢了,出身比我们还低,也不知有什么可得意的。”

    “就让她拿第一,总归我们这里的第一都是要去挨顶尖组第一的揍,到时候看她被人打得鼻青脸肿那才叫过瘾呢。”

    场内都是前来参加测评的书院弟子,况且测评之意也并不是为了证明谁比谁厉害,何人说话这么难听?

    朱赛儿心中好奇,便低头瞥了一眼台下说话的几个人,都是刚刚败在姜颜手上的书院女弟子,难怪会说出这样的话。

    此时台下没有上过擂台的弟子已经没有剩几人。等了半晌,姜颜才见最后一名书院弟子华影瞻前顾后地走上台阶。

    她一上去,台下又有不少世家弟子开始低声讨论了。

    “她怎么也好意思上台?”

    “她能有多高的修为?”

    “长得这么难看,难怪她家兄长常常把她当丫鬟对待?”

    姜颜见她站在擂台边上,低着头,脚步迟疑不往中间走,便笑着招手:“阿影,你快进来呀?”

    华影抬头看她,面红耳赤道:“姜姑娘,我,我……”

    姜颜见她神色紧张,主动走到她面前,笑道:“怕什么,你都上来了,那咱们就好好地切磋一下呗。”

    华影被台下众人的目光看得十分难受,小声道:“姜姑娘,我能不能直接认输?”

    姜颜一挥手,劝说道:“这是为何?当然不能,书院测评是为了帮你提高修为,你若不比,那他们又怎么会知道你现在的修为究竟如何。听我的,你不要去想台下的那些人会怎样看你,也不要去听他们说的那些话,你只管跟我对打就可以了。”

    华影听了她的话,也确实出了手,但却未使全力,结果不言而喻。原本她是不想上台的,奈何她的兄长在她耳边一个劲地逼她。上去便上去罢,只要能早些下来就行。

    因为像她这样自小活在阴影下的孩子,比起被人打,遭人欺负,她更怕只身站立在高处,站在众人目光汇聚处,受人指指点点,被人各种议论。

    华影下台后,姜颜就真的成了普通组的第一。

    可这测评却还没有完,因为普通组的第一之后确实还要去跟顶尖组的第一对打。而且这一次的对打要求跟前面的一样,依旧是不能携带佩剑跟法器上场,依旧是点到为止,不能伤人性命。

    不同的是,这次取胜的那个人可以得到三日的探亲假。

    而且书院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测评大会胜出的第一人,无论出身高低,无论血统贵贱,都会得到书院的一次重用,被派往山下帮忙处理书院的某些事务。前几届里已有弟子证实过这些规定的真实性。

    得知这些后,可把姜颜乐坏了,能下山,还能回家,这样的好事,岂能被别人拿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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