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

    闻言,众人纷纷抬头。

    一眼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红衣,长相英气的女子站在台上,同时面带微笑。在她身后还跟着一男一女两名做武侍打扮的随从,均着红衣。

    红衣女子见场中安静了,才笑道:“各位远道而来,齐聚在此倒是让这月登山热闹了不少。”说完,见台下众人仍旧一头雾水,又道:“抱歉,忘了跟大家作自我介绍了。在下申谨,大家以后也可以叫我青云。”

    月登山?扶津界内的一处灵山,申氏的仙府不就修建在这月登山上?

    只是申氏自百余年前因使用活人练蛊被人发现,被除名玄门百家之列后,便鲜少与外界往来了。被众人遗忘的月登山从来就像是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山一样,不对外开放,外人对它也是选择性的遗忘。

    台上之人一番话,把众人弄得是云里雾里。

    沉默了片刻后,场中一男弟子站了出来,开门见山地问道:“申氏与玄门百家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你把我们掳来这里,意欲何为?”

    申青云认真道:“请大家来,自然是想与各位世家公子小姐交好。”

    又一个看上去灰头土脸的少年站出来,质问道:“你确定是‘请’吗?申氏早在百年前就因偷练邪术,被玄门百家除名。现在来说要结交,你们这样的邪门歪道配吗!”

    申青云面带浅笑,保持着一定的风度,诚恳地说道:“我知道,玄门百家中有不少人对之前的申氏嗤之以鼻。不过今非昔比,我希望大家可以抛弃偏见。”

    台下的人并不买账,纷纷低头咒骂申氏无耻,要不是因为手中没有佩剑,估计大多数人都要冲上去跟对方拼个你死我活,以发泄这几日积压在心中的怒火了。

    眼见群愤难灭,申青云自知这个大会是无法再顺利进行下去了。没一会儿,台下众人再次被蒙住了双眼,被人领回到了先前的院中。

    申氏的人嘴上说把众家子弟请到月登山里来是想跟大家交朋友,但是实际情况却是申家安排的大院中戒备森严,说成是软禁似乎更为妥帖。

    众人好不容易熬过了三日,期间因不满自己被囚禁而站出来跟看守的人大打出手的人不少,私下反抗之声更多。但是动手的弟子因没有佩剑防身往往被打得很惨,杀一儆百的效果不错,反抗之声再次被强行按了下去。

    三日过后,被迫换上粗布衣服的众人又被赶到了先前的祭台下。只是这一次给大家讲话的人不再是之前讲话客客气气的申青云,而是她的弟弟申正。

    初次见面,申正便坐在高高的祭台上左拥右抱,旁若无人的跟蹲在他旁边的三个浓妆艳抹的女子打情骂俏,卿卿我我。

    见此场景,底下众人没脸再看,纷纷低头,无不在心中嫌恶,有的人甚至恨不得自毁双目。

    姜颜满脸鄙视道:“难道他今天把大家叫到这儿来,就是想给我们看这个?真是猥琐至极。”

    木秋野也十分看不惯,嫌弃道:“恶心!”

    姜鸿小声道:“都小声点,你们难道忘了之前在院中闹事的那几个人的下场了吗?暂且先忍忍吧。”

    白行简也道:“对呀,二位,我看我们还是先静观其变比较好。”

    姜颜道: “放心吧,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个道理我俩还是懂的。”

    日至中天,艳阳底下炎热难耐,台上的人像是有意要考验大家耐心似的半天一言不发,人群终于开始骚动起来。

    有人站出来指责道:“申正,你还要像这样恶心大家到几时?赶紧的,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闻言,申正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盯着台下,道:“刚刚是谁在说话?自己站出来。”

    刚刚出声的人毫不畏惧的站了出来,走到最前面,大义凛然道:“是我,如何?”

    申正打量了一眼那名少年,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同时轻轻一挥手,一直站在他身后的那名随侍随即跳下祭台,出手一掌击飞了刚刚讲话的人。

    少年被击倒在地,嘴吐鲜血。

    紧接着,又有两三个少年站出来,为被打之人鸣不平。但是他们却丝毫没有察觉出申正的行事作风跟他的姐姐申青云的截然不同,完全是两个路子。那名随侍以一敌三,轻轻松松将站出来打抱不平的人打倒在地。

    申正这厢才得意洋洋地从三名女子中间站了起来,俯视台下众人,恶狠狠道:“都瞧清楚了,这就是不分场合,不懂礼貌的下场。你们不要以为申氏想跟你们结交,给你们脸了,你们就有恃无恐了。在我的面前叫嚣,简直就是找死。”

    见对方不是个善茬,台下原本还想开口的人立即噤声。

    申正看着先前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截的众人,不满地指点道:“都站前面来一点,排成阵列。”他不说还好,他这一说很多怕离得太近惹火烧身的人又往后退了一截。

    姜颜跟身边的几个人先前站在人群中就一直没有动,现在大家一退,他们倒成了站最前面,最显眼的人了。

    申正指着前面空出来的地面,对他们四个人指挥道:“哎,你们四个站前面来,后面的人接上。”

    一番整顿后,原本分散的众人一下子被排成了整整齐齐的五列。

    申正喊道:“都听好了,申家把你们请到月登山来并不是想为难你们。只要你们家里的长辈同意签下让申氏重回仙门百家之列的正名书,到时我自会派护送大家平平安安地回家。但是,在此期间若是有人在月登山内生事,企图挑战申氏的底线,那就不要怪我翻脸不认人了。”

    他这番话一出口,困扰众人多时的疑惑便被解开了。

    原来申氏费尽心机抓各家直系子弟来这月登山,竟是想要重归正道,想要玄门百家为其正名。

    话音刚落,阵列中便有人“呸”了一声,随后骂道:”邪门歪道就是邪门歪道,竟然想靠威逼胁迫来为自己正名,真是可笑。我家是绝对不会签这正名书的,我相信其他家族也是一样,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申正笑道:“是吗?我看未必吧。来呀,把人给我带上来。”

    话落,众人循着他看的方向看去,发现被四名武士押上来的人竟然是顾氏的二公子顾西舟!赤脚踩地,甚是狼狈,那张俊雅的脸上全然没了往日的夺目光彩。

    可即便是手上跟脚上都被人扣上了沉重的镣铐,他的身姿却依旧挺拔,衣衫褴褛,也还是难掩他身上那仙风道骨的气质。

    顾西舟由四人押解到了众人面前,最后被归入了姜鸿旁边的一列。

    姜颜扭头,见一身伤痕的顾西舟还是那副生人勿近的神情,只是如冠玉般的的面庞苍白得有些可怕。本想开口招呼,低头一看,才发现他那双白皙的脚都被路上的石子磨出了血泡,那副沉甸甸的镣铐在他光洁的脚腕上显得异常惹眼。姜颜不由地心中一惊,莫名其妙间,竟觉得自己的脚底板也开始有些发疼起来。

    月登山外究竟发生了何事,竟将他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姜颜冲旁边的人低声询问道:“怎么回事?他怎么也被抓来了?模样还这般憔悴。”

    姜鸿见怪不怪道:“鬼知道。申氏既然要百家为其正名,能得到像顾氏这样的家族的承认岂不是更有公信力?”

    姜颜道:“说得也是,不过怎么没有看到江氏的人?”

    后面的白行简接过话:“我听说,申氏派出去的人嫌弃他是个坐轮椅的,便在半路把他给扔了。转而抓了几个旁系子弟,这些人胆子小得很,哪敢往前面站。”

    “抓人做人质要求还这么高?”姜颜庆幸道:“不过,江公子好歹算是躲过一劫了。”

    然他们不知,江承寒虽躲过了申氏的囚禁,却也并没有比他们好过太多。

    那夜,几名申氏好手将他从天悦城中劫出,行至半路发现了问题,才将他随手丢弃在一处无人之地。

    江承寒半夜醒来,不敢大声呼救,怕引来野兽的注意。所以他只能独自在身下那滩烂泥里挣扎。

    一路摸爬,天亮后,他才离开荒山,爬到了附近的一条大路上。

    他原以为等在这里,便会被路过的人发现。到时他便可请人帮忙送他回家。谁知,等了半日,竟没看到一个身影。

    不得已,他只能再次往有人的方向爬。也不知爬了多久,他觉得口干舌燥起来,可眼下除了旁边地上有一滩不知道是被马踩过的,还是被牛踩过的,抑或是被二者都踩过的水洼外,再也看不到其他的水源。

    江承寒舔了舔干得起皮的嘴唇,仰起沾满泥点的脸庞,在阳光下顿了片刻。猛地吸了口气后,他才爬到水洼边,低头像一口社畜一样将嘴巴埋进了水洼里,喉咙里发出了一阵咕噜咕噜的声响。

    解了渴,这本是一件畅快的事情。可不知为何,他却忽然激动起来。边笑边哭。抡起双拳,捶过水洼,又捶双腿。

    那一滩原本看上去还算清澈的水立刻被他搅得混浊不堪。似还觉得不过瘾,散开拳头,他又不停的往里面扔泥扔土,直至看不出水洼本来的形状。

    他眼底不断涌出的泪水流过沾在脸上的那些干巴巴的泥点,印出两道清晰可见的黑色泪痕。然他疯子行为却还没有完,填完水洼,他又在地上捡起一块手掌宽的石头,双手举高,猛地砸向地上的双腿。

    一阵剧痛传来,他面部肌肉微微扭曲,随即又疯了似地大笑起来。

    他手里不停的重复着方才砸腿的动作,原本的大笑声逐渐转变成了呜咽声。

    直到路过的一名男子出现在他面前,急冲冲地拦下他的动作,他整个人才慢慢恢复了平静。

    顾扶摇拿过他手里的石头,低头见他一双腿被砸得血淋淋的,双眼不由地睁大了些,惊愕道:“江二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江承寒抬眼望着对面一尘不染,仙姿玉质的顾扶摇,心中莫名生出一股幽怨,冷笑道:“还能干什么,你不都看到了吗?”

    顾扶摇道:“江二公子,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家里人若是看到你这样,他们会作何感想?”

    江承寒自怨自艾道:“他们早知我的腿没救了。不过是一双失去生命的腿,多一道伤少一道伤又有什么打紧。”

    顾扶摇见他情绪低落,不想再把话题往他腿上靠,道:“江二公子,你怎么会在此?”

    江承寒道:“不知,半夜醒来就在这里了。”

    顾扶摇道:“时候不早了,我先带你去附近的镇上找大夫包扎一下伤口。”说完,顾扶摇便转身,要扶他上背。

    江承寒身体微微一怔,道:“你作甚?”

    顾扶摇笑道:“你有伤,还是我背着你比较快一些。”

    江承寒看到顾扶摇衣衫整洁,心中自卑,轻轻推开他,别过脸:“我身上赃。”

    顾扶摇笑道:“无妨。”

    顾扶摇背着江承寒很快到了镇上,二人进了一家客栈。

    店里的迎客伙计见得他二人,好奇地盯了半天,正欲开口询问是打尖还是住店时。顾扶摇从怀里拿出一袋银钱,对着柜台里的店家道:“掌控的,两间上房,准备一套男子的衣服,需要热水,送到房内。再劳烦你帮我找一位大夫来。”

    客栈老板看着柜上那袋银钱,满脸堆笑,点头道:“好的,客官,你先上楼。我这就叫人去准备热水,请大夫。”

    有钱能使鬼推磨,客栈的热水没多久就送进了房。顾扶摇将江承寒安置进了洗澡桶里,便退出了江承寒的房间。

    直到那名姓李的女大夫到了客栈之后,他才进房,帮江承寒穿戴整齐。

    第二日,顾扶摇收到麓云谷的传信后,便火速离开了客栈。不过在走之前,他还是委托了那位李大夫护送江承寒回北故。

    而此时月登山里的好戏还在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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