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遇给周伊柠发了一个word文档，“这是我找来的往年高考题，明天你打印一份带过去做。”

    周伊柠眼神遗憾地读完了祁遇中规中矩的消息，点开试题大致瞄了一眼，顿觉困乏，然后退出去给他回了个“好的谢谢”。

    在等消息的间隙，她顺便看了下天气，虽然是零下的温度，但好在不下雨，会有太阳。

    过了五分钟，周伊柠盯着手机屏幕发呆，迟迟不见祁遇回复，事实上他不理也是正常的，可以直接结束对话，但她仍试探性地询问：“你睡了吗？”

    发完便感觉自己的话没有营养，有种没话找话的尴尬。面对祁遇的沉默疏离，她不知该说什么，找不到切入口，以往对朋友们的侃侃而谈此刻也变得张口结舌。

    一分钟后收到祁遇简短的回复“睡了”。

    “好，晚安，好梦～”显而易见的拒绝，睡了怎么还会发消息，周伊柠听出了祁遇的潜台词，失望地关闭了对话框，后不再多想便沉沉睡去。

    第二天周伊柠醒得早，十点钟，挂在半空的太阳，透过窗泻了微微金光进来，被昨夜大雪压弯了的枝头摇摇晃晃，与漂浮的云朵遥遥对望。

    周伊柠昨晚睡得不算差，却也做了个乱七八糟的梦，一睁眼忘了一干二净，只有祁遇那张冷淡的脸如上了锁般停留在脑海中。

    她第一时间翻出手机，点开了祁遇的头像，在她说过“晚安”之后，他们的对话就这么戛然而止。

    因为熬了夜，镜子前的周伊柠显得面容苍白缺少血色，双眼也有些肿，眼圈下方浮起了淡淡的青色。黑眼圈一时半会拯救不了，可以用遮瑕掩盖一下，但她手残，害怕越化越奇怪，干脆让家里的阿姨煮了个鸡蛋，用来消消肿。

    在衣帽间站了十分钟，周伊柠仍没敲定穿什么出门，在此之前她已经试穿了好几套，地毯上堆满了衣物，总觉得不满意，于是打电话给徐茜茜让她帮忙支支招。

    “我的建议就是别穿得太明显，在穿搭上不要把你的心思表露得一览无遗。”

    周伊柠坦白地说：“我也想有别的心思啊，但……”

    “但是祁遇只会让你的想法就地夭折。”徐茜茜一针见血，“你们只是去学习而已，就简简单单的，穿得像我们这个年纪的就行。”

    周伊柠认为徐茜茜的话比较在理，最后她不再纠结，选了件米白色的短款羽绒服，和一条橙黄色的休闲裤，常规的搭配。

    “也是，祁遇真的油盐不进，都几个月了也没见他对我有什么不一样的变化，还是那么的冷淡。”周伊柠用失望的语气诉苦，但她的表情却与口吻不相一致，反而洋溢着因为即将见面而愈发浓烈的期待。

    徐茜茜：“得了吧，总好过直接拒绝你。”

    “他已经拒绝了我不下十次。”周伊柠冷静地撕开了并不真实存在的伤口。

    徐茜茜叹了口气，说道：“没关系，反正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祁遇要是那么容易被拿下，林思琪早就得手了。你应该高兴的是，他没有答应过任何一个人，当然，这个前提是我知道的情况下。”

    “林思琪？”周伊柠扬起眉毛，注意力转移，她讶异地重复道，这是第一次听到徐茜茜将林思琪和祁遇的名字放在一起谈论。

    “噢，我忘记跟你说了，林思琪也喜欢祁遇。”

    周伊柠坦然接受，她已经知道了，祁遇不乏追求者，谁都有可能是其中一员。

    “不过她比你早，高一一开学就盯上祁遇了，追了他一年多到现在还没放弃，林思琪算是众多追求者中相对坚持得比较久的吧。很多人都是被拒绝后就没了心思，或者转为了暗恋。”

    “暗恋我做不来，那种感觉太辛苦了。”周伊柠摇摇头，随即便将此前在学校小树林碰见林思琪和祁遇的事告诉了她。

    “这很正常，听说林思琪送了祁遇很多件东西，但都被拒绝了。”徐茜茜毫不客气道，“毕竟他太难追了，虽然你们都半斤八两，几率不大，但我是站在你这边的，更看好你哦。”

    “我谢谢你哦。”周伊柠微笑。

    再之后要准备的事情便是打印祁遇给她找的试题，昨晚匆匆忙忙没有细看，这下她打开了文档，发现整体的格式不一样，行间距有宽有短，字体有大有小……总而言之，一个字，乱。

    祁遇是直接用手机搜索复制题目的吗？

    为了不影响阅读效果，周伊柠开电脑将试题文档调好格式后，联系了图书馆附近的打印店让工作人员帮忙打印。

    *

    下午周伊柠提前半小时来到了市图书馆内早已预约好的自习室，她告知祁遇具体的地点，顺便提醒他赴约，“我在三楼301自习室，不要忘记了哦，你到的时候敲下门，因为门是锁的外面打不开。”

    没收到回复，周伊柠心想，他也许在来的路上没有及时看到信息。

    周伊柠玩了两把连连看打发时间，到了两点半，她听见敲门声，起身打开门，祁遇准时到了自习室。

    刚刚好，周伊柠恰巧抬眼，陷进了一片深邃海域，那里并不是纯粹的黑，隐隐闪着棕色的光芒。她的思绪一下跳到昨夜那昏黄灯光下的走廊深处，她偷偷对着那扇窗玻璃哈气，用手指一笔一划写下的名字。

    周伊柠没有思考过为什么会喜欢祁遇，喜欢的程度有多深，她不愿想太多，或许最初是因为浅显的皮相，冷清的气质，久而久之随着时间的推移，衍变成了一个完整的人。

    面前的人背了一个黑色书包，肤色冷白，穿着校服，长立身而立，浑身透露出风雪的气息，可周伊柠却无端感受到了奇异的平和，像被暖洋洋的光圈笼罩其中。

    “你来了。”下一秒周伊柠收拢思绪，展开笑颜，眼下的泪痣也变得生动不少，她朝他招手。

    祁遇点头致意，平淡地“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自习室不大，刚好能够容纳两个人，他们相对而坐，迎着明亮的日光，尚未流散净尽的薄明扑落室内，人与稀薄的光线像是融为一体。

    “你是从哪里过来的，石桥那边吗，是不是很远？”虽然已经从高子轩那得知了他家地址，但周伊柠故意说了个与其反方向的地方，她想亲自听他说。

    祁遇简洁道：“不是。”

    没有回答周伊柠真正在意的问题，祁遇先从书包里拿出了试卷，将其铺开在书桌上，接着摆好文具，后直奔主题，对周伊柠问道：“我发你的题目，你打印出来了吗？”

    “打了。”周伊柠拿出来给他看。

    “你先做题吧，自己定个时，一个小时后给我看下。”祁遇敛下眸光，开口安排道，之后不等她的反应便不再言语，低头快速进入学习状态。

    “哦。”周伊柠眨了眨眼，慢吞吞地应声。她身子稍微前倾，看清楚了祁遇现正在做英语阅读，神情专注，奋笔疾书。

    沉静的氛围霎时像水漫金山，溶于空中，四散开来，身子稍微动一动都觉响声巨大无比。

    祁遇的面容浸染着暖金色的光亮，尽管人就近在咫尺，认真的模样连旁人的目光都未有所察，无从知晓对方的内心早已飞到多遥远的天空，也许发觉了却又忽略视而不见。

    周伊柠却不敢盯得太过放肆，生怕他察觉，只悄悄闭眼，想将此刻祁遇的模样镌刻进心腔上，往后回忆起来也是一个美好的瞬间，心绪犹如鼓胀的花蕾般心满意足。

    不一会儿，周伊柠便卸下了多余的心思，身子回归自然的姿态，定好闹钟，开始安静地做祁遇找来的题目。

    三十分钟过后，周伊柠看不下去了，除去一开始简单的题目，后面一连几道题都是不会做的，完全触及了她的知识盲区，摸不着解题思路。

    反观祁遇，他早就换了赛道，做起了数学，一路都十分顺畅，似乎没有什么题能难倒他。

    她握着笔，眼皮控制不住地耷拉着，脑袋渐渐趴了下去，左手握拳顶着下巴，眉毛拧成一股绳，脸色看着愁云一片。

    周伊柠渐而将视线移向祁遇，然而他并未抬眼瞧她，依然沉浸于题海之中，翻页声不断。

    心生一计，暗暗地将桌下的腿往前探，她碰到了祁遇的鞋尖，可对方不着痕迹地移开，面色无所动容，丝毫不接招。

    祁遇学得太认真了，周遭的动静都无法搅乱他的节奏，额前的碎发遮掩了他漂亮的眉眼，温暖的薄光均匀洒下，冲淡了面庞那冷峻的色彩，将他的骨相衬得愈发优越。

    周伊柠难以探寻他内心所想，遂果断放弃施展自己的小动作，即便再不愿也强撑起精神，安安分分地继续埋头做题。

    终于，闹铃响了，在这寂静之地显得异常刺耳，周伊柠立即关停，极其漫长的时间霎那戛然而止。

    “卷子做完了？”在同一时刻，祁遇停下笔，目光与周伊柠的眼眸不期而遇，语气平平淡淡不见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