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爆

    手中木筷无力的落下,沈微霜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她在这猝不及防的一瞬中看到那张青白的脸充了气般膨胀,在一秒内膨成了一个圆球,淡青色的纸皮撑到几近透明,透过肌肤可以看见底下急速流动着的某种淡黑色气体,呈丝状在圆球里面乱窜。那张脸上所有的细丝,诸如靠近沈微霜时生长出来的“汗毛”,由细线勾勒而成的眉毛,眼睑下方的眼睫,都在一霎时荡然无存。脸上所有因褶皱而出现的五官都因膨胀而骤然隐去,仅存的右眼珠也在膨胀的最开始就飞弹出去,在它与沈微霜对视的最后一瞬,她在它眼底看到与自己相似的茫然和不可置信。

    下一秒,沈微霜闭上眼睛。

    火折子被骤然而起的风吹灭,她松开手,身子向后倾倒,同时用双臂护住脸部。

    轰鸣的爆裂声中,白光乍亮,在一瞬间照彻了整间屋子。

    女人的长发飞舞,松松挽起的发髻散落开,木簪失去了支撑掉落在地,又顺着冲击的力度滚了几圈,几近无音的轻响被爆炸声掩去。

    如同乍燃的烟花般,白光同样以极快的速度消散了。

    夜幕的昏沉再次笼罩了这间屋子,月华亘久不变地洒落,照亮满屋的狼藉,也照得女人披散的青丝宛若上好绸缎。

    沈微霜的视野还是一片亮白。她闭着眼睛,虹膜上还残留着方才轰然炸开的白光,耳内嗡嗡作响,她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木桌上的汤碗被冲击得离开了原来的位置,一路跌跌撞撞移到方桌边缘,半边碗底支在桌上,半边碗底悬在半空,颤颤巍巍地左右摇摆着,此时终于彻底向旁一歪,碎裂在地。

    残留的汤水在地面上溅开,形成一小滩深色的印记。

    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短短的几息,沈微霜终于睁眼。

    她的视野还是有点恍惚,看东西时模糊不清,她晃了晃头,又狠狠闭了下眼再睁开,总算恢复了正常。

    耳中的嗡鸣声也轻了许多,沈微霜轻轻揉了揉,确认自己应该没什么问题。

    她从靠着的灶台上直起身,手撑地站起来,在屋内缓缓扫视了一圈。

    其实还好,那爆炸突如其来,实际威力却远远不及它看上去那般可怖,屋里也只是洒了些锅碗瓢盆,以及地上落了满地那怪物的碎尸。

    诸如断裂的头发、淡青色的碎纸片、可能是眼珠子遗骸的黑色碎末,以及那半截仍然委顿在地的纸皮脖颈。

    日后打扫可得费不少功夫。沈微霜不合时宜地冒出了这个念头,有些无奈。

    让谢辞打扫吧。她想,抬头望了望窗外的月亮。

    银月似弯钩,自乌云背后悄然探出头来,周边繁星闪烁,被照亮的天穹一角让她想起传闻中九重天上的仙宫,也让她忆起少年含了星子般的眼眸。

    沈微霜摁了摁眉心。

    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她心里清楚自己是有些疲倦了,所以思绪才会控制不住地发散。仔细算来,她连着做了几日的噩梦,又和谢章的尸身日夜相处,那几日都没怎么歇息好,自昨晚被拉入问灵秘境后更是直接通宵,各种事情接踵而至应接不暇,格外耗人心神,她身子本就不好,此番没直接当场倒下已是这几年谢辞和穆姝两人调养得当了。

    可是谢辞尚还不知所踪。

    腕上红绳还安安稳稳地挂着,应当不是最坏的那种情况。她总要把他找到才是。

    屋里一片寂静,微风扫过地上的断发和碎纸屑,纤尘在澄澈的月色下悄然沉浮,灶台上的水槽映出女人莹白的半张面庞,眼睫颤动时如翩飞的蝶翼,沈微霜闭了闭眼。

    那个跑掉的无头尸体应该不会再回来,而那张脸自爆得似乎有些蹊跷,但不管怎么说,眼下的危机也算是暂时解决了,可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那张脸说这灶房里设下了只能出不能进的禁制,禁制这个词对沈微霜而言有些陌生,但不妨碍她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其实想都不用想,这定然是谢辞设下的,那孩子自己离去时想来也不曾算到会被耽搁住,应该也是觉得危险不会这时到来,只是就算这样也还是小心又小心,也亏得他设了禁制,否则自己恐怕真会毫无反抗之力地被抓去。

    现在回忆起来,那邪灵一开始瞧着骇人,实则弱点颇多,怕火、反应慢、实力低弱,在她手里还有符篆的情况下其实不难对付,只是有那可怖的外貌和与穆姝相近的面容,它若是突然袭击,恐怕情况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了。

    只是可惜,那共生灵跑得太巧,她没问出那怪物到底是从哪来的。

    复盘了一下方才的事情,沈微霜轻轻吐出一口气。

    接下来,她得出去了。

    她的少年在这里给她造了一座安全屋,但他有危险,她总不能缩在龟壳里头。

    没再看满屋的狼藉,沈微霜拢了拢衣衫,避开那条躺在地上的纸脖颈,迈步向门外走去。

    方才门廊中风刮得猛烈,又正值潮湿的时节,地上脱落了不少斑驳的灰白墙皮,一眼望去异常显眼。沈微霜在门口粗粗扫了一眼,昏暗的视野中没看到什么异常,原地踌躇了一下,决定去自己房间看看。

    若她猜得没错,谢辞应当是去她房内放了从那家古玩店带回来的东西,本是一来一回的功夫,不知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宅院幽深,在这个独她一人的夜晚显出从未有过的阴冷,沈微霜沿着门廊拐了个弯,视线尽头就是她的房间,她加快了脚步,正巧一阵微风迎面拂过,披散着的长发扬起时,她觉出自己的面庞火辣辣地疼痛。

    ……为什么会痛?

    沈微霜有些疑惑,这种痛楚好像已经持续了许久,只是之前她陷在自己繁杂忧虑的心绪里,现下被风一吹,才突兀地有所察觉,她脚下步伐不停,迟疑地想要伸手去触碰脸庞。

    “沈微霜。”

    幽幽女声响起,她动作猛然一顿。

    好熟悉的声音,是穆姝的声音,又是穆姝的声音。

    那声音是从她身后传来,沈微霜攥紧了手,停下步子,原地转过身。

    那个高挑素白的身影立在门廊另一端,手里提着一个什么东西,苍树幽沉的暗影覆盖住了她的面容,她看不清她的脸,却认出那耷拉着被那身影提在手里的,正是方才刚刚逃跑的无头身躯。

    “你还好吗?”那身影问,语调平静淡然,藏了一丝不易被发现的担忧。

    “我收到你的消息后就赶过来了,我来迟了吗?”她说着,缓步向沈微霜走近。

    她的确在遇到那怪物的第一时间就撕裂了穆姝给她的求救符,但沈微霜望着那熟悉至极的身影,微微向后退了一小步。

    “我没事,”她说,“你手上拎着什么东西?”

    “这个啊,”那身影低头看了看那具无头身体,似乎是笑了一下,“满大街乱跑的一个邪灵,看样子还是一个共生灵,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被切断了与另一个灵体的联系,反正也是要死,我看到了就把它抓回来了,这种纸灵是味不错的药材,可以给你调养身子用。”

    穆姝为她调整补药配方时,的确有抓过灵体入药,这些她都会预先对沈微霜做出警示,沈微霜对此也不反感,只是她从不曾见过穆姝入药的灵体,这种邪灵也会是她药材的一部分吗?

    “这就是我方才撕裂符篆时遇到的东西,”沈微霜注视着愈来愈近的身影,感到心脏越跳越快,“它变做了你的模样来诱导我。”

    “这样?”对面人似乎有些诧异,沉吟了一会才道,“纸灵的确有变化面貌的能力,如此说来,之前你要问询谢章一事时,遇到的那个假的我,可能也是这纸灵所扮。”

    可是这纸灵变换的样貌只可远观,一旦看得清楚些就会发现那些五官看似相像,实则皆是纸糊,是很容易被戳穿的拙劣伪装。而她当时所遇的那个穆姝,就在青天白日下,她看得清清楚楚,面容一模一样,性格记忆也不似作假。

    就像眼前人一样。

    那身影越来越近了,沈微霜看清了她的面容,瓷白的肌肤,浅淡的眼瞳,清秀中透着些许疏离的容貌,无论是五官还是神态都与穆姝一模一样。

    “你不跑吗?”那身影笑着问。

    沈微霜想跑,可她挪动不了步子,也抬不起手臂。

    “认出我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逃跑,而是开口试探,你胆子可真够大的。”那身影走至沈微霜面前了,微微俯身凑近,与她面对面,中间隔了一根小臂的距离。

    “不过你跑也没用,因为我要追上你轻而易举。”

    她抬手抚上沈微霜的面颊,眼神中带了毫不掩饰的惊艳和欣赏:“这么美的一个美人,藏在这种山脚旮旯如此之久,也是可惜了。”

    那只素手抚过的位置,沈微霜感到一阵刺痛。

    面前人放下手来,白皙的柔荑上一片鲜艳的血红。

    “怎么这么不小心,把自己的脸弄伤了。”她笑道,“不过没关系,到我怀里来吧,我会疼惜你的。”

    她张开双臂,沈微霜颤了颤眼睫,动弹不得的身体瞬间倾倒在女人带着奇异香气的怀中。

    香气萦萦而来,她的意识转瞬间陷入一片昏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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