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霞光正好,牧牛少年郎唱着自己编的牧牛歌,赶着自家的老黄牛在田埂上忙碌。

    各家的炊烟开始渐渐升起,一家家的嬉笑打骂声也传到谢云昭的耳朵里。

    此时谢云昭和少年走在回瑾州城的路上,原先因着姜秀才之事还有些紧张的二人,也在眼见着袅袅烟火气升起时慢慢舒展开眉头。

    “那秀才,是名叫姜正吗?”

    少年见前面的少女停下脚步,甚是正经地发问,心头紧了紧。

    “没错。”

    “那你······,姜父喊你小安,你是单名一个安吗?”

    少年听得此言,眼中竟是有些刺痛的神色,但眼见得少女转身看向他,连忙收了收眼神,眨了眨眼,复向远方的小山看去。

    “是又如何?”

    “那你姓什么?如今家住哪里?之前见你和老铁匠经常一起出没,怎么未见老铁匠?”

    谢云昭的灵魂三问让少年有些不适,不耐烦地向谢云昭道:“我姓名如何,家住何处,与你何干?”

    说完,少年转身走近谢云昭,在谢云昭还未来得及反应时揪住她的领口,恶狠狠地盯着她,似是一头小狼盯着自己的猎物。

    “说到底,你我不过两面之缘,我没必要跟你交代得如此仔细。你若是再盘问我,我就只当你守不住秘密。上次有那老头护你,这次……可没人知道你是被谁杀的了。”

    谢云昭见少年如此神态,连忙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向他投诚。

    “我问你这些,只是想跟你谈笔交易……”少女还未说完,少年便嗤笑道:“就你?还和我谈生意?你现在活得朝不保夕的,有什么值得我做的买卖?”

    谢云昭听闻,竟更加硬气起来。

    “我要跟你谈的交易,是你的算学考试!”

    谢云昭说完,期待中的少年感激涕零的画面并未出现,只见少年松开她的领子,不屑地笑了下,道:“我只当从未听过如此痴人说梦的浑话。”

    浑话?!谢云昭听闻此言,眼中似是生出两簇火焰。

    她谢云昭在现代安安生生地过了18年,从小听到的街坊邻居说的都是夸她聪明的传闻,直到高考结束,他们听闻她被A大的数学系录取,各个都开始闲言碎语起来。

    “谢家丫头啊?那打小就聪明,可惜了,最后去学数学了哈哈哈!”

    “那丫头我知道,哎呀,姑娘家家的学什么不重要,最后找个好婆家才最重要。你看那刘家丫头,大学学的什么什么机械工程?那都是给男孩学的,她去学那专业啊,好处就是男生多,好找对象~”

    “就是就是,王家丫头你们知道吧,学的法律,现在也是大律师了哦,照样找不到男人要,你说说,挣那么些钱,四十好几了不结婚。前段时间见她父母啊,头发白的哟,都是为她那婚事发愁给愁的!”

    “不过我看谢家丫头不一定噢,小丫头你别说长得还挺齐整的嘞!交男朋友应该是不成问题,就是得找个好人家哟,可别像……”

    谢云昭那时正买了菜回来,就在单元楼旁边听到街坊们的闲言,愤怒之意猛然涌上心头。

    小时候夸自己学习好,科科学习优越,怎么现在到他们嘴里,竟只能靠男人来获得未来人生的圆满呢?

    只是身为女生就不能独当一面了吗?

    这个世界既然提倡平等,又为何对女子要求颇多呢?

    谢云昭越想越气,眼中已沾染些许猩红,气血上涌,她此时的气息也不禁急了起来。

    上前辩论!上前辩论!上前辩论!

    谢云昭正欲走向前,忽然听见一道熟悉至极的声音,是爸爸!

    “我家云云好着呢!不结婚不生娃又怎么了?我家就这一个宝贝闺女,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街坊见到谢父走来,都不禁尴尬地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地回避了他锐利的回击。

    “哎呀,我们又没有说你家丫头的坏话。我们也是······好心的嘛!”

    “对对对,好言相劝嘛!”

    谢父缓了缓神色,但仍是严厉地说道:“你们好心是好心,但我们家不讲究这些,以后可别再说了!”

    谢云昭闻言,扭头看了下他们,却见谢父被他们围在其中,谢父身高不高,但站在他们中间,却像是英雄一般为她说话,守护她一直以来的坚定。

    谢云昭捏紧的拳头猛然松开,是了,不管他人如何指点,自己总有父母在背后撑腰。

    可是,穿越异世,无父母亲友在旁,又有谁能懂自己的坚持呢?

    这少年虽身份低微,但他对朋友、对恩人却是侠肝义胆,慷慨非常,想必对她这个未来老师应当也会保守秘密的。

    而自己现在唯有他这一人可选,不然,她在现代短短二十余年学的数学,不就白白浪费了吗?

    而且此间虽与她所学过的古代历史不甚相同,但文字思想也还是类似的,这皇帝又怎会突然倡议算学呢?

    莫非这皇帝也是穿越而来的?

    沉思至此,也只是过了不到半炷香的时间。等谢云昭缓过神,只见那少年已经向前走了二里多地了。

    她连连小跑向前追上,可那少年听见谢云昭让他等等的话,走的却是越发快些了。

    谢云昭见他避着她走,一时情急,便喊成了:“小安!小安,等等我!”

    此时少年听得她叫他小名,嫣红的颜色竟迅速爬上了耳舟,似还有些想向脸侧攀升的架势!

    谢云昭在少年身后,无法看见他羞红的颜色,但他停滞的步伐倒是给了她希望。

    “小安!小安!小安!小······”

    谢云昭兴奋地对少年不停呼唤,而少年在短暂的怔愣过后,就掉头迅速跑回谢云昭身边。

    少年看见谢云昭亮晶晶的眼神,虽有些动容,但仍是抬手恶狠狠地捂住她的唇舌,道:“小安这个名字不是你能叫的,我劝你赶紧闭嘴,要不然我真的会杀了你!”

    少年本以为谢云昭听见此言会涌现慌张、害怕的情绪,可她听见少年说的话,眼神反而更加戏谑。

    谢云昭见少年眼中愤怒更甚,连忙用手表示自己不会乱说,并示意少年将手拿下来,道:“姜正的死你也见到了,他崩溃发疯不过是因为算学老师的束脩太贵而他承担不起。”

    “而我,仅需要你在家中添条被褥、添双碗筷,就可以让你解决算学老师的问题!”

    少年见谢云昭锲而不舍地向他表示自己的算学本领,竟破天荒的没有扬长而去,而是饶有兴趣地抱着臂膀问:“哦?看来你真的会算学啊,那你可否为我解答一个算学问题?”

    “说来听听。”

    “听好了。今有雉与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问雉兔各几何?”

    谢云昭本以为少年给她提的问题是什么难题,没想到竟是现代小学最常考的鸡兔同笼问题!

    谢云昭藏住内心的小窃喜,故作高深地回道:“此问题乃我门派最基础之问题,门派中最小的弟子不过垂髫之岁,却也知这多种解法。你虽虚长数岁,但这算学入门题能被你掌握些许,已是大有收获了。”

    少年听谢云昭如此狂言,不禁有些恼羞成怒,道:“你莫要激我,我虽不通算学,但也知道尊师重道的道理。这题我确只知一种解法,但你若言之有物,我便答应了你这条件。如若你只是夸大其词,往后就莫要纠缠于我!”

    谢云昭闻言,便知算学老师的事已十拿九稳。

    “看这日头,到了瑾城也应是晌午了,咱们不如边走边说,要不然我怕说完了没得吃食。”

    “好。”

    谢云昭见少年松了神色,不由得叹出一口气,心里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从介县到瑾城的路说短不短,毕竟赶牛车也需要一个时辰。

    但这路程说长也不长,谢云昭与少年还未讨论完鸡兔同笼的解法问题,便已到了瑾城城门。

    “怎样?我向你授的这几种解法你不曾见过吧?”

    “确实!你所说的这解法我确实闻所未闻呐!今天之前,我只知砍腿与抬腿法,倒是这假设笼子里均是雉或兔的解法,还有那个假设雉与兔的腿数一致的解法、还有那个……”

    还未等少年说完,谢云昭就抬手打断了他兴致勃勃的发言,道:“既已如此,你可还觉得我不配做你的算学夫子?”

    少年闻言,便似在运姜正尸体时那般,向谢云昭深深地作了下揖。

    谢云昭连忙扭头看了看,只见这大庭广众之下,他们虽站的位置在城墙边一不起眼的角落,但仍有络绎不绝的人,其中不少人也向他们这奇怪的行为投去了目光。

    她赶紧扶少年起身,嘴里还不停念叨着不用不用,但少年虽起了身,但那灼灼的眼神却直勾勾地盯着谢云昭。

    “之前是我有眼无珠,小瞧了您。我说过,但凡是对我有教导之恩的人,我都会向他行礼,您受这礼也是应该的。”

    “至于夫子一事,我即已知您于算学一术上多有建树,那我定当遵从您的意愿,去我家做……私塾先生。”

    “私塾”二字在少年口中打了几个转,终于还是吐了出来。

    同时,少年的耳廓也羞红了起来,看样子甚是有些羞愧。

    谢云昭见少年羞赧的模样,不禁笑了起来。

    “既然约定了这些,那现在就带我去你家吧!不过……你还没告诉我你家在哪?你叫什么呢?”

    “我叫……赵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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