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堪

    夜幕如泼墨般洒下,庭院里银辉铺陈,半怜悄然而至,纤手铺展锦被,其指间玉白,却隐有几道伤痕,似被利刃划过,留下深深的印记。

    姜御月斜倚床头,目光无意间触及那伤痕,心中一阵悸动,眉头微蹙:“半怜,你手上是怎么了?”

    半怜闻言,忙将手藏于身后,脸上挤出一丝笑,却难掩苦涩:“小姐,不过是些小伤,已经上过药,不碍事的。”

    姜御月见她不愿多言,也未再追问,只是那伤痕与半怜的笑,却如针般刺入她心。她轻握住半怜的手,声音柔和却坚定:“半怜,你随我嫁入唐家,我虽在此不受宠,却也不愿你受委屈。若是有人欺负了你,定要告诉我。”

    半怜含泪,默默点头。

    此时,桃桃在软榻上睡得香甜,小手紧抱软枕,嘴角挂着甜甜的笑,仿佛梦中遇见了什么美好的事。姜御月看着她,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然而,正当她沉浸于这片刻的温馨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丫鬟疾步而入,面带忧色:“四少夫人,大事不好了!四少爷在绿蜡楼醉得不省人事,长公主大怒,让您速速将他领回来。”

    那绿蜡楼,乃是京城中的繁华之地,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丫鬟言罢转身离去,姜御月轻叹一声,用白皙如玉的手指为桃桃盖好锦被,随后起身欲行。

    半怜拉住她的衣袖,轻声道:“小姐,夜色已深,您还是莫去为好。”

    姜御月摇了摇头,道:“长公主之命,岂敢不从?罢了,我快去快回就是。”

    三年未见,想不到再次见到自己的夫君,会是在青楼……

    姜御月起身,披上外衣,快步走出房门。半怜紧随其后,脸上带着担忧与不安。

    马车已在门外等候,姜御月与半怜登上车,缓缓驶向绿蜡楼。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古城的夜景宛如一幅浓墨重彩的画卷缓缓展开。

    街道两旁,商铺的灯笼摇曳生姿,发出暖黄色的光芒,与天上的月光交相辉映。

    远处,楼阁亭台错落有致,在夜色的掩映下,若隐若现,宛如仙境。

    在这夜色中,人们的身影变得模糊而神秘。他们或三五成群,或独自一人,在街道上穿梭,留下阵阵欢声笑语和淡淡的脚步声。

    一路上,姜御月的心情复杂难言。

    终于,马车停在了绿蜡楼前。她深吸一口气,整理好衣裙,与半怜一同走进了这座繁华的销金窟。

    姜御月穿着一袭素净的碧色长裙,裙摆随着步伐轻轻摇曳,透出几分飘逸的气质。

    帷帽下的脸庞虽被遮挡,但那白皙如玉的肌肤和纤细的脖颈,却让人忍不住想要窥探其真容。

    她甫一踏入绿蜡楼,便被几个涂脂抹粉的老鸨团团围住。那老鸨们身上散发着浓浓的脂粉气息,犹如一股浊流,直逼得姜御月和半怜二人眉头紧锁,仿佛要抵挡那令人不悦的气味。

    “哎呀,这位小姐,通身都是贵气,戴着帷帽来咱们这儿,您要找的,是小倌还是姑娘呢?”

    老鸨们嘻嘻哈哈,嘴角的笑意带着几分戏谑与挑逗,仿佛是在戏弄这初入此地的陌生女子。

    其中一个体态丰盈的老鸨更是大胆地伸出手来,想要揭开姜御月头上的帷帽,口中笑道:“来来来,让姐姐瞧瞧,这帷帽下藏着的是怎样一个倾城美人。”

    半怜见状,急忙上前一步,挡在姜御月身前,急声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我们小姐是……”

    姜御月却抬手制止了半怜,声音沉静而有力:“切莫张扬。”她微微蹙眉,对着那老鸨道:“小心你的爪子,小唐将军的厢房在何处?”

    那老鸨闻言,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嘴角勾起一抹浅笑,道:“哦?小唐将军么?小姐您随我来便是。”

    众人驻足于厢房前,隐约间,女子的嬉笑声随风传入姜御月的耳中,她眉头微蹙,眼中流露出不耐之色。

    老鸨见状,掩嘴而笑,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夫人,您这可是头一回儿到这厢房来寻自家男人吧?我见的多了,男人若是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您何不放开心怀,自个儿找些乐子?悄悄赁下个宅子,养几个小倌儿,岂不是人生一大美事?”

    她轻摇着手中的扇子,媚眼如丝,似乎在引诱姜御月步入她口中的风月世界。

    半怜听得此言,气急败坏地反驳道:“我们家小姐岂是那般轻浮之人!”

    老鸨却是不以为意,嗤笑道:“嗨,那些个男人养外室便是风流韵事,咱们女子又怎的不能享此乐趣?”

    姜御月轻叹一声,吐出一口浊气,似乎对这老鸨的言语感到无奈。她红唇轻启,声音中带着几分坚定与冷漠:“这位妈妈,我此番前来,只是想要领人回家,别无他意。”

    “哎呀,看来是我冒昧了,夫人您请进。”老鸨轻哼一声,脸上虽带着几分不悦,却还是恭敬地为姜御月推开了厢房的门。

    门扉轻启,一股酒气扑鼻而来,映入眼帘的便是三个男人醉态可掬的模样。他们或倚或躺,脸上都泛着酒后的红晕,仿佛被这世间的繁华与欢乐所沉醉。

    而一旁的乐姬,原本正弹奏着悠扬的曲调,见到姜御月走了进来,手上的动作不禁一滞,以为是哪家官太太前来捉拿自家男人,心中顿时生出了几分惶恐。

    “还不快走么!”

    半怜的嗓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吓得乐姬们花容失色,面面相觑间,便纷纷收拾起乐器,如惊弓之鸟般逃离了这厢房。

    房间里,随着乐姬们的离去,瞬间变得寂静无声,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姜御月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气息仿佛带着淡淡的忧愁,又似乎带着一丝解脱,缓缓吐出,似是要将心中的沉闷与压抑一并驱散。

    她步履从容地走到唐寺然身旁,声音低沉而温柔,宛如一缕春风拂过湖面:“大人,是时候回家了。”

    唐寺然听到声音,缓缓转过头来,透过薄如蝉翼轻纱,姜御月终于看清了丈夫的模样。

    他身着一袭青衣,眉宇间透露着沧桑,仿佛历经了岁月的洗礼,显得愈发深邃,眼眸被酒意蒙上一层雾气,犹如晨露覆盖的湖面,闪烁着深邃而难以捉摸的光芒。

    鼻梁高挺,如同峻岭耸立,为他增添了几分英气,唇线分明,像是经过精心雕琢的艺术品,唇边挂着一抹嘲讽的弧度,像是冰雪中隐藏的一丝刺骨的寒冷。

    头发随意地束在脑后,几缕发丝随风轻轻飘动,犹如流水般自由不羁,为他增添了几分不羁与洒脱。

    然而,当姜御月伸手想要触碰他时,却被他冷冷地打掉。

    那手指修长而有力,像是经过岁月打磨的玉石,只是此刻却带着一丝冷漠与疏离。

    “别碰我,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讨人厌。”

    唐寺然的话语冷若冰霜,让姜御月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她愣在原地,看着他那双曾经温柔如水的眼睛,如今却充满了冷漠与疏离。

    姜御月头上的帷帽应声而落,露出那张楚楚可怜的小脸。

    眉眼间,仿佛藏着无尽的哀愁与期盼,让人不禁为之动容。

    桌上对坐的另外两名男子,目光无意间掠过姜御月那如玉般的小脸,心中不禁为之一震。

    这小唐将军的夫人,竟生得如此倾城之姿,令人叹为观止。

    二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艳之色。他们连忙低头垂眸,尽量收敛自己的气息,不想在这个场合显得太过张扬。

    恍惚间,唐寺然头痛欲裂,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起来。

    仿佛光阴倒流至三年前,那日他自梦中乍醒,眼前便是姜御月那张精致的小脸,犹如一幅未干的水墨画,清新而生动。

    两人目光交汇,皆是心头一震,他忙以愤怒之色掩盖住内心的慌乱与不堪。

    命运弄人,不久,他听闻姜御月怀上了他的骨肉,又逼得家中长辈应允了这门婚事。

    他心中五味杂陈,旧日的情丝,如同被剪断的锦线,再也无法续接。

    明明心有所属,却难觅佳人影。

    眼前女子,就是最大的绊脚石。他怒火中烧,身上的酒气也散了些,冷冷侧首:“你离我远点。”

    姜御月心中慌乱,眼帘低垂,轻启朱唇,声音如蚊鸣般细弱:“大人,婆母命我领您回府。”

    唐寺然眸光闪烁,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道:“你如此听从我娘的话,当初不让你嫁进来,你又为何执意要进?”

    桌上另一位男子见状,心知两人之间的微妙气氛,忙出言调和:“这位便是嫂嫂吧?嫂嫂莫怪,小唐将军今日酒醉,所言多有冒犯,还请嫂嫂海涵。”

    姜御月向他投去感激的目光,心中稍安,却又忍不住想要触碰唐寺然的衣角。

    然而,唐寺然却伸手一挥,将她的手打掉,仿佛厌恶至极。

    他摇摇晃晃地起身,醉意朦胧中透露出几分不羁。姜御月见状,连忙戴好帷帽,紧随其后,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生怕惹恼了他。

    半怜轻手轻脚地掩上厢房之门,如同掩藏了一段即将爆发的秘密。三人穿过绿蜡楼的回廊,每一步都似乎踏在冰上,冷冽而清脆。唐寺然,他的背影在月色下显得尤为挺拔,他猛地一甩衣袖,将姜御月和半怜远远地甩在身后,大马金刀地迈向马车。

    他走到马车前,双手猛地一推,车门“哐当”一声敞开,一阵夜风呼啸而入,吹得车厢内的帘子轻轻飘动。他随即又将车门重重甩上,发出沉闷的回响,仿佛是他心中不满与烦躁的写照。

    他转过身,对着马车夫冷冷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如同冰冷的箭矢:“回府。”马车夫看着他,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仿佛感受到了他身上的寒意。

    “可是四少爷……”马车夫小心翼翼地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少夫人她……”

    他偷偷瞥了一眼站在远处的姜御月,声音越发小了。

    唐寺然眉头紧锁,不耐烦地挥手打断他:“那个磨磨蹭蹭的女人,谁让她跟来的?”

    他的动作粗鲁而决绝,再度旋身,背影决绝,对着姜御月留下一片冷漠。

    眸中流转的复杂情绪,宛如夜空中的流星,瞬间划过,却又难以捉摸。语气之中,透着一股难以名状的冷淡与疏离:“快点上车,还要我来请你吗?”

    姜御月闻言,心中轻叹一声,知晓此刻不宜多言。

    她轻抬莲步,裙摆随着动作轻轻摆动,如同水面上泛起的涟漪。

    她提着裙角,优雅而端庄地坐在车厢的角落,仿佛一朵静谧的莲花,独自绽放。

    两人之间,仿佛有着一道无形的鸿沟,将彼此隔开。

    半怜待她上车后,也坐在了马车夫身旁。

    马车内,气氛凝重而沉默,只有车轮滚动的声音,在夜色中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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