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嫂，劳烦你嗅一嗅我这方新制的香料，怎地气味似乎有些异样？”唐柔嘉将那片粉红的香片双手奉上，低声向姜御月求教。
姜御月微微侧首，目光略过那香片，轻笑道：“只怕是你山茶花用得多了些，我观这色泽似乎有些深沉。”
“阿娘，花花！”桃桃手中糕饼已经吃完，便欲扑向姜御月制香的工作台，小手伸展着，娇声求抱：“阿娘，抱桃桃上去。”
姜御月将爱女抱起，自台上取了一朵去刺的玫瑰予她玩耍，柔声叮嘱：“桃桃莫要乱跑，谨记阿娘的话。”
唐柔嘉望着桃桃那娇憨之态，心中一动，遂对姜御月道：“桃桃快三岁了吧，真是时光荏苒。”
“是啊，如今重了许多，看她这般贪食，只怕将来成了小胖妞。”姜御月轻抚女儿，微笑中带着一丝忧虑。
唐柔嘉俯身，伸出纤指欲点桃桃鼻尖，不料被这小丫头含入口中，轻轻啮咬，痒得她轻笑出声。
“桃桃，不可以吃小姑姑的手指。”姜御月轻拍桃桃后背，令她吐出。
桃桃依偎在姜御月怀中，亲昵地吻了吻她的脖颈，撒娇道：“阿娘莫恼，桃桃知错了，小姑姑的手指好香呢！”
“那桃桃喜欢小姑姑吗？”唐柔嘉满含期待地望着眼前这粉雕玉琢的小人儿。
话未说完，半怜急匆匆推门而入，喘息未定便道：“小姐，姑爷他要回来了，长公主叫您过去呢。”
姜御月闻言，心中一颤，抱着桃桃的双手不觉发紧。桃桃好奇地抬头，问道：“阿娘，姑爷是谁？他为何要回来？”
姜御月尚未答话，唐柔嘉已知她心神不宁，遂露出笑容，对桃桃道：“桃桃，那便是你爹爹。”
“爹爹？”桃桃眼中闪过一抹亮光，挣扎着要从姜御月怀中下来，口中念念有词：“我要爹爹！我要爹爹！”
姜御月轻拍桃桃后背，柔声道：“好，阿娘带你去见爹爹。”
半怜欲言又止，面色微红，低头道：“姑爷……姑爷他被圣上叫去了，很快便能归家，但他……还带了一位女子回来，长公主让您过去呢。”
气氛顿时凝重，姜御月努力维持着笑容，掩住桃桃的耳朵，对半怜道：“如此……也好……”
“嫂嫂。”唐柔嘉见她如此落寞，心中如被针扎，轻咬贝齿道：“哥哥他……也不会做得太过分的。”
桃桃不明所以，仍在天真地玩弄着自己的手指。
姜御月望着女儿那无邪的模样，羽睫轻颤，苦涩地笑道：“当初本是我执意要嫁他，他如今这般做，我也无话可说。”
她稍顿片刻，将桃桃交给半怜，嘱咐道：“你带桃桃去院子里玩，别让她乱跑。”
“娘亲，我想见爹爹！”桃桃轻轻扯着半怜的衣袖，一双明眸里满是期盼，望着她。
姜御月的心头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她轻咬着红唇，似乎想将心中的忧虑和期待都咬碎。她俯下身子，温柔地抚摸着女儿的发丝，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如今爹爹尚未归来，你且耐心等候。娘亲稍后便带你去寻他，可好？”
她的心中却是波涛汹涌。她不知道丈夫是否愿意认下这个女儿，是否愿意接纳她们母女二人。这段日子以来，她独自承受着所有的压力和痛苦，只希望能给女儿一个完整的家。
桃桃年纪尚幼，未能体会到母亲话语中的无奈与伤感。她只是欢喜地点了点头，仿佛已经看到了与爹爹团聚的欢乐场景。她的心中充满了期待和喜悦，对于即将到来的见面充满了憧憬。
而半怜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她的心中也是五味杂陈，她默默叹了口气，牵着桃桃的小手出了屋子，唐柔嘉随姜御月缓缓前往前厅。
“倒是个标致的女儿，叫什么名字？”长公主打量着眼前的女子，淡淡问道。
“小女名叫浅溪，家父不幸早逝，将军怜我孤苦，便收留我在身边侍奉。”浅溪低头绞着手中的帕子，似是羞涩不已。
姜御月默默站在角落，打量着这位年轻女子，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青涩而秀美。
长公主瞥见姜御月，冷哼一声，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端起手边的茶杯，细细品味。
“哎呀，四弟妹来了。”二房的妻子方荔眼尖，连忙出声招呼。
姜御月硬着头皮上前，向长公主行礼：“儿媳见过婆母。”
长公主并不理睬她，似是将她视作空气。唐柔嘉也上前行礼，笑着对长公主道：“女儿给阿娘请安。阿娘喝的什么茶，竟如此香醇？”
“不过是些普洱罢了，你们两个还跪着做什么，快起来吧。”长公主淡淡说道。
姜御月强忍着膝盖的疼痛，缓缓起身，尚未站稳，便听方荔指着浅溪笑道：“四弟妹看看这姑娘，给你做个妹妹如何？”
姜御月微微一笑，垂眸道：“二嫂说笑了，我不过是个孤女，家中哪有什么妹妹？”
“是我失言了。”方荔掩口笑道，“这姑娘是四弟带回来的，也是个苦命人。四弟有意照拂她，我想着，不如将她收作妾室如何？”
此言一出，众人目光皆聚于姜御月身上，等着她的回答。
姜御月轻吐兰气，微微一笑，牵起浅溪的手，大方道：“若是大人愿意，自然无有不妥。”
长公主眼眸微眯，疑惑地打量着姜御月，片刻后，开口问道：“姜御月，你当真愿意让浅溪做老四的妾室？”
这三年间，她亦非未曾向姜御月提及纳妾之事，但每每言及，她总是泪眼婆娑，红唇轻咬，如同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此乃情理之中。”姜御月轻触浅溪虎口处那几块茧子，眼中暗涌着复杂的情绪，随即松开了她的手，笑吟吟地道：“大人征战三载，凯旋而归，实乃安国公府之大幸，他膝下仅有桃桃一女，理当纳妾繁衍子嗣，以承香火。”
“听你的意思，看来不只想纳浅溪一人为妾？”长公主目光深邃，揣测着姜御月的心思，不知她是真心实意，还是另有图谋。
“婆母明鉴。”姜御月继续道：“不仅纳浅溪为妾，亦应备下几名通房，以侍候大人。谁先有孕，便抬为妾室，以续香火。”
“嗯，如此甚好，你倒是个有容人之量的。”长公主满意地点点头，余光瞥了方荔一眼。
方荔前几日才赶走一名妾室，如今正好借着姜御月的由头敲打敲打她。方荔感受到长公主的目光，心中不悦，狠狠瞪了姜御月一眼，暗想她装什么大度，手段下作，看她能装到几时？
“此事便交由你操办，先为浅溪姑娘安排住处，再挑选几名通房送到寺然房中。”
长公主眼神微眯，似觉疲惫，方荔眼疾手快，连忙上前搀扶，讨好道：“婆母可是累了？我在院子里请了戏班子，您想听什么戏？《贵妃醉酒》如何？那花旦，长得可真是水灵。”
两人渐行渐远，姜御月这才松了口气，对周围的侍女吩咐道：“将东厢房收拾妥当，让浅溪姑娘入住。”
“小女子多谢将军夫人安排。”浅溪低头，娇声应下，亦不愿久留，随着几名侍女离去。
“嫂嫂……”
唐柔嘉与姜御月缓缓往回走，她忍不住紧握双拳，道：“那东厢房离哥哥的书房极近，近水楼台先得月，嫂嫂怎可让她入住？”
“强扭的瓜不甜。”姜御月停下脚步，望着眼前盛开的桃花，微微一笑，轻声道：“纵使我设法让她远离，若大人真心相待，又有何能阻挡两人相会？倒不如成人之美。”
“嫂嫂，感情需得慢慢培养，你这般性情，哥哥若是视而不见，那才是瞎了眼！”唐柔嘉为她打抱不平。
姜御月继续前行，笑道：“柔嘉，这些年来，多谢你一直相伴。”
丈夫冷漠，视她为无物，三年来寄出的家书从未得到回应，后来便也懒得再写。不得公婆欢心，嫂嫂们亦各有刁难，除了自己的院子，鲜有下人真心相待。幸得唐柔嘉一直站在她身后默默支持。
唐柔嘉双颊微红，她望着桃花树下的姜御月，她身着一袭碧色长裙，裙摆随着步伐轻轻摆动，宛如碧波荡漾。
她的杏眼中透着疏离，伸手折下一枝桃花，似乎是想到了自己的女儿，嘴角抑制不住轻扬。
唐柔嘉轻咬红唇，道：“嫂嫂快些回去吧，桃桃恐怕都等急了。”
“嗯。”两人分道扬镳，姜御月带着浅笑回到院子，只见女儿迈着小短腿向她扑来。
她的小脸上洋溢着纯真无邪的笑容，一双大眼睛闪烁着好奇的光芒。她紧紧地抱着姜御月，仿佛找到了最安全的港湾。
“阿娘。”女儿在她怀里撒娇，举着一枝桃花往她鼻前蹭，“花花好香，送给阿娘。”
“阿娘谢谢桃桃，阿娘也折了桃花，送给你。”姜御月像变戏法一般，从身后拿出一枝桃花。
“哇！桃花变多了！”桃桃一手拿着一枝桃花，穿着粉色裙子，宛如桃花仙子。
“桃桃，半怜姑姑去哪里了？”姜御月见女儿身后空无一人，心中难免担忧，半怜从不是一个玩忽职守之人。
“半怜姑姑……”桃桃摆弄着手中的桃花，小声说道：“她被一个凶凶的婆婆叫走了，走之前让我乖乖在房里不要乱跑。”
姜御月怀抱着桃桃，两人踏着院内青石小径，步步向屋内行去。
她的碧色长裙与四周灼灼其华的桃花相映成趣。眉宇间，清冷如霜，但望向女儿时，却化为绕指柔情。
桃桃依偎在母亲怀里，小手紧握着姜御月的衣襟，声音细若蚊鸣：“嗯……娘亲，我的皮球滚到那边去了，我就跑去寻它。”
她指了指远处的草地，那里有个皮球静静地躺着。
姜御月轻轻抚摸着女儿的发丝，眼中满是关爱：“桃桃，下次记得叫上丫鬟陪你，一个人跑出来，娘亲会担心的。”
桃桃乖巧地颔首，素手轻托两枝桃花，那花儿原已被她小心握在掌心，此刻更显娇艳。
花瓣之上，水珠剔透如玉，仿佛晨露凝结，熠熠生辉，一看便知是方才从枝头轻折而下，带着一丝清新与娇媚。
姜御月心中生疑，以桃桃的个子，如何能摘得如此高处的桃花？
她轻声问道：“桃桃，除了阿娘给你的那枝，你手上的桃花是哪里来的？”
语气中带着几分严肃。
桃桃闻言，抬起头看向母亲，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她的小手紧握着桃花枝，支支吾吾地不愿回答。
姜御月见状，心中更加疑惑。她轻拍女儿的后背，柔声道：“桃桃，好孩子是不说谎的，说谎的孩子会被大灰狼叼走的哦。”
桃桃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她紧紧抱住母亲，低声说道：“是……是一个叔叔给我的。我在桃花树下玩的时候，他走过来，折了这枝桃花给我。”
姜御月眉头微蹙，心中涌起一丝不安。她轻抚着女儿的后背，沉声问道：“那个叔叔长什么样子？你可还记得？”
桃桃回想了一下，小声道：“他穿着青色的衣裳，脸上冷冰冰的，他盯着桃桃看，就是不说话，好奇怪的人哦！娘亲说他是不是哑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