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两天半的工夫里，叶君涵像是个不知疲倦且不求私利的导游，两个人、两部手机、一个充电宝、一只钱包，带着文苏几乎逛遍了京城所有著名景点，拍了无数张照片。寒假的北京架不住人声鼎沸，故宫里游客多得都快要挤进严禁入内的皇帝驾下了，但叶君涵仍旧乐此不疲地钻过这一堆，挤进下一堆。棉大衣划过羽绒服的声音，沉闷而冗长，让一月份的北京城变得燥热起来。

    文苏虽然疲倦不堪，两条腿像是注了铅一样沉重，但对于眼前一幕幕旖旎秀丽的风光和古朴雅致的建筑，同样心旷神怡。他沉醉于天安门的庄严肃穆、紫禁城的美轮美奂、颐和园的如诗如画、国家博物馆的博大精深，以及八达岭长城的磅礴与恢宏。

    这是他心心念念的北京，这里有坚定的政治信仰，有深厚的文化底蕴，有淳朴的民俗民情，有繁华的灯红酒绿。

    这里是现代中国的首都，也是封建时期的八朝古都。这里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集大成者，也是红色革命的胜地，是一代代革命先烈用生命捍卫的地方。这里有古文化与现代文明的交相辉映，有老一辈革命家与新一代建设者的接力传承，有无数人播撒的汗水与梦想，当然也有文苏自己对于大学不变的追寻目标。

    他们专程去了清华北大，分别在清华园和北大西门找路人帮忙拍了两张合影。由于没有提前预约，加上正值游客高峰期，他俩被保安叔叔拦在了门外，怎么求情都没用。每个来北京的学生党势必要来这两所学校参观，仿佛约定俗成。

    叶君涵灰心地坐在一旁花圃的石阶上，悻悻地说：“等明年我拿到学生证之后，看你还拦不拦我！”

    文苏只是点头附和着，并没有表态，因为他十分清楚——他考不上。

    “等明年你去清华，我来北大，这样我们就有了两所学校的学生证，哪里都可以去了！”叶君涵拍拍文苏的肩膀莞尔道。

    文苏耸耸肩，轻轻点了点头，以示敷衍。

    “你说话啊！”

    “大姐，放心吧，我考不上。”

    “喂，梦想总归要有的啊。”

    “嗯……”文苏大口喝着饮料，刺激感入喉，不禁令他打了个嗝，“清华北大……貌似跟梦不梦和想不想没啥关系吧。”

    叶君涵拍拍大腿“噌”得一下站起身，猫头鹰一般瞪着眼地俯视着文苏：“明年，就在这里，我们俩拿着录取通知书，再拍一张合照，敢不敢！”

    做梦谁不会？文苏也学着她的样子站起来：“没问题！”

    领略过北京那么多名胜古迹和高楼大厦，但最令文苏钟意的还是夜晚的后海。临湖而建、错落有致的一排排小酒馆是京城夜生活的代表和特色，灯光交错、人头攒动的画面是夜晚北京的缩影，像是一个硕大的引力场，吸引着无数或忙碌或闲散或结伴或孤身的人前来，嘬一口软酒、赏一曲民谣，所有的疲惫和苦闷都能得到涤荡。

    “姐，工作联系得怎么样？”文苏还没成年，只能嘬着鲜榨的蔓越莓汁。

    “正月十五之后来上班。”

    “北京这边待遇怎么样？”文苏记得姐姐曾因为别的地方工作时间和薪资不配而拒绝，这才在家歇了大半年。

    “周末双休，早九点到下午五点，刚入职月薪两万左右吧，看工作效益再累加奖金。”姐姐嚼着小块火龙果，言语里云淡风轻，不像是刚入职的小白，倒像是个职场老手。

    “这么多！”文苏倒显得更为激动，“那我以后可不缺钱花了。”

    “做什么梦呢，你要是成绩下滑一分都别想着找我要！”姐姐义正言辞，“涵涵帮我监督！”

    “没问题！”叶君涵毫不收敛地坏笑着。

    文苏像是朵被人“侵犯”的含羞草，委屈地蜷缩起来，贴在窗玻璃上顾影自怜去了。

    这是一家静谧的酒馆，没有驻唱歌手，没有DJ气氛组，只有安详舒缓的音乐绕梁，衬着几盏淡黄色的壁灯，店里的客人也都应景地不喧哗，三三两两地说着悄悄话。窗外游人络绎不绝，许多人似乎还没有遇到钟意的酒馆，心驰神往地找寻着，步履不算匆匆，神情也没有茫然，偶然也能见到不大点儿的小孩子，晃着手中的气球彩灯好奇地看着周遭的小小世界。在众多霓虹灯的共同作用下，近十点的夜幕像是黄昏傍晚一般，远隔几十米依稀看得到水面泛起的涟漪。仅一窗之隔，便有了内外静谧和喧闹的界别，能感受的到玻璃上闪烁的投影也在左右逢源，生怕遗漏了内外不相像的故事。

    “明天打算去哪？”姐姐问道。酒喝没了，她又要了一杯名叫玛格丽特的预调酒，蓝盈盈的外观给人一种冰冷的感觉。姐姐像是从西伯利亚来的，从不忌惮在冬天喝凉饮。

    “听叶大小姐安排。”文苏恭敬地指向叶君涵，从没忘记他们之间的赌约。

    “想去一趟三里屯，那有一场……”她顿顿，“漫展。”

    “我怎么不知道你爱看动漫？”文苏好奇道。

    “就是好奇，想去看看。”叶君涵嗫嚅道。

    “那有什么好看的，我……”

    “你什么你，女生想去哪你就陪着去就行，废话多！”姐姐眼神里似乎带有引导的含义，活像个年轻的媒婆。

    “好好好。”文苏甘拜下风。

    “你们明天去就行，我还得去一下公司，晚上王府井见，我带你们去吃烤鸭！”

    “好，谢谢姐姐。”叶君涵小心翼翼地，像是有什么心事。

    “来吧，干了吧，干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姐姐举杯，“等你们考上大学成了大人了，我再请你们喝酒！”

    “也希望你们一直一直好下去。”姐姐带有引导和期待的眼神重现。

    但文苏像是个不成器的孩子：“姐你在北京诶，万一我们考不到北京岂不是没法一起喝酒了。”

    姐姐无奈：“你们在哪我去哪找你们，行不行！”

    “啊……行行行。”毫无情商的文苏也看出了一丝丝引导的含义，恍然想到姐姐曾说想让叶君涵做她的弟媳，对于适才辜负姐姐的一片良苦用心，开始懊悔起来。

    觥筹交错间，这里的故事被写在玻璃的闪烁的投影上，斑驳在后海的似水流年里。

    虽然只是鲜榨的果汁，但总感觉是有一点点酒精被调制在里面，一饮而尽后还是觉得嗓子辣辣的，文苏不禁咳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