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魔王炎朗劈断的?”月夕不可置信地惊道,“可我听闻,重伤这位魔王的不过是一位无甚建树的真君——什么真君来着?”

    “凌夜真君!” 静瑶忍不住提醒道。

    “正是!正是!一位平平无奇的凌夜真君,便能一剑将那魔王炎朗杀得不知死去何处,你却说那魔王炎朗有本事劈断大殿下的神剑?” 月夕眯起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平平无奇?”静瑶诧异地睁大了双眼道,“呵......凌夜真君若真是平平无奇,岂能得到太上老君亲手锻造的‘和光剑’?平平无奇岂能临危授封‘伏魔神将’,再一战成名?平平无奇又岂能一剑扭转乾坤,击退四十万魔族大军?夕儿,在你眼中除了钟山那位祖爷爷,可还有哪位神仙不是平平无奇?”

    “有啊!那自然是天界战神——杳冥大元帅!”月夕其实也晓得自己对天界的事太过孤陋寡闻,旋即浅浅讪笑一声,“我一介平平无奇的逍遥散仙,哪里晓得魔族那几位魔王的本领如何?——你且等一下,若是我没记错,太上老君的‘和光剑’,不是从前大殿下不稀罕要么?”

    静瑶连连点头:“正是如此!当初大殿下不稀罕,未曾要,而后凌夜真君才有幸得了此剑。只能说是大殿下不太识货,显然是这把剑更结实……当是初若先要了去,眼下也不至于在天魔之战中因断剑出丑,倒教一个藉籍无名的真君给抢了风头。”

    究竟是“和光剑”厉害,还是执剑的凌夜真君厉害?月夕也是一时惘然,唯有暗暗喟叹一声。

    她忽而又好奇起来,“此事委实有损大殿下的威名,我甚至都不曾听我大哥提起过;且方才我在花辰府中与他闲话时,他也没有说起过半字。为何偏偏就你能听来此事?”

    心念电转间,月夕倏然又紧张低呼:“静瑶!玉山上下只怕是已将此事瞒住了。无论你从何处听来的,眼下可莫要将此事再传于旁人了!当心日后那些‘天上的’与你算账!”

    静瑶闻言笑着摆摆手,不以为然道:“我也不过是与你说说罢了。且那半截断剑插在玉山之时,有多少天兵、魔卒的眼睛都看着呢,哪里还能瞒得住?你兄长不说,大约只是不想与你说吧。唔……兴许是怕你传出去惹祸上身……”

    话音未落,月夕心中已开始默默鄙夷起花辰来。那九头呆鹅怕她作甚?

    可转念一想,她立刻了然静瑶意有所指的不是花辰,而是涯晓。

    定是涯晓不许花辰与她提及此事。

    月夕顿时唏嘘不已,无奈得直摇头:涯晓果然还是一如既往,从不愿他们兄妹二人多打听天界的任何事。

    当初花辰心中也曾有过雄心壮志,一心想要入天门、食天禄。可待他悟道勤修千年终于位列上仙,又一度被铨选为九天天曹之际——涯晓却偏偏不允准此事。

    花辰对涯晓一向是既敬重又遵从,苦苦挣扎一番后还是妥协了,又承蒙东王公洪恩,令他终是得了个北极天柜山的山神之位。

    而月夕自己,唯一的一次踏入天门,还是在飞升太乙散仙之时。

    若非仙者得道登仙之时,皆须拜木公、谒金母,升九天后入参三清,再拜太上而观元始,恐怕涯晓当真是连一次天门也不想教她入得。【1】

    此事一出,她也曾一度思量起自己的日后,就算她有朝一日修成了上仙,涯晓一样不会允准她升入天界——那她还勤修什么?她又不想与两位兄长一样只在下界做个山神。

    故而时至今日,她仍旧是一介太乙散仙。

    月夕没再继续“断剑”这个话头,兀自埋头闷闷吃酒。因这一时惆怅,也不知究竟饮了几杯,头竟开始眩晕起来。

    片刻后,她已经不记不得静瑶究竟是因何事而嗔怪花辰,也不记得她方才是否已经解气。

    她只记得静瑶毫不害臊地拉着自己撒娇,还又哭又笑地叫嚷:“从前你怎么也不肯,今夜你干脆就留下,陪我喝个痛快,不醉不归!我也好瞧一瞧,明日是花辰还是龙祖、祖爷爷……他们哪一个先来与我兴师问罪!哈哈......”

    月夕虽已眼冒金星,却尚可与静瑶对答如流:“唔......先来的,应该是你父王才对!乖瑶儿,我怕是不走不成了。你若想见花辰,改日偷偷去找他便是。”

    静瑶朝着月夕咧嘴一笑:“我才不找他。所幸小祖奶奶不是山神,还是逍遥散仙最好!管他天曹地曹......你今夜留下陪我喝个痛快!”

    月夕轻揉着额,生怕自己下一刻就昏厥在北海,口中更是含糊不清道:“小祖奶奶我已经醉得不轻,你再闹可就要了我的老命了。好瑶儿,乖瑶儿,过几日我再来寻你……”话音未落她已捻了个诀,转瞬便已遁出了龙宫。

    “夕儿,你莫走,我还有事要与你说呢……”

    遁走前月夕真切地听到静瑶唤她的名,语声中分明带着失落与嗔怪之意,而她的心也随之黯然消沉。

    每次静瑶欲留她住下,她都会婉言相拒。这并非是她想要端着架子,而是因为她实在会害怕。

    她只怕是生来便有恐水、怕黑的毛病,哪怕在龙宫打个小盹,惊醒时也会心神崩溃。除了她的二位兄长,她从不敢与旁人提及此事。即便是早已飞升为太乙散仙,即便是对四海龙宫熟悉得就像去自家花园,她依旧从不敢在海底瞌睡上片刻。

    避水诀她素来铭记在心,哪怕是在梦里也能捻出来,避水珠更是从不离身,可她仍是抑制不住那种恐惧。

    她一直宽慰自己,毕竟她又不是龙族。

    *

    月夕才出龙宫站稳脚步,就已醉得辨不清东南西北,于是捻着醒酒诀,昏昏沉沉在海底游走起来。

    也不知走了多久,待她终于稍有清醒些时,却发现眼前这一道的水路似乎不大对劲——怎么仿佛越走越暗了?且周围愈发弥漫起了一股令她毛骨悚然的阴煞之气。

    想来自己定是走错了方向,眼看着前方几乎要变得浑然一片黑,身后也没亮堂到哪去。月夕心头猛然闪过一个念头,登时惊遽地定住了身形。

    她该不会是不知不觉快走到北海禁地——北溟深渊了吧?

    北溟深渊乃是上古北溟中最为深邃幽暗的万丈深壑。

    传言中,那深渊之下是上古鲲鹏一族被天庭灭族时的葬骨之地,万年来聚九阴、集怨煞,不足三千岁的寻常龙族若是误入其中根本撑不住半个时辰。因此,约万年之前涯晓便将北溟深渊设为所有龙族的禁地。

    龙族尚且不敢靠近的地方,她一个水性不好的羽禽类就更不敢靠近了。可眼下已全然辨不得回去的方向,一时间愁得她直拍脑袋。

    这一拍,脑中竟真的乍现一道灵光。

    月夕手指甫一触到发丝,竟猛然想起自己头上不是正戴着一只可以照明的宝贝——发间那只簪子!

    她浑身上下所带的法宝中,最了不得的便是这只簪子。

    这簪子是涯晓去年送她的生辰礼,通体莹润雪白似玉非玉,也不知是由哪一种罕见的天材地宝所炼化的,又被涯晓精心打磨雕刻,最终锻造成了活神活现的“蟠龙翘首”模样,龙口中还衔着一颗绯红剔透的红珠。

    此珠更是三界至宝,乃是缘于烛龙一族出生时便衔于口中的火精,可烛亮世间九阴之地。

    当初,涯晓将那火精分离出来一颗红珠的大小,嵌入这“蟠龙”口中,她便有了这世间独一无二的法器——如意覆海簪。

    这名字虽是涯晓告诉月夕的,可月夕一直觉得这等虚夸浮辞定是出自花辰之口,与他以往为讨好静瑶时之所作的酸诗有异曲同工之妙。

    至于这簪子到底能不能覆海,月夕也从来也没试过。毕竟她与四海龙族皆是旧相识,哪能只为了试一支簪子的法力,就随意倾覆了谁家之海呢?

    但这簪子委实是个厉害的避水神器,这一年来她日日都将其戴在头上,就是怕自己哪一日忘记带避水珠,又情急之下忘了避水诀。

    “覆海”二字虽然只是个传说,但“如意”二字确是名副其实。

    月夕从发间取下簪子,心里默念着口诀,顿时便有五色之光流焕于簪子之上,上面的“蟠龙”瞬间变大,“龙口”中的红珠也登时变作一盏铜铃大小,宛如一盏灯笼。

    整个簪子握在手中,便宛如手握一柄孕育着无限光辉的神杖,霎时间将原本幽暗无垠的海水照得豁然通明。

    而前方不足百丈处,果然是怨煞沉沉的北溟深渊。

    月夕头一遭用“烛龙火精”在这样黑漆漆的海底探路,眼见前方便是北溟的万丈沟壑,忍不住又向前缓缓踱了几步,心中隐隐好奇起来,不知这烛龙火精能否将深渊之下的九阴之地也一并照得通明。

    于深渊一丈开外,月夕终于顿住脚步,将手中的“光之神杖”高举过头,并小心翼翼地倾身向前方的渊底探了探。还未等看清什么,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道已从深渊中漂浮了上来,伴随着一阵阴冷的寒流扑面而来,直接将她逼退几步。

    待她鼓足勇气再次探身向下望去,却见几团正在晕开的血迹缓缓从深渊下面的某处向上飘来。

    月夕自幼便曾听闻不少关于北海的传说,晓得北海自上古时期便诞生过不少水族大妖。

    念及此,她转身便要遁走。可身后的北冥深渊中却蓦然传来一声痛苦的哀鸣,直教她步子沉沉顿在原地。

    凤鸣鹤唳、虎啸龙吟,哪个她不曾听过?却唯独未曾听过哪一种生灵的哀鸣是如此悲彻心髓,竟令她莫名地想起了那个早已消失的种族——北冥鲲。

    转念间,月夕又觉得自己十分可笑。三界皆知,北溟鲲鹏本为上古妖族,却因一朝堕魔而早已于万年前便天庭被灭了族,如今又怎么还会有北溟鲲在下面?

    月夕还来不及深思这到底还会是哪一种水族,紧接着又是一声缠绵哀鸣响起,纵使她不是水族,也真真切切听出这一声中带着无尽的不甘和痛苦。

    她实在听不得如此悲苦受难的声音,而且她心中莫名更加笃信起来,这声哀鸣定是来自一只北溟鲲——一只受伤的北溟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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