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三月份的秋石高架一路开过去,沿边种满各色月季,花瓣被阳光镶了一层金边,高架延伸到蔚蓝天边去。

    微微热的春风顺着开了缝的车窗溜进车里。

    周六中午并不堵,高架上一路畅通,陈颂宜把车开到八十码,导航提醒她超速了,于是减速下来,经过鼓楼,驶出闸口,开进市区的大路里,在导航指示的小区门口停下来。

    这是一个高档小区,正午时分保安还站立在保安亭恪尽职守。

    等的人迟迟没有出来,陈颂宜拨通电话,“嘟嘟”两声,那头传来清亮的女声:“等我一下哦,我马上就下来啦。”

    她不言不语地耐心等着,却总觉得保安的目光一直看着她和她的车子,心里隐隐有些不舒服,打转方向盘,朝远一点的路边开过去,那边谢纾祁就又打了个电话过来:“颂宜你在哪里,我怎么没看到你?”

    “往前两步,我停在路口了。”她语气淡淡的,在得到应答以后迅速挂了电话。

    谢纾祁自然地拉开车门,坐到副驾上,上下打量了车子,露出满意的笑容:“真好呀,我应该是第一个坐上我们颂宜宝贝这辆车的人吧,不过你怎么不停在小区门口,我差点没找到。”

    陈颂宜抿了抿嘴唇,又通过后视镜去看了一眼那个保安,叹了一口气,问道:“你们小区业主的车子是不是都很贵的?”

    谢纾祁愣了愣,转而粲然一笑,伸手去攀颂宜的脖子:“原来是这样,不要总是这么敏感嘛,你这个毛病从大学刚认识就有,现在毕业了怎么还严重起来了?更何况你现在还是拆二代,能不能硬气一点!”

    她们两个是大学室友,家都住本地,互相问过对方读的哪所高中,一来二去熟悉了,往后四年都玩在一起,只不过两个人家里条件差距有点大,谢家父母都是公司高管,现在毕业出来一年,谢纾祁还在过她的gap year,陈颂宜已经前后实习了三四家大公司,现在准备自己创业了。

    陈颂宜曾经很爱做自己中彩票的梦,醒来了以后好好盘算要中多少钱才够她和家人后半生无忧无虑地度过,结果发现杭州的房价太高了,这么算下来的话靠中彩票还是太荒谬。

    然而在她自己都没有想到的地方,来了一笔意外之财。

    老家的宅基地要改建工业区,政府划片拆迁,刚好拆到她家,赔偿了一百万的拆迁款还有一套老家市里的回迁房。

    喜悦来得太过于突然,她都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成了人人羡慕的拆二代,拿到拆迁款以后,她去提了一辆车,考了那么久的驾照终于派上用场。

    陈颂宜大学学的是大数据与人工智能管理,创业方向是她的毕业论文论题,跟医疗机器人有关,科创公司成立之初要一个场地,谢纾祁算是公司的投资人之一,准备跟她一起去看场地。

    二十三岁,陈颂宜想都没想过这种事情会发生在她身上。

    今天是她第一天开车上路,崭新的亮白色大众惨被追尾。

    刚上高架,谢纾祁还在车载音响里选想要听的歌,她喜欢泰勒斯威夫特,基本每一首都会唱,但颂宜的歌单里没有这些,她爱听安静的华语,歌还没选出来,后备箱沉闷一声响。

    交警叔叔指挥前后两辆车停靠在高架的减速带,后车是一辆橙红色的阿斯顿马丁,陈颂宜上次看到这个牌子还是在南山路那家销售店里。

    陈颂宜顶着日头站着,目光盯着驾驶座的黑色车窗,指甲几乎要刺进手心里都不觉得疼。

    坐在驾驶座的人磨蹭了一会儿才下来,走到颂宜面前不好意思地笑笑:“对不起啊,开太急了,我全责。”

    司机是个面容姣好的姑娘,看起来比颂宜大不了几岁,颂宜攥着的手放松开来,勉强挤出一个得体的笑容来面对她。

    女孩子绕过车位把副驾的车门拉开,一脸嗔怪:“你还坐在里面,出来给人家道个歉,要不是你乱指挥,我怎么会撞到人家?”

    说话的是个男声,带着笑:“等一下,我给毓淮打个电话,通知他你把他车撞了。”

    “赵靳阳!我回去告诉嫂子你欺负我。”

    女孩子拉扯着副驾的男人下来,交警发放处罚通知,名叫赵靳阳的男人开始打电话,始终背对着颂宜,他说话还是带着笑的,但陈颂宜已经听不进去那么多了。

    耳鸣一阵一阵响。

    这辆车的车主不是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是位姓沈的先生。

    陈颂宜知道是谁,沈毓淮四年前就有一辆这样的车,载着她招摇过市,在敞篷的风里问她开不开心。

    其实他们只在一起了半年而已,分开这四年中间仓促见过一两面,互相都当作没认出对方。

    冲撞不严重,双方协调顺利,那个女孩又跟颂宜说了一声对不起,答应承担车子维修的费用,两人加了联系方式以后,颂宜重新回到车里。

    二十几度的天气,她浑身发冷。

    谢纾祁把音乐关了,伸出手安慰她:“没事的,颂宜,都过去了,你们本来就没可能,早就该忘掉他了。”

    跟沈毓淮在一起的半年,她仿佛走进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那时她人生中难得丰富缤纷的时刻。

    陈颂宜早就自认虚荣自私,她当然享受作为沈毓淮女朋友的光环,可是她一定坚持,那段时间他们是互相爱着的,哪怕身边的人不相信,也不看好,他们也是相爱的。

    陈颂宜上大学的时候并不算风云人物,她高中拼了命地学才进了这所重点大学,刚进来还没有完全适应大学生活,一心埋头学习,在第一个学期末获得了专业第一的成绩,但是由于活动参加太少,综测比不过其他同学,与最高奖学金失之交臂。

    辅导员和班主任特地找她谈话,告诉她上了大学不能只顾着学习成绩。

    大一第二学期,她在学姐的介绍下,报名参加了同专业的大四师兄叶逸清大一那年一手创立的机器人社团。

    社团审核严格,对成绩、社交谈吐均有要求,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人趋之若鹜。

    叶逸清名声远扬,就连新生也略知一二,大数据学院有这么一个玉树临风、才貌双全的人物,他爷爷是生物方面的学界泰斗,姑姑是人文学院的副院长叶教授,他是国赛一等奖选手,也是留美全奖获得者,但是他放弃了学校的奖学金,把名额顺位给了第二名,又自己申请到了藤校offer。

    陈颂宜报名的时候就没抱太大希望,跟她一起准备面试的要么是大二大三的学长学姐,要么是同级段丝毫不逊色于她的同学,她看看自己实在平庸,然后就接到了面试通过的短信。

    那天谢纾祁刚从家里回寝室,带来的大包小包零食全都堆到她桌上。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屏幕,又看看身边的人,把手机递到谢纾祁面前:“我这是过了吗?”

    谢纾祁高兴地揉揉她的脸:“对呀,这是你应得的!”

    陈颂宜加入社团没多久,就开始组队准备五月份的省赛,如果能成功晋级,就相当于敲开了国赛获奖的门。

    叶逸清这一年其实已经gap了,闲来无事亲自下来带师妹师弟,相比面试的时候不苟言笑的样子,他平时跟大家相处起来其实很亲切,还总是请客正餐或者下午茶,颂宜当时还跟谢纾祁吐槽,进社团一个礼拜就胖了。

    每一次下了晚自习大家围在一起改程序,叶逸清都会请客夜宵,机缘巧合下得知,他跟颂宜是高中校友,于是颂宜受他关照就更多了。

    陈颂宜第一次见到沈毓淮也是三月份,三月初的时候,杭州樱花满城,她的高中举办面向社会开放预约的樱花文会,谢纾祁读高中的时候就很羡慕,这次由颂宜带着她参加。

    一中红墙青砖,盛大的樱花树下一架钢琴,少年坐在钢琴凳上漫不经心地弹奏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修长的手指在黑白键之间流转,被风吹落的樱花落在他花灰色的短袖上,一件价格不菲的短袖,陈颂宜消费不起,但是认识。

    颂宜看得出了神,那个男生的侧脸很好看,高挺鼻梁,锋利的下颌线,睫毛也翘,他皮肤很白,坐在那里清俊又挺拔。

    一中的学生乐队在前面的广场上唱歌,谢纾祁抓着她的胳膊要去听,她站定不动:“我们再听一会儿吧。”

    谢纾祁甩开她:“那我先过去了哦。”

    少年如神临,而她浸润在光芒之中,浑然未觉身侧已经站着一个人,那人拍拍她的肩膀,她回过神,是叶逸清,他作为毕业校友也来文会玩一玩。

    叶逸清一眼看出她的心思,揶揄一笑:“很帅吧?”

    颂宜有点窘迫,不好意思承认。

    一曲作罢,叶逸清朝樱花树下的男生招招手:“毓淮,这里。”

    沈毓淮款步走来,先跟叶逸清打了招呼,又问及颂宜:“这位是?”

    “师妹陈颂宜,社团里的骨干。”叶逸清的神情竟然颇为骄傲,“颂宜,这位是沈毓淮,我发小。”

    沈毓淮伸出手,跟颂宜握了握,简单说了句:“你好。”

    颂宜面红耳赤地跟他打了声招呼,已经不好意思再这么站下去了,赶紧找了个理由说朋友还在等她,就往热闹的广场小跑过去。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她只知道他名字的读音,很好听,但不知道怎么写。

    他浑身那样出尘的气质,名字应该也不会很普通的。

    她很快知道了他的名字怎么写,天汇证券的沈,钟灵毓秀的毓,淮安的淮,因为他母亲是淮安人,他亲口告诉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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