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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寻道罪债

    这些日子下来,那些从不曾见过的景象纠着柳子怡的心神,胜过了恐惧之心。她没少拉着林玥与莺儿四处转悠。村中的男人们大多面朝黄土,身上均是时间留下的劳苦痕迹;村中的女子们大多面色蜡黄,脊背佝偻;村中的小儿们大多灰头土脸。

    即便是自家仆妇,虽无金银珠饰,绫罗绸缎,也是时有新衣,干净体面。她心中酸涩,令林玥与莺儿送了一些钱财予那些人。

    自那后,姜姒便觉无聊透顶,也未同柳子怡凑热闹,恰巧对方也在气头上,半点不待见她。林阳一人守在姜姒身边,对这几日柳子怡的做法无法苟同:“您不制止柳小姐,如此恐生事端。”

    “她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要是真有什么事那才有意思呢。”姜姒一点儿也不在意,她收回落在远处群峰的目光,直勾勾地看向林阳,眸色发黑。

    是了,她这是觉察到一些趣事了,不过仅仅只是对于她个人而言。林阳不敢直视,沉默地低下了头。

    渐渐的,村里人待他们不似先前那般,见到他们也会热情打招呼,不过多数时候姜姒都自个儿一处,要么在喝茶看书,要么在写信,要么便百无聊赖地看着人们忙忙碌碌,进进出出,仿佛局外人一般。而柳子怡却得了村长的应允,在村中为小儿们说书启蒙,她也未讲那些晦涩难懂的东西,挑一些喜闻乐见的故事与书中内容相结合,如此一来,村中的孩童们对她喜爱至极,总是围着她转。

    倒是个好老师,姜姒感叹。这像极了京都中的时光。自某次平阳侯府设宴与那些个年轻的贵公子俏小姐们打开话闸子之后,便时常邀请她一起聚一聚,让她讲一些他们未曾听过的事物,而她也乐得听她们说那些八卦趣闻。

    那时候的她极力想摆脱姜文无形中的管束,成日往外边跑,没个正形,也不思学习。与人玩闹久了,几次欲夜不归宿后,姜大公子半夜亲自上门提人,与长辈们促膝长谈,过两日那些在朝为官的长辈们都被委以怪任,好生折腾,此后便再没有哪家愿意再让她多留。姜文并没有下什么惩罚之令,而是告了一段时间的假,早朝也不去将公文全部挪至王府内,亲力亲为地监督她,教导她,那言笑晏晏的模样一度让她感到毛骨悚然。

    “哥哥你公务繁忙,又要操心王府事务。我决定痛改前非,再不让你忧心。这些书里的内容我都滚瓜烂熟了,不信你看考考我。包你满意!”那时姜姒坐在某人身侧,信誓旦旦,又憋屈的要命,整整半个月,日日卯时起。便实在是,太痛苦了。往后一个月她都不想再看见这张脸,长得再好看也不行,有道是温柔刀,刀刀刺中要害,还拔不掉。

    姜文的五官不似他爹姜继年轻时那般剑眉星目,反倒稍显柔和。双唇微薄,鼻梁高挺却不尖锐,皮肤白皙。眉眼恰是点睛之笔。如京中爱慕他的女子所述,只望着他的双眼,便好似望进了一汪春水。

    那张脸的主人瞧了她一会,嘴上的弧度逐渐上扬,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只听他徐徐道:“好。魏襄平楚以独断而克,季庄伐湘以独断而亡;事同功异,为何?”

    姜姒面无表情地听着他的问题,暗自寻思这些都是谁啊?的确没学过啊,来找茬的吧?那人便如此静静地等着她回答。她不负所望地胡编一通,只听对方笑道:“答得很好,不知所云。”

    脸上的表情终于裂开了。“这是该我一个八岁孩童能答得出的问题吗?!”

    那个随侍,叫什么来着,梁晋,“爱称”阿晋。与姜文一唱一和:“小姐此言差矣,世子八岁便阅遍诗书,通识古今,朝堂策论,无可匹敌。”

    “我如何能与哥哥此等天才相比,你分明是在诋毁哥哥。”姜姒小眼一动,千穿万穿,唯马屁不穿。

    “姒姒不是说女子能顶半边天?不可妄自菲薄。要做好表率。”平日里要是能听到姜文说这话,她必好好赞美他,当时却只想撕了他,又不敢。

    “放我去学堂里学吧。独自表率别人也瞧不见啊!”姜姒简直欲哭无泪。

    “不可急功近利,如此一个月下来,再回到学堂,姒姒必定一鸣惊人。”妥妥的还有半月。引得一边的梁晋都听不下去了,虽极力憋着笑,可那神色是丝毫不掩饰。

    “哥,哥哥,大哥哥,我错了,求求你了,你放过我吧!”姜姒那委屈劲上来了,一把鼻涕一把泪,也顾不上自尊不自尊了,耍起无赖来。

    只是人家铁了心,语重心长:“身为亲王之女,小小年纪深夜不归,对是不对?荒废学业只顾玩乐,对是不对?我也不曾罚你,只督促你勤加努力,对是不对?我的妹妹什么学不会?只是不用心罢了。”

    她能说什么呢?无法反驳,连连称是。她两辈子的爹妈加起来都没一个姜文管的多。也不是没离家出走过,但只要姜文往人前一站,舌灿莲花,谁看了都得说一声惇亲王之女甚为叛逆,得亏有姜大公子在。她总觉得京都里关于她的坏名声,少不了他的推波助澜。最终结果都是她被像拎小鸡一样拎回去;也想过暗地里给姜文下套,无一例外,都把自己套住了。小的时候看着老沉,越长大明明年龄加起来可比他大多了,但却拿人家毫无办法。

    后来她问姜文,为何他早早远超同龄人,还乐此不疲地带她一起去宗学。他并未回答她,而是笑意盎然地与她对视。那一刻,她在他

    眼中看到了自己,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坏心思。

    周遭欢快的笑声和柳子轻快的呼唤声把姜姒从回忆中拉了出来。她稀奇地看着如春日群芳般鲜活的柳子怡,不合时宜的语句终是没有从她口中说出。柳子怡轻哼一声,近日来孩子们的孜孜不倦与对她的需求令她有前所未有的感受,就好像笼罩在眼前的一团雾气四散开来,即将便要找寻到某样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为此,便也不再计较此前姜姒对她的刻薄。

    又一日清晨的阳光升起,姜姒难得积极了一回,与林阳一起在村里前前后后又走了个遍。村子不大,坐落在半山腰,三面环山,一条蜿蜒的河流将整个村庄分成了两半,一半田地,一半人家。村口有值守的村民,见他们在瞎晃悠,面色不善。春日宴氛围已布置的七七八八,整个村子看上去喜气洋洋。

    春日宴前一日,村民们皆欢欣异常。他们如往常一般用了晚膳,月亮已经高高挂起。家家户户都已熄了灯火。

    在黑暗之中,外边有人用方言小声交谈着,房门被悄然推开,有人一前一后进来,两人熟门熟路地摸到床边,却不料前面的人直接倒下。另外一人一时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感到脖颈一阵冰凉后便没了知觉。

    姜姒借着月光冷然地瞧着躺倒在地上的两人,用帕子擦了擦手中的匕首推门而出。与她一同出来林玥扶着刚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柳子怡与莺儿。

    两人不知发生了什么,迷迷糊糊地就被拖着往前跑,来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山洞前停了下来。里边缓缓走出了一个人,又两道人影闪过,被姜姒制止。“住手,可别一上来就打打杀杀。”

    随后两人跪下道:“属下疾风/疾雨,成毅已去接应林阳,晚些与我们会合。大公子吩咐过,若有人欲对小姐不轨,就地斩杀。”

    那人看上去毫无半点威胁,这些人真是越来越小题大做了。“别杀,带着她说不定能有什么趣事,点把火。带路。”

    疾风替林玥接过莺儿,燃了一根火把,疾雨将那人敲晕,半拖着,在前方引路,边走边解释,这个通道约莫是前朝世家为了逃避战乱所筑,通道的尽头是一处遗落的寺庙。待他们从通道中出来时,天已灰蒙蒙亮。柳子怡主仆本就有些神智不清,互相靠着便睡着了。而另一人一醒来便疯疯癫癫:“你们去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几人无语,他们很像是活阎王吗?姜姒令他们三人守着,自己去四处走走,这人也别再打晕了,等她自己何时静下来她再过来。

    “小姐已一夜未眠,这……要不吃点干粮。”疾雨忧心忡忡道。

    “不吃。”晚上不睡觉的后果就是恶心反胃。

    “小姐要不还是歇一会,大公子说了…”疾雨还想说什么,被疾风踢了一脚,触及姜姒不耐烦的神色,遂不再多言。

    这两人一定是梁晋的教出来的!都是大公子宝男。

    寺庙虽规模不小,被繁枝茂叶包裹着长着青苔的佛像坐落在正中心,各殿宇围绕在佛像四周,残败不堪,却依稀可见往日荣光。时间好似一剂慢性毒药,把一切存在缓慢侵蚀。

    等她回去后,几人都已恢复正常,林阳与成益也已到达此处。经林阳禀报,有部分人依旧在寻他们,还有一些人往丰县县城方向而去。

    “那些人一时半会也寻不到这儿来,不如坐下来听故事吧。吴娘子?”姜姒随意找了个地方靠着,又瞧瞧木讷讷不知在想什么的柳子怡,轻描淡写道。

    被点名的是刚刚发疯之人。吴娘子此前并非同父亲一道路过吴家村,而是丈夫。丈夫行商,在他们那儿乐善好施,是有名的大善人。当时她与丈夫一行人路过吴家村是也遇到了一名妇人被几名蒙面歹人欺辱。那群人与他们的人打斗了片刻便跑了,丈夫也未曾让人继续去追。他们跟着妇人来到吴家村,丈夫慷慨地将自己的钱财赠予村中人。辞行前的晚上,丈夫迟迟未归,她心有不安想出门去寻,却脑袋发晕昏倒在地。而第二日便与村中一男子赤身裸体躺在一块,也就是现在的男人。她不知怎么回事,也听不懂这里的方言,隐约是猜到发生什么了。几次想逃出去却被村里人发现,拦下,被现在的男人拳打脚踢,用链子锁住,直到她怀了孩子。没有人与他说丈夫的事,却也是她心里的一根刺。

    那几年她与村民们一同作恶,就与当初欺骗他们的妇女一般,一次次地欺骗外来之人。男人尽数丧命,女人有几分姿色的,被玷污,被侵犯,被囚禁,有的自尽而亡,有的如她一般,苟且或是被同化。

    她最终取得了村里人的信任。她在人们去劳作,又恰巧村长不在之时潜入村长家中时,寻到了藏匿赃物的库房,包括丈夫的遗物,又无意之中在村长家中寻到了村长与丰县县令赃款往来的证据,那一刻她感到无比绝望,将证据与一纸诉状埋入土中。这么些年下来,她已经麻木了,罪恶感连同希望一点点消失,直到遇到了姜姒他们,看到他们如此利落地把与她一块的村民斩于刀下。

    “你们之前就没遇到过一些高手?”疾雨表情吃惊地有些夸张。

    “村里那些人会在路边前前后后埋伏着,若是那些人看着不好惹,便放他们过去。”吴娘子毫无波澜地说着。

    疾雨一拍大腿,愤愤不平。“好家伙还欺软怕硬。”

    沉默了许久的柳子怡颤抖着开口:“你们…到底害了多少人?”

    吴娘子双眼空洞地望向天空,如同一条死鱼。她也不知道。

    “为何要等到春日宴这天才对我们下手。”姜姒疑惑。

    “同村十余人死于你们刀下,自然是要在这天拿你们的血肉祭祖,也是为了给那群死去的村民做祭奠。”吴娘子木然的声音说着残忍的话,积了灰的佛仍能看出怒目圆睁。“你们此前的每一餐,都被下了慢性之毒,最后一餐是毒发之日。”

    解毒自然是小事一桩。

    “原来如此,那来我房中之人必定是见色起意。这下他们只能同女鬼寻欢了。”姜姒嫌恶地掸了掸残留的血迹,又问疾风,“大公子安排的其他人呢?”

    “只属下几人。大公子说了,路途中的具体事务他不会干预过深,相信小姐能妥善处理。”疾风道。

    “都休息好了吧?走了。”姜姒一时间五味杂陈。

    柳子怡被莺儿扶起,轻声问:“去哪儿?”

    “去术州。”

    “就这样不管了吗?那些孩子怎么办?”柳子怡为所发生的事感到痛心,知道真相前多欢快,知道真相后便多难受。

    姜姒没理会柳子怡,而是走到吴娘子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把手上东西都交出来。”

    吴娘子默了默,自胸前掏出了一本发黄的账目递上。疾雨殷勤接过,里边夹着一纸诉状和一封家书。“我自知罪孽深重,若是,若是可以,还请贵人差人瞧瞧我父母是否还健在。详址均在书信中。”

    吴娘子对着几人离去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又死死地盯着肃穆的佛像片刻后撞柱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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