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

    四月的清晨,窗外雨下得淅淅沥沥,屋内闷热不堪,空气焦躁。

    昨夜李佚笙硬是连喝了好几杯酒,才勉强有了些睡意。此刻,宿醉的头痛随着燥热渐渐传来,细细密密得像针扎一般,她难耐地翻了个身,困意萦绕不去。

    早晨七点的闹钟声准时响起,拉回了即将再次坠入梦境的思绪,迷迷糊糊之间她脑海里忆起今天早上还约了店主要去看铺面。

    女孩猛地睁眼,手伸过去关了闹钟,摸索着按下吊灯的开关。

    冷白色的灯光一瞬间照亮了整间屋子,李佚笙的眼睛被刺得眯起来,缓了会儿,她才慢慢从床上爬起来,趿着拖鞋绕过地上歪歪扭扭的酒瓶,径直去了浴室。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不一会儿又回归沉寂。

    -

    手机被摁亮,水滴顺着发丝滴落,砸在屏幕上聚成了水珠,李佚笙随手一抹,继续敲字。

    微信第一条是闺蜜季繁十分钟前发来的,问她什么时候有空。

    她扫了一眼屏幕右上方的时间,在心里估摸了一下,回了个十一点吧。

    这边刚发送过去,下一秒对方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李佚笙有些无语,但还是划到了接听。

    “喂?”李佚笙自醒来便滴水未进,加上昨晚酗酒的缘故,此时喉咙干哑得要命,还混着浓浓的鼻音,她拿了个杯子打算去厨房接点水。

    对面的女声一顿,问道:“你昨晚不会没把持住,酒后乱情了吧?”

    “……”

    李佚笙右眼皮跳了跳,没好气地道:“这不是多亏了你重色轻友。”

    昨晚季繁把她叫去KTV,嘴里说着是庆祝她重获自由。结果等李佚笙到了那,才发现是个鸿门宴。

    这厮不知道从哪找来了一水的男模过来陪酒,扬言要体验一番左拥右抱的感觉,还十分慷慨地分了两个给她。

    那些涂脂抹粉的男人靠近李佚笙的时候,她极力地按耐住了想揍人的心,不动声色地往旁边的空位上挪了一点,然后再挪了一点。

    结果等季繁那个大明星男朋友急匆匆地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场景:

    李佚笙远远坐在沙发的角落里低头摆弄着手机,而季繁被一群男人围着灌酒。

    来人怒气冲冲地把季繁从沙发上拽起来,还没开口质问,季繁就指着李佚笙把锅甩了出去,看见自家闺蜜的眼色,也迫于她旁边那人的压迫,李佚笙咬牙点头承认,都是她点的。

    然后,季繁就被男人压在怀里拢着出了门,留下李佚笙和一群妖孽帅哥面面相觑。

    “昨晚那些你一个都没看上?”季繁问她:“你不会心里还记挂着大学那位吧?”

    闻言,李佚笙倒水的动作一顿,淡淡出声:“没有。”

    对方显然不信:“真的?”

    李佚笙没再说话。

    沉默了几秒,季繁苦口婆心地继续劝她:“谢久辞就是块石头,哦,不对,应该是冰山,你捂不化的。”

    “当初你追他的时候我就说过,你非不听,结果最后还不是分了?”

    “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怎么好不容易刚到手又不要了……”

    “嗯。”李佚笙淡淡出声打断。

    察觉到她不想听这些,季繁干脆换了个话题:“晚上出去玩不?最近听说南天街那块有个街头乐队表演。”

    “可以,正好我一会要去那边看门面。”

    季繁有些意外:“你昨天说的事情就是这个?你决定好要开酒吧了?”想到李佚笙的情况,季繁叹了口气:“行吧,这样也好让你这个恋爱脑分分心。”

    电话那边有推门声响起,季繁压低声音:“先不说了,他醒了在找我,你结束了叫我。”

    李佚笙的火气蹭一下上来了,“到底谁是恋……”

    话才说到一半,电话就被挂断。李佚笙听着电话里的忙音,额角直跳,一口气都在胸口不上不下的,她拿起水杯仰头灌下一杯冰水,深呼吸两口,把杯子重重地嗑在白瓷桌面上。

    手机举到眼前看了下时间,李佚笙没再磨蹭,扯了件外套套上,撑开伞就出了门。

    -

    外面的雨势减小。

    李佚笙一出门就拦了辆出租车,报了地址后就靠在椅背上又睡了过去。

    从她家这边到南天街大概有个几十公里的样子,平时开车也得近半个小时,更何况现在刚好到了上班族们赶早八的时间。

    说起来,李佚笙自大学毕业以后好久没有起得这么早了。

    两个月前,她从江原搬回了北辰市。

    这个房子是她大学时候为方便爸妈工作租的,一个偏远城中村的五十平米小房子,没有什么厨房用具这些基础设施,对出行也不太方便。

    但好在比较便宜。

    也幸好这样,她退租以后,房东因为没有找到合适的租客,才空闲了下来。

    要不然,以现在她的能力怕是连住行都负担不起。

    毕竟她大学时候奖学金和助学金都补贴给了家里,现在准备开酒吧的钱还是朝季繁借的。

    等到了地方,李佚笙扫码结账后礼貌和司机道了别,在微信上说了一声后便孤身站在街边。

    她整个身子被一把极大的黑伞罩住,在连绵细雨里显得沉默又寂寥。

    没过一会就有人过来,两个人简单寒暄一番,便直奔主题。

    李佚笙的大学就在这边上,所以这一条街她是极熟悉的,简单参观了一下店面后当即就问了价格,有点小贵,但在城中心这价格也倒是算得上良心。

    想到自己开得是个酒吧,人流量对她来说还是比较重要的。李佚笙咬咬牙拍板,也没多说,便签了合同。房东笑嘻嘻地把钥匙交给她,按惯例给她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了。

    虽说是租的店面,但显然上一家租客也是个做饮品生意的,桌椅板凳摆得整整齐齐,还有这前台看着擦擦就可以做调酒的地方,李佚笙看着空旷的墙面,寻思着或许应该给摆个柜子。

    她把手里的合同和包放下,单手拢住头发,褪下手腕上的黑色皮环随意一绑,然后去卫生间拎了桶水出来,摆湿抹布就开始干活。

    等李佚笙擦完最后一张桌子的时候,累得腰都有些直不起来。她抬手用袖口擦了下额上的汗渍,转头看了眼门外。

    日暮下沉,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路口的霓虹灯逐个亮起,透过透明的玻璃门照进来,糜烂又绚丽。雨好像停了,外面有行人匆匆而过,城市的夜晚慢慢变得热闹起来。

    李佚笙拧干了抹布的水,提着桶把脏水倒了,这才有空从包里翻出手机。

    屏幕刚被点亮,季繁的消息就涌了出来。

    把合同收进帆布包里,李佚笙快步出去,锁了店门,用语音问她:“在哪?”

    -

    季繁让她在大学门口等会儿。

    北辰大学没有晚课,这会正是夜生活的开始。

    门口陆陆续续地有人出来,年轻的男孩们成群结伴地从校门口经过,余光瞥见树旁站着的李佚笙,均不由得顿住了脚步,一步三回头地看,等到李佚笙察觉到视线抬眸望过去,又慌忙地低头,悄悄红了脸。

    也有一些胆大的,走到她面前问能不能加个微信。

    李佚笙正在微信上催着季繁,闻言头都没抬,便随口敷衍道:“不好意思啊,我对弟弟没兴趣。”

    “……”

    打完最后一句,李佚笙收起了手机。

    她站得有些累了,准备去保安厅卖个面子看看能不能歇会,刚提步过去,就听见有人喊她。

    季繁冲过来抱住她,嘴里说着抱歉。

    “哎呀,等久了吧。”

    李佚笙懒得搭理她。

    见她情绪不对,季繁上前拦住她的肩膀,赶紧扯了点别的事,“走,姐带你看帅哥去!”

    两人一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不知不觉间又走回了李佚笙刚租的那间酒吧。

    “我们到底要去哪?”李佚笙扭头问。

    季繁往四周看了一下,用下巴朝右前方点了点:“就那。”

    李佚笙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斜对面的那片空地已经围满了人,零零散散地占据了整条步行街。

    “听说这个乐队的主唱长得贼帅!”季繁凑到李佚笙耳边笑眯眯地说,“你也好好看看,别吊死在一棵树上。”

    李佚笙翻了个白眼,季繁没注意到,继续和她咬耳朵:“要我说,就你这长相,谢久辞那个狗东西压根就配不上你!”

    话音刚落,耳边一阵脚步声响起,伴随着前方人群的尖叫声,两人后知后觉地抬头。

    一群挎着包的非主流与她们擦肩而过,中间簇拥着一个男人。他穿了件黑色的夹克外套,身材高大挺拔,侧脸的轮廓凌厉如刀削斧刻。

    似乎正在听旁边人说话,他微微弯了身子,额前的碎发刚好遮住了他漂亮的眉眼。灯光洒下,衬得他整个人莫名柔和。

    他薄唇微勾,在路过她们面前的时候脚步一顿,淡淡侧身望过来。

    男人眼神里没有什么情绪,完全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李佚笙垂在身侧的手指不自觉蜷了起来。

    有人喊了声“辞哥”,男人收回目光,再次提步。

    “操!”季繁嘴角抽了抽,看向李佚笙语调上扬:“合着还是同一棵歪脖树呗!宝儿,你们两孽缘不浅啊,这都能碰上?”

    李佚笙眼睫微颤。

    “不过,谢久辞怎么干这个了,他家不是挺有钱的嘛,按他的性子也不像那种纨绔子弟呀……你说,刚才我骂他他听见没……”

    季繁自言自语地说,恰好此时追在末尾的一个年轻吉他手路过,可能是跑得着急的缘故,他没注意,身后背着的包链不小心划蹭到李佚笙的手,拉出一条不浅不深的血痕,季繁惊呼了一声。

    人群喧嚣,这声惊呼很快被淹没。

    吉他手被吓了一跳,等看清李佚笙的伤口时,脸色煞白。

    李佚笙疼得轻嘶了一声,她从包里掏出纸巾压下渗出的血珠,冲季繁扯了扯嘴角:“没事,不用担心。”

    然后看向吉他手,正准备告诉他以后注意点。

    抬眼却意外撞进一双漆黑的眼眸中,视线焦灼,里面含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李佚笙收回视线,向面前的人摆摆手:“算了,你走吧。”

    然后拉着季繁,就往反方向走,她硬着头皮步履极快,却被身后一道清润的男声叫住。

    “等一下——”

    初夏的街头,因刚下了一场雨的缘故,空气里泛着淡淡的青草香,喧闹的人群突然安静下来,让一切微弱的声音逐渐放大,比如

    男人踱步过来溅起的水花。

    亦比如,

    李佚笙此刻慌乱不安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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