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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佚笙停了下来。不远处，乐队的人开了音响，手鼓的敲击声伴着萨克斯的激昂演奏，将人们的注意力又重新吸引了过去。

    她愣愣转过身。

    两个人视线相撞，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直到旁边的吉他手不明所以地打破沉默：“辞哥？你们认识？”

    谢久辞瞥他一眼，言简意赅：“道歉。”

    吉他手听从地朝李佚笙鞠了一躬：“对不起。”随后又出言解释：“我不是故意的，您的伤……”

    李佚笙温声打断了他：“没关系，下次注意点就好了。”

    而后，她目光坦然地望向谢久辞：“有事吗？”

    这是二人自分手后的第一次见面，李佚笙做事干脆利落，当时就把联系方式全部拉黑，这半年来他们两可以说是毫无交集。

    所以实在是没有想到还会再遇到他，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这是破产了吗？

    虽然但是，两个人分手那天好像闹得不是很愉快。

    李佚笙不觉得他对自己还会有什么余情未了，只当他还记恨着曾经被甩的耻辱历史，过来讨要说法的。

    于是她索性先发制人：“如果是因为之前……”

    “这个乐队是我在负责。”谢久辞突然插了句话。

    李佚笙脑子宕机几秒，不明白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是在和她寒暄介绍？

    或者是在告诉她，之前那件事人家根本不Care，让她别自作多情？

    又或者，就是不想让她把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说出来，所以专门挑这个时候打断她。

    李佚笙视线不自觉地往他那边瞟。

    半年没见，男人好像消瘦了些，脸部的轮廓更加锋利。乌发凤目，眼窝微陷，高挺的鼻梁下薄唇紧抿，更显冷漠寡淡。偏偏眼尾处有一点红痣，给他又添几分艳色。

    极美的骨相。

    却让人，不敢靠近。

    等反应过来，李佚笙点了点头，客套奉承：“那挺…厉害的…”

    谢久辞睇着她，没有接她的话茬，只缓缓吐出句：“很抱歉弄伤了您。”

    他拿出手机，继续说：“如果后续有什么问题，您联系我就行。”

    他说得客气，手机却从头到尾一直黑着屏，李佚笙是一点没看出来他想负责到底的意思，倒像是例行公事一样。

    李佚笙挑眉，笑了：“一个创可贴的事情，不至于劳驾。”

    此话一出，便是明晃晃地拒绝了。谢久辞仿佛松了口气，好像刚才只是因为周围有不少人看着，得明面上过得去才行。

    他顺势又把手机收回去，微微朝她颔首道：“那打扰了。”

    然后转身就走。

    吉他手朝李佚笙憨憨一笑，再次说了声抱歉，便赶忙跟了过去。

    在旁边极力隐身，当了半天透明人的季繁见他离开终于呼了口气，拉了拉李佚笙的衣袖：“妈的，吓死我了。”

    “嗯？”

    “我还以为你两要大吵一架呢…不过这谢久辞虽然冷，但是论样貌来讲，却是更骚包了。”

    李佚笙嘴角抽了下：“你刚还说他是棵歪脖树呢。”

    “那是对你来说，你回家对着镜子好好照一下。”季繁恨铁不成钢，扭头说道：“你这张脸配谁不是绝对打压？”

    “……”李佚笙被噎了一下，“下次说话别大喘气。”

    真不是季繁夸大其词。

    事实便是李佚笙长得极美，与她这个人一样，妖而不艳攻击性极强。一双桃花眼勾人不自知，柳眉微扬，一颦一笑间便流露出万种风情。

    夜色渐浓，路灯下灯火昏黄，她仅仅站在这便让周遭的一切失了颜色。

    就算不带闺蜜滤镜，季繁也由衷觉得样貌上来看，李佚笙配谢久辞绰绰有余。

    往谢久辞那边瞅了眼，季繁戳了戳旁边这人的胳膊：“你看他旁边那个女的，要我说谢久辞这丫审美降了啊……”

    李佚笙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谢久辞身边多了一个女人。

    那女人穿着抹胸束腰红裙，白皙瘦弱的臂膀露在外面。她端坐在一台黑色的架子鼓前，浅笑着给他递去话筒，有一阵轻风扬起，裙摆随着飘摇，勾勒出姣好的身材曲线。

    谢久辞唇角勾了下，接过。

    动作熟捻又自然。

    欢呼声起，人群又一次沸腾起来。

    “诶——你干嘛去？”

    话音未落，季繁就看见李佚笙已经挤了进去，人潮涌动，她很快就消失不见，想来应该是溜到了最前面。

    “就说她放不下吧，还死鸭子嘴硬。”季繁嘟囔着，也学着她刚才那样往里面挤，没一会便放弃，于是给她发了条微信说在老地方等她。

    -

    谢久辞脱了身上的外套放在旁边的空地上，那些黄毛小哥自觉为他让开一条道。

    他站在了最前面，低眉把话筒立在架子上，深鞠一躬，便有掌声雷鸣，随后起身抱了把木吉他，漫不经心地拨弄了两下，然后抬手抵在唇边，人群立即安静下来。

    指尖划过琴弦，清醇如酒的嗓音不紧不慢地传出。

    “曾经我是不安河水”

    “穿过森林误入你心”

    ……

    “嘿，当我找到你”

    “试探你眼睛”

    ……

    弱起渐强，却不似刚才那般热烈狂放，抒情缱绻中道明情不知起，凄美激昂里诉说路无从归，所有人都听入了神。

    “让我坠落”

    “在这凄美地”

    直到一曲终了，万籁俱寂。片刻后人群中口哨声此起彼伏，喊声叫声一涌而出。有人带头往他们前方的纸箱子里塞了一张红票子，之后打赏层出不穷，一发不可收拾。

    李佚笙刚举着手在人堆里冲出来，就又被挤开，摩肩接踵时不知怎么就被推到了谢久辞面前。

    两个人都怔了一下，三秒后谢久辞率先淡淡移开视线。

    “……”

    尽管不想承认，但想着自己现在的处境，李佚笙觉得他装作没看见应该是最好的处理方式，否则她会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毕竟谁他妈想在遇见前任的时候是狼狈成孙子的模样啊。

    李依笙头发上的皮筋刚刚因为动作幅度过大被崩开，一头长发直接披散开来，刘海被额上的汗珠打湿，身上穿着的白衬衣也被挤得皱皱巴巴，还混了周围的汗臭和烟味。

    更何况，前任旁边还有个……有点姿色的……暧昧对象？

    李佚笙冷眼看着那个女人给谢久辞递水，轻哼了声。

    察觉到对面一道略带敌意的视线，周薇有些莫名，随口问道：“阿辞，认识？”

    又是这个问题。

    谢久辞淡淡嗯了一声，没接那瓶水。

    他又一次回到话筒前，略带磁性的声音随着电流传出：“今晚多谢大家捧场，下次再会！”

    说完也不管众人反应，弯腰捡起地上的衣服跨在手臂上，留下一群小弟收场善后，转身就走。

    见状，李佚笙拔腿就追，却被周薇拦住：“阿辞要去休息了，粉丝的话最好别越界做出打扰私生活的事情。”

    闻言李佚笙脚步一顿，倒也不急着追了，抚平了身上的褶皱，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着她。

    “你喜欢谢久辞？”

    心事被戳穿，周薇脸上泛起了薄红。

    好像明白了什么，李佚笙轻啧一声点评道：“要不你还是放弃吧。清汤寡水，他不吃你这款的。”

    周薇被激，语气变得尖锐起来，尾调上扬：“你以为谁都像你这样上赶着去撩男人？”

    声音比较大，周围人窃窃私语起来。

    听了她的话，李佚笙不仅没生气，反而笑起来，眉目张扬，整个人都带了光。

    她扬手将头发捋到耳后，朝着女人眨了眨眼：“是啊，毕竟不是谁都能像我有这个资本。”

    “你……”周薇气结。

    李佚笙抬眼看见谢久辞的背影就要走过街口拐角，她懒得再废话，瞅准时机直接从斜前方的一道空隙间窜了出去。

    人头攒动，周薇被堵在了里面，女人急得剁了跺脚。

    -

    李佚笙没找到谢久辞，左拐右拐地不知走到了哪。

    她从包里翻出手机，把垂在脖子上的耳机挂上，点亮屏幕准备导航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刚开了屏保，就看到季繁发来的消息，问她怎么还没过来。

    点进微信，看到之前的消息，她飞快回了句马上。然后退出，换到导航界面输了个“老金面馆”，跟着手机提示音往那边走。

    出巷子的时候，李佚笙闷着头看手机没注意，差点被路边的石坑绊倒，她踉踉跄跄地稳住身形，下意识左瞅右看一番试图掩饰尴尬，意外瞧见巷口墙角那边站了个人。

    男人斜倚着白墙，嘴里叼了根烟，他淡淡垂着眼睑，手里松松拎着那件黑色外套。

    李依笙当机立断地转身朝回走，耳机里传来“您已偏航，正在为您重新规划路线”的提示音。

    机械的女声，不掺杂任何感情与语气，却在这个难以言说的时候，显得冰冷又现实。

    寂凉的夜晚，只有零散的几颗星星点缀在墨蓝色的天空，树叶在微风中摇曳，沙沙婆娑。路灯闪烁不定，飞蝇扑火，不顾一切地撞向唯一的光。

    似有所觉，男人抬眼望过来，神色冷漠又平静。

    时间好像重新来到他们分手前的那个夜晚。

    少年眼眶泛了红，往日的淡然不觅踪迹，双手渐渐握紧，玫瑰刺破包装袋扎进肉里，他却仿佛浑然不觉，眸中一片死寂。

    而李佚笙一袭红裙婀娜生姿，踩着高跟鞋漠不关心地从他旁边经过。

    喉结轻滚，谢久辞出声唤她，“阿笙。”

    他克制着情绪，声音低哑至极：“你想要的我也可以给。”

    李佚笙脚步不停。

    谢久辞垂了眼，自嘲般地扯了扯嘴角：“为什么不继续骗我了呢？”

    回应他的是一道干脆利落的关门声。

    黑云压城，浓雾布满了小城的每一个角落。

    也许不会有人知道，那日后半夜的一场夜的一场大雨，终是将谢久辞骨子里的骄傲寸寸浇熄。

    更不会有人知道，丢弃在垃圾箱里的那束玫瑰在暴雨倾盆下获得了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