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已过，天气一天比一天的暖和，但诺大的太子府并未因天气回暖而变得热闹起来。

    七进的院子中只住了寥寥数人，多年“囚徒”般的生活早已磨灭了大多数人对生活的期盼。

    姜宁让季雪晴将食盒中的食物分发给其他人，自己则是拎着另一个食盒来到一处偏院。

    “娘，我回来了。”姜宁站定在房门口，冲屋内喊道。

    无人应答，姜宁却早就习以为常，推开门行了一礼后才进入房间。

    房间内一女人坐在窗前，一手持铜镜，一手捏兰花，嘴中咿咿呀呀的念叨着什么，细听好像是在唱戏。

    女人身着华服却有污泥，面容苍白却有血痕，嗓音纯净所唱戏词却让人毛骨悚然，散发披于肩，衣摆垂于地，仿佛地狱厉鬼停留人间。

    姜宁对这阴森的一幕视若不见，径直走到桌前将食盒中的菜肴一一摆放在上边，顷刻间菜肴的香气就和房内发馊的味道混合在了一起，形成极为奇怪的气味。

    “不用装了，她们都让我打发到前院吃东西去了。”

    “你见到他了？”女人猛地扭头盯着姜宁。

    “嗯！”

    “那怎么不杀了他！”女人声调猛然升高，声音如狂风吹过枯木般尖利刺耳，每个字都带着诡异的扭曲力量。

    “杀不了，也没想着杀。”姜宁坐在凳子上，盛了碗汤放在桌子另一边，她这娘亲虽然是装疯，但被囚禁了这么多年，已经到了快要真疯的边缘。

    “可他杀了你父亲！”姜宁的话激怒了女人，女人的嘶吼声响彻屋内。

    “以后再说，先吃饭，不然以后我宰了他你也看不到了。”

    这句话似乎触动了女人，情绪渐渐平复下来。

    姜宁盛了满满一大碗饭放在汤旁边，起身去搀扶女人。

    女人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也很久没有出去走走了，身体轻的像柳絮，即使她这样的孩童也能搀扶的动。

    突然，女人甩开了姜宁的手，猛的向前一步挥手将桌上的菜肴打翻，然后匍匐在地大口吃着地上沾满灰尘的饭菜。

    “娘……”

    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打断了姜宁的话，一个肥胖的妇人站在门口，伸长脖子朝屋内看。

    “小姐，你快出来，夫人犯病了，别被伤到。”来人看到屋内的情况，不由分说的走到屋内把姜宁抱了出去。

    不知是否是不小心，妇人宽大的脚掌刚好踩到地上唯一一块没被污染的饭团。

    “娘！”凄厉的哭喊声响彻整座府邸，前院正在吃东西的众人对这声音置若罔闻，只有一个小女孩踉跄着朝后院跑去。

    “放开我，放开我！”姜宁拼命扭打着妇人，尽管她已经尽量朝着要害位置打，可凭她的力道根本破不开妇人厚厚的脂肪。

    “我告诉你今天我已经见到了皇爷爷，他已经允许我自由出入府中了，你要是敢再这样对待我娘亲，我就让他杀了你！”

    这话对妇人起到了作用，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下了姜宁。

    姜宁整理了下衣衫，红着眼对妇人吼道：“我不管你是谁的人，背后的人给了你多少好处，你终归只是下人，我虽不是郡主，娘亲也不再是太子妃，但杀你还是能办到的。”

    妇人脸色铁青的盯着姜宁，半晌后还是不情不愿的说道：“我，奴婢知道了。”

    “去重新弄一桌饭菜，把你私藏的好东西都做了。”

    “看什么看，还不快去！”

    妇人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怪怪听话朝厨房走去，只是心里暗自发狠，回头一定让自家小姐好好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

    唉，真麻烦，要不要找机会弄死她呢？算了杀了一个还会派下一个人来，下一个就未必这么蠢了。

    姜宁看着自己幼小的手掌叹了口气，终归还是力量不足，再忍忍，再忍忍。

    “小姐，你没事吧。”季雪晴气喘吁吁的跑到姜宁身边，伸出小手上下摸索，眼中满是关切。

    看到季雪晴满头大汗，嘴角还泛着油光，显然是刚才听到她的叫声，连嘴都没来的及擦就跑了过来。

    姜宁感觉心头暖暖的，是啊，就算这世间有万般丑恶，总有人能让你心头一暖，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这些人会让你觉得这人间还值得。

    “我这么厉害，能有什么事，走，我们一起去看看娘亲。”姜宁将胸脯拍的梆梆作响。

    姜宁拉着季雪晴走到屋内，此时姬青雨正坐在桌旁小口吃着桌上残留的剩菜。

    “娘，别吃了，一会儿成婆会送新的饭菜过来。”

    “都一样，送新的也一样要打翻。”姬青雨看都不看二人一眼，继续往嘴里塞东西，明明已经有些干呕，手上的动作却依旧没停。

    “下次唬人不要说那么多废话，说多越多越显得色厉内荏，好在那婆娘是个蠢货。”姬青雨瞥了二人一眼，很快又收回视线。

    “知道了，他准许我自由出入了，你有什么话需要我带给外边人吗？”姜宁将躲在身后的姬青雨拉了出来。

    “他准了？”姬青雨有些意外。

    “虽然没明说，但应该是那个意思。我还提了想让你陪我一起出去，他拒绝了。”姜宁回忆了下，她提的那两个要求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想出去，皇帝那么聪明肯定听的出来，不然总不能让教书先生和武艺师傅到这全是女眷的废太子府教学吧。

    “呵，他不会同意的，如果让我也走了出去，就说明他承认当年那事是他错了，可皇帝怎么会错呢，哈哈哈哈哈，皇帝怎么会错呢。”姬青雨哈哈笑了起来，似乎极为开心，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你拿着我给你的玉佩，去城西找一个姓胡的铁匠，如果他还在，那你今后的日子会好过些，如果他也不在了……”姬青雨没有继续说下去，虽然不再流泪，可神色依旧满是悲伤。

    “好。”

    一时间，屋内陷入了寂静。

    “你走吧，那蠢婆娘快回来了，以后……不要带她来了。”看着季雪晴怯生生的眼神，姬青雨心痛的无法自已，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那不行，你是我娘我想见你。”姜宁的话回的驴唇不对马嘴。

    “那随你，我累了。”说完姬青雨走到床榻处侧躺了下去。

    “那娘亲多保重，孩儿告退。”姜宁拉着季雪晴躬身作礼后走出了屋子。

    “离开这里的时候，把她也带走，你走了，这蠢货活不下去的。”房间内姬青雨声音幽幽地传来。

    姜宁低头看着季雪晴，她眼神清澈且明亮，带有孩童特有的天真，看到姜宁在看她，不由得露出一抹腼腆的微笑。

    “这就是我的家，我哪也不去，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带她好好体验外边的世界的。”姜宁的话说的铿锵有力。

    因为我只有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