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在哀劳城中又转了转，青谭已经换上了漂亮的新衣服，开心得边走边蹦。
聂云瑾的佩剑上也挂了几包小吃。
长生在后面默默地跟着。
时至午时，一行四人总算了出了哀劳城的大门。
出了城又步行了几公里，四人钻进了城外的密林当中，回头已经完全看不到城池。
虽然青谭一直在耳边叽叽喳喳个不停，郁灵却没有太多心思理会了，她愈发觉得眼前的聂云瑾不大对劲。
按理说，聂云瑾应当不晓得这世间还有御剑之术，他们一行人午后方出城，也没有准备马匹车辆，他难道不疑惑四人如何入夜前到达下一个目的地吗？
他为什么不问呢？
又走了没多远，便在密林中看到了一个村落，不过寥寥十几间屋舍，虽简陋却依旧温馨。
郁灵闲逛的时候打探过了，这里有个村落，那晚来城里为孙媳妇求取灵药的老婆婆大概是住在这里的。
郁灵带着一行人来到了村子里，四人实在是气宇不凡，遇见的几个村民都忍不住上下打量他们。
很快，郁灵便在一户院门前停下脚步。
院内有个五六岁的孩童，衣衫脏兮兮的，倒也不算破旧，一个人在那玩耍。
郁灵招手呼唤道：“小孩儿，过来。”
孩子左右看看，确定是在喊自己，又看到喊自己的姐姐看着特别好看，便走了过去。
许是陌生人靠近邻居家的孩子，村民有了戒心，他们身边有五六个村民凑了上来。
“你母亲呢？”郁灵问。
孩子低着头，咬着牙，小小的身影看着十分单薄。
一旁的村民帮着搭腔起来：“这孩子的妈前阵子病了，老孙婆子还去城里寻了神医，可惜，说是那神医嫌她没钱，不肯来救人，哎，可怜人啊，第二天晚上就咽了气了……”
郁灵垂眸，悲悯地看着眼前小手搓着衣角，小脚趾也在地上一抓一抓的女童，仿佛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神医明明给了那婆婆三颗灵丹，至少可保三年寿命。”聂云瑾淡淡道。
郁灵眼中闪过一道冷光，他带聂云瑾来这个村子一来是探访那日求药的老人，二来也是试探，难道自己猜错了？眼前的聂云瑾是真的蓬莱大公子？
“哪有什么灵丹啊，那老孙婆子哭天抢地的，骂那神医见死不救……好难听的呦！”
“看来，是有人私吞了灵丹妙药。”聂云瑾当晚善心大发，如今这样的结果，他好像也没有多愤怒。
“诶？老孙婆子今天去哪了？”又一村民开口问道。
“这个……好像是去邻村给孙老三说媳妇去了。”
“这，丧期还没过啊。”
“哎，只是在说亲，又不是马上要迎娶，老孙婆子嫌弃这孩子是个女娃，五年了她孙媳也没有再生男丁，这心急也正常。”
“正常？”郁灵的语气阴冷异常，众人突然感觉脊背发凉，片刻竟无人再敢出声了。
“小丫头真可怜，不如随我去蓬莱吧，要是资质好，或许可以做个入门弟子。”聂云瑾叉着胳膊，肩膀半倚在门框上说道。
郁灵侧目，聂云瑾在哀劳沼泽中给自己的印象应是个十分端方雅正的男子，眼前这个站姿，实在与“端”“雅”毫不沾边。
她蹲下身，轻轻抚了抚女童的头发，道：“好好活着。”
说完便起身离去。
青谭皱着眉撇着嘴，叹了口气，也跟着郁灵走了。
长生与聂云瑾对视了一眼，聂云瑾掏了一下自己的袖口示意聂云瑾自己囊中羞涩，随即嗤笑了一下，嘲讽中夹带着毫不掩饰的不屑瞥了他一眼，转身也走了。
几个村民面面相觑、窃窃私语，对这几个不速之客的反应充满了疑惑。
没走多远，众目睽睽之下，郁灵施法捏了一朵云，带着青谭飞上了云天，村民们瞪大了眼睛惊呼神仙驾临，纷纷跪地参拜，不乏有人口中还念叨着“保佑我儿”云云。
聂云瑾回头看了一眼戴着面具的陈长生，假惺惺道：“前辈飞了？这可如何是好？”
长生佩剑上挂的几包零食已经留给那可怜的女童了，只见他掐指捏决，佩剑随光而起。
聂云瑾顿时变了脸色，皱着眉仔细打量着眼前所谓的“鬼差”，眼神凌厉充满了审视。
长生飞身上剑，对愣在原地的聂云瑾说：“聂兄请。”
聂云瑾回过神，只得跟着踩了上去。
村民们只顾看着已经飞远的“神仙”，完全没有注意到后面御剑的二人，只见一道剑光也嗖的一声向着天边追去。再次俯首一片。
青谭问郁灵：“大当家的，这次你怎么不低调啦？”
郁灵答道：“有‘神仙’来看望过那个女孩子，你说，村民们和那个老太婆还敢不敢小瞧了她？”
“哇，大当家的你真聪明又善良！”
“哪里哪里。”这话虽皮，郁灵的语气却有些严肃，让青谭觉得这皮得敷衍。
“朔月御剑，你猜聂云瑾敢不敢上？”郁灵淡淡道。
“大当家的！他们跟上来了！”青谭惊呼。
果然，御剑的二人很快追了上来，长生在前，目视前方，聂云瑾侧身而立，捏决护体，面对着乘云的二人，脸上挂着难以言状的微笑。
青谭背上一凉，“咦，大当家的，我怎么这么讨厌这个蓬莱的家伙？比那群昆仑派的老头子还讨厌。”
郁灵眺望前方没有答话。
青谭许是觉得无聊，盘腿坐了下来，小脑袋靠在郁灵的小腿上，喃喃道：“大当家的，快一点呀，这么慢什么时候才能见到颜哥哥呀？”
郁灵温和道：“乖，聂公子怕是第一次御剑，御剑不比腾云，他会害怕的，照顾一下。”
青谭顿时来了精神，“我不怕御剑呀！我跟他换一下就好啦！”
长生微微侧头，似乎对这个建议有点意见，但终究没有开口。
还不等郁灵同意或不同意，聂云瑾倒是一点没有客气：“如此，便多谢前辈照顾了。”
“好说好说。”青谭兴奋道，好像这个感谢前辈的话是说给她的。
话音刚落，聂云瑾飞身来到了郁灵的云上，郁灵眉头一紧，不置可否，青谭也几乎同时跳到了长生的剑上。
二人互换位置，郁灵只觉得侧后方有个灼热的目光在注视着自己，她心中的怀疑虽没有被证实，却如同一根刺一般扎在心里——此刻自己身边的这个人，或许不是真正的聂云瑾。
夜溟本就是正经修得了仙体的，又得妖力，若他刻意隐藏，郁灵真未必能判断出他的身份。
郁灵想破头都想不通，夜溟乃是修仙之人，并非妖族，怎么可能获得妖主印记呢？
不过，就连灵元破碎，都能死而复生，夜溟还有什么是做不到的呢？
她多番侧目，欲言又止。
旁边的聂云瑾却先开口了。
“前辈似乎有话想说？”
“蓬莱掌门若是知道你随我左右，怕是要气死了。”郁灵此言非虚，各门派的掌门真的恨不得把妖族灭族，尤其这个护佑妖族的“妖女”。
“家父和众多叔伯对前辈多有误会，晚辈会劝说他们的。”
“他们的父母祖辈我都有所耳闻，有的还照过面，一辈传一辈，一代比一代顽固，你别学了去就好。”
“自然，前辈放心。”
“大当家的！快一点吧！这个速度怕是飞一晚都到不了烙焱山了！”一旁的青谭见两人聊了起来，急得恨不得跺脚。
郁灵却没有理会她，再次问聂云瑾道：“朔月的御剑之术，凡人都没有见过，你不好奇吗？”
“朔兄能跟在前辈身边，能有这样的术法也不足为奇。”
“你若是想学，我可以教你，届时蓬莱一派定会成为仙门百家之首。”
“多谢前辈，只是将山门发扬光大非晚辈之志。况且这样的术法，若是只一派学了去，怕是会一家独大，失去平衡。”
“说的倒是有理。”郁灵道。
“大当家的……”青谭耷拉着眼皮噘着小嘴，恳求地看着郁灵。
其实郁灵并不是完全不想快一点，一来她想试探一下聂云瑾，二来，她如今神力衰微，又为哀劳城全城的冻伤的百姓治疗，又施法炼制了一批能一夜之间成熟的种子，消耗巨大。
架云飞行许久，郁灵已经快无力支撑，她面容苍白，只是其他几人都在她身后，看不见她的虚弱。
郁灵被青谭一催，也想试试能不能快一点，却只觉眼前一阵晕眩，她身形微微不稳，很快定住，却还是被身旁的聂云瑾察觉到了异样，他上前一手扶住郁灵的手臂，关切问道：
“你没事吧？”
郁灵怔了片刻，定了心神，轻轻将手臂收了回来，轻声道：“无妨。”
“前方是昌都，我们可以去歇歇脚。”聂云瑾的手在空中尴尬了片刻，握拳收回，对郁灵说道。
“不要啊大当家的，欺负我的那窝狐狸就是昆仑山的，我讨厌这个地方！”
“昌都离昆仑还很远的，而且昌都有很多美食的，你来到时候有机会吃到吗？而且你现在有三个战友，可以去找她们报仇的。”聂云瑾哄着青谭，挑着眉笑道。
“我来的时候兜里没银子，确实没吃到好吃的……报仇……真的可以报仇吗？”青谭顿时来了精神，好像担心郁灵会反对。
谁知郁灵没有反对，倒是青谭身前的朔月轻声道：“在下听闻，此处有一种美酒，叫美人醉，清甜爽口，没有普通酒水的辛辣滋味，当地女子很是喜欢，你喝过吗？”
“没有……”青谭遗憾道，她来的时候囊中羞涩，又挂念着大当家的，并没有来得及游玩。
“大当家的！我们去昌都吧！”
郁灵心知这是聂云瑾诚心让自己落脚歇息，便领了这个情了。
一行四人很快便在昌都城外落了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