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块抹布

    光透过窗棂跳晃了赵送念的视线,目之所及的是折成两半的木质桌椅、零落破碎的花瓶碎片、还有一个躺在地上的人。

    躺在地上的成年男子已然没了气息,死寂一般的空气好像要闷死赵送念,令她丝毫喘不过气来,她的灵魂好像在亲眼看着这个男人死去的那一霎被一击而散了。

    耳边传来一道讽刺的声音:“怎么?没见过死人?”

    赵送念沉沉地吐出一口浊气,转头看向刚刚说话的男人。

    男人穿着黑衣,下摆绣着极其精致的金丝兰花,双手交叉放在胸前,胸前领口大开,隐约可见胸肌。一双丹凤眼微挑,剑眉浓烈,嘴角翘起,眼中全然是嘲弄。

    赵送念轻轻开口:“尊上。”

    平日里狡黠的杏眼失去了弧光,眨眼之间,波光泪影,将碎未碎。

    魔尊看着她的脸,嘲讽的笑不自觉地收回。他再一眨眼,就好像幻觉一般,赵送念又恢复了原样。

    赵送念嬉皮笑脸地朝魔尊作揖:“多谢尊上。若不是尊上出手,我现在恐怕已经零落成泥碾作尘了,再也不能帮尊上光复大业了。”

    这个男人自称是魔尊,一年前从赵送念的项链里钻出,从此变成了赵送念的“随身老爷爷”。别人穿越得到的随身老爷爷就是金手指,她的随身老爷爷却对她虐身虐得死去活来。稍有不慎,赵送念的脖子就会遭大殃。

    多亏了赵送念在这一年的时间里,逐渐掌握了哄魔尊的秘诀,跌跌撞撞地活到了现在。

    魔尊高贵的嘴又开始三分薄凉,三分讥笑,和四分的漫不经心:“呵。恐怕还没光复,你就被那些臭修仙的关起来严刑拷打了。”

    赵送念眨眨眼,这才注意到房间外面的动静极大。

    她扒在窗上打开一条口子悄悄往外看,两个白衣青年,一人使剑,一人用符,在众人围殴之下飞檐走壁,英姿飒爽,好家伙,两男大战整个宗门呢。

    她回过头看向魔尊,笑脸盈盈:“那我们快溜吧。”

    “呵,你走吧,你去山下撞屏障吧。”魔尊闭眼抚住他第二高贵的额角,开始犯头疼了。

    “那就是山下有屏障,我们跑不掉。”赵送念现在掌握了与魔尊相处的秘诀,学会翻译反话。

    她离开窗前,坐在小榻上,看着魔尊抚额,便是猜他消耗了法力,又要回到项链里面去休生养息了。

    她双手撑在小榻上,歪着脑袋问魔尊:“那就不跑啦,反正那两个男子是正派人士,来救人的是吗?”

    刚刚扒着窗看到他们一个普通人都没杀死,通通只是打晕了或者捆起来。

    魔尊凉凉道:“是啊,等着正派人士把你的记忆抽丝剥茧,就为了探究你一个凡人,怎么杀死一个炼气期的修士的吧。”

    赵送念:“……”

    首先,已知该死人是坏蛋。

    其次,已知该死人是由魔尊一击毙命,并且所有人都听不见看不见魔尊。

    然后,已知赵送念作为凡人杀不死炼气期的修士,那么必然有别的人救了赵送念,但赵送念又不能说出是谁救了她。

    最后,得出结论,如果别人看了赵送念的记忆,知道赵送念有个随身老魔尊,那赵送念八成也活不好了。

    赵送念看着地上已经死去有一会儿的男人,沉思片刻,抬起头来看着魔尊:“他们这么菜都能抽丝剥茧我的记忆,那尊上修改别人的记忆岂不是轻轻松松~”

    魔尊睁开眼,恰巧看见赵送念的羽睫纷飞,眼里全然是信任与崇拜,娇俏的唇绽开笑容,光透过窗棂打在她的脸上,仿佛一缕纱蒙在了她精致小巧的脸蛋上。

    他脑里乍然一片空白,不知为何只晓得恶狠狠地回答她:“那你就等着明天吧。”

    眼见魔尊化成一缕黑烟钻进赵送念的项链里,赵送念笑着的眉眼一下垂下来,嘴角也不再上扬,整个人的气质与刚刚全然割裂开。

    她怅然地看向外面的阳光,今日天色极好,灼灼曜日挂在西南方,距离明天,还有至少四个时辰。

    明天啊,该怎么熬到明天呢。

    ……

    江春宴把剑别在身后,言简意赅:“霓虹门,一罪私自入凡界。二罪假借收徒名义,实则将门下新弟子灌下秘药,当作走狗。三罪操纵门下男弟子为虎作伥,女弟子霍乱人间、霍乱修仙界城池。”

    霓虹门门主冷笑一声:“我们霓虹门,只是在顺应天道,不然修仙界就亡了!你们都这些愚昧的人,睁开眼看看,这修仙界,又有多少年没有人飞升过了!”

    江春宴闭眼摇头:“着相了。”

    诚然当今修仙界,近千年未有飞升大能,但这一切都不是霓虹门霍乱众生的理由。

    江春宴飞身而上,拔剑刺向霓虹门门主,两人在天上争斗起来。

    眼见江春宴力压霓虹门门主,时昊苍便在地上对面这些冲上来的小喽啰。

    他摆了个高贵冷艳的姿势,每出一符,便能把一堆小喽啰捆成一个圈动弹不得。正在迎接一波又一波的壮汉时,就见一道人影砸到他的身边——霓虹门门主七窍流血躺在地上。

    江春宴把毫尘不染的剑别在身后,看向背着左手,右手单手出符的时昊苍,问:“你姿势如此怪异干什么?”

    时昊苍故作严肃地斜睨他一眼:“学你。”

    江春宴正色:“请勿东施效颦。”

    时昊苍:“……”

    江春宴看向剩余的小喽啰们。小喽啰面面相觑,转头跑进了时昊苍画给自主投降的人用的保护圈里。

    江春宴:“好了,检查一下吧。”

    霓虹门门主还剩一口气,时昊苍给他单独画了一个保护圈,探出神识扫过整个霓虹门。

    山下的屏障拦住了十几只想要逃走的小老鼠,还有……

    “诶——!”

    时昊苍神色一变,急匆匆地往百米外的一间小屋飞去,江春宴紧随其后。

    时昊苍把门一推,便看见一名女子,年方看起来十五六,一袭碧色衣衫凌乱,发髻散乱,整个人蜷缩在地,面上满是汗水,神情痛苦,瞳孔发散。

    江春宴跟在身后,一眼便看见女子眼中堆积如山的泪水,黝黑的眸中纵使泪珠晶莹也挡不住的倔强,双眉紧皱,贝齿将唇色咬得雪白,眼瞧着痛苦极了也没有发出一声痛呼。

    赵送念哪有力气痛呼,全身心都在抵抗如电锯割断她经脉一般的痛苦,眼前昏暗模糊,什么也看不清,耳边隐隐约约听到些噪声,妈的,早知道这个药这么痛,就晚点在吃了。

    时昊苍顾不得男女之防,急急摸向她的脉象:“是霓虹门的秘药发作了!”

    时昊苍从随身的储物手镯里掏出一枚药丹,所幸只是霓虹门的秘药,宗门内部为挽救这些受害者,已经研制出了根治的药丹。

    时昊苍把药丹喂到她的唇边,可惜的是,她死死咬住下唇不肯张嘴,无论时昊苍怎么用力的捏她的双颊也捏不开。

    这,总不能掰她的嘴吧!

    时昊苍掰也不是,不掰也不是,茫然无措地看向江春宴,整个人看起来已经快要碎掉了。

    倒不是赵送念故意不配合,而是她现在不仅视线昏暗模糊,耳朵也嗡嗡作响令人折磨,现在的她痛到根本注意不到有人在给自己喂药。

    见情况不太乐观,江春宴从门外进来,本就狭窄的小屋变得愈发紧凑。这时他江春宴才注意到,在小榻地上的另一边卧着一个男人,浑身血迹,看起来已经死亡有一会儿了。

    江春宴双眉紧锁,疑惑地扫过男人,但最终还是单膝跪地,右手扶起赵送念,左手往她的双颊伸去。

    赵送念迷糊中感觉有温热的手触摸着自己的脸,大掌宽厚有力,指尖的茧厚重而干燥,令赵送念感到不适的侵略感。她在痛苦中试图摆脱这只手,却被强制地桎梏住,大手捏住她的两颊,“咔嚓”一声。

    赵送念的神志都被疼清醒了一霎,她想痛呼都控制不了自己的舌头。天杀的作者,哪个言情小说里面女主和男主的第一次见面,是女主被男主卸掉下巴啊!

    时昊苍虽然被江春宴的做法吓得瞪圆了眼,但眼疾手快地把药丹塞进了赵送念的嘴里。

    赵送念感觉到一颗药丹进入口中,那双大手又迅速地把她的下颚一抬,一闭,复位了。

    但此时此刻,赵送念又想悲鸣,天杀的,复位那么快,药丹还没滚下去,卡喉咙了啊!

    她的脑,她的肾,她的喉咙,不仅要忍着这个秘药带来的电锯一样的痛苦,她还要忍受着这两正道弟子对她的折磨!她伸出右手,往前够去,嘴里的不适感愈发强烈,她借足了鲁迅先生的呐喊:“水!水!”

    时昊苍把药给她塞下去,却不见她有任何的缓和,他纳闷出声:“不对啊,她怎么还没好啊,其他人犯病的时候吃下去就立马不痛了。”

    江春宴扶着她倚在自己的单膝上,双眉紧皱,看着面前的女子嘴微微张开,好似有细微的声音出现。江春宴俯身侧耳细听,如同刚出生的小猫一样微弱细小的声音在说:“谁,谁。”

    江春宴:“……”这叫死也要死个明白吗?

    时昊苍也侧耳听见了,他见江春宴没有任何反应的样子,不由得急道:“她说她要水!”

    江春宴立马反应过来,往女子后背一拍。

    赵送念嘴里的药丹终于利落地滚进了喉道里。

    赵送念昏过去前看着面前的两个丰神俊逸的男人,迷迷瞪瞪地想,活着真好。

    江春宴将女子放在地上,看向小榻另一边满是血迹的男人,对时昊苍说:“把他们都带回宗审问吧。”

    时昊苍指了指地上的女子:“那她怎么办?”

    霓虹门的秘药异常恐怖,这些凡人或者低级的男性修士被灌下秘药之后,每月发作一次,发作三次不吃解药便会死亡,而这三月里面就会被安排去做培训,培训不及格死,不以宗门为先死。

    他们招收女子,则专门挑那些长得异常美貌的女子,当女子被灌下秘药之后,就会立刻送往凡界的各个国家或者修仙界的城池里面,送给一些权色熏心的当权者们,供给他们玩弄,以利益交换。

    此次江春宴和时昊苍围剿霓虹门,只发现了这一个女子,刚才的秘药发作,恐怕只是被灌下秘药后的立马反应。而那个死去的成年男子,应当是女子反抗时所杀。

    但奇怪的是,死去的成年男子已然炼气期,而面前的这个女子,只是一个毫无修为的凡人。未修仙与初入修仙之间的差距如同天堑,又如何越过天堑,打败这个成年男人的呢?

    江春宴看向女子憔悴泛白的脸,凌乱的发丝被汗打湿凝结在脸上。他冷然道:“毕竟是受害者,便安置在星舟客房里,回宗再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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