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块抹布

    夜挑着提灯行过星舟,顺着月的注视,钻进了屋檐。

    赵送念睁开眼,月光之下依稀看到天花板上的木梁,耳旁听到巨大的船桨划着的声音,隐约间又能听到“咯吱咯吱”的声音,像年久失修的仪器。

    她侧过头,借着月光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间很普通的客房,桌上的茶壶冒着细微的水汽。正对着桌椅有一扇木窗,透过窗只能看到晦涩的一片云,和上下起伏的木浆。

    已是深夜,看不出时刻。但赵送念悬着的心算是落下了一半,只要入夜,那离“明日”便触手可及了。

    赵送念舔了舔干燥的唇,垂死的痛苦历历在目,她爬起来倒了杯水,咕噜一口喝完才算满足,再倒一杯,捧着茶盏,借着氤氲的雾气看着窗外。

    木浆穿过云层飞在天上,虽然知道神仙手段,但仍然让她这个现代人叹为观止。

    “叩叩——”敲门声响起。

    赵送念一怔,把茶杯轻搁在桌上,修长细腻的手不由得将杯盏握得指尖泛白。现在过子时了吗?魔尊怎么还没出来。

    “姑娘,我们是上清宗的弟子,来霓虹门是为了救你们的。此次敲门只是为了问一些霓虹门的情况,你且放宽心。”

    赵送念垂下眼睫,脑中思绪千回百转,意识到门外人态度微妙,已然直接默认她已经苏醒,在介绍自己,也在安抚她的情绪。

    那么,这是修仙界,是否其实一直有一道神识在观察自己?

    赵送念松开茶盏,小步跑到门后,双手放在身前,紧紧攥住衣角,用尽毕生演技,装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伏在门上,小心翼翼地说:“更深露重,仙长们可否等天亮了再来?”

    门外的时昊苍闻言放下了叩门的手,看向一旁的江春宴。

    廊道上的灯光并不强烈,昏黄的灯光点亮青年的侧脸,眉眼间的疏离显得生人勿近,难以判断黝黑的眸中究竟有何情绪。

    江春宴神识将女子惊慌的神情尽收眼底,再扫过杯盏里的水。他神情冷淡,语气和缓:“姑娘,水好喝吗?”

    赵送念听见另一道冷淡的声线,心口一跳,这是什么意思,水里投毒了吗?

    “开门。”

    冷淡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语句虽然简短,但其中气势不容置喙。

    赵送念把门半开,快速打量面前的两人。

    两人都身着白衣,在门前的青年鬓边垂着两根小辫,红色发带扎成高马尾,光滑摇在背后,一双圆眼炯炯有神。站在后侧方的一位光影交错,看不清神情,隐约可见身姿挺拔,碧色的剑柄安置在剑鞘里。

    赵送念眉眼低垂,对两人盈盈福上一身:“多谢两位仙长搭救。”

    声音如涓涓细流,温柔又怯生生的。

    两人就站在门外,并未入内。前面的高马尾挠挠头,大方一笑:“不必客气,我名时昊苍,他是江春宴。我俩都是上清宗的弟子,现在是想向你了解一下情况。”

    赵送念轻轻抬起眼看向时昊苍,对上时昊苍饱含鼓励的圆眼莞尔一笑,移目看向江春宴,却对上男子没有任何情绪的双眼。

    赵送念受惊一般把目光收回来,继续半阖着眼看向地面,吞吞吐吐地说:“我叫赵送念,刚刚,刚刚江仙长说水……”

    “水怎么了?”时昊苍看向她,语气茫然,不明白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江春宴闭眼又睁眼,冷淡地揭开了她的真面目:“赵姑娘,你要是真的那么胆小怕事,便不会在一个陌生环境喝别人提供的水。”

    言下之意,不必再装了。

    调动全身肌肉才装出一副怯弱小白花样的赵送念浑身一僵,低着的脸笑着抬起来:“多谢江仙长替我解围。两位仙长要询问什么便说吧,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是非对错就不一定了。她无声呐喊,魔尊啊魔尊,你怎么还不出来,再不出来你就要去地府里捞我了,也不知道修仙界死亡还有没有地府啊。

    出人意料的是,时昊苍只问了一些关于霓虹门的事情,赵送念真情实意地为他解答。

    “好了,赵姑娘,多谢你的帮助。”时昊苍收起记录石。

    赵送念看着他圆溜溜的大眼睛颇为亲和,再一转眼,看到江春宴站岗似的生人勿近,立马意兴阑珊。

    “两位仙长,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看看,看看现在几点了,两个大男子家家的,在女人房间里待着算什么,不要男女大防了吗,快离开我的玛卡巴卡星!顺便让我估计一下魔尊好没有。

    时昊苍掏出一个罗盘,皱着眉看了一下说:“现在是子时三刻。不早了,赵姑娘先好好歇息。”

    赵送念用舌尖抵住上颚,进行极强的情绪管理,还有15分钟就到了“明天”了!

    她几乎要喜形于色,但终究是忍住了,收敛了神情打算和两人互道晚安。

    “等等。”江春宴在旁边出声,制止了时昊苍的离开,看向赵送念。

    赵送念睁着一双杏眼和他对视。好兄弟,求求你,别问我那个男人怎么死的!

    青年和她对视,她不合时宜地回忆起记忆中的那一双手,那双手握住她的脸,手上的茧粗糙但温热,身上的气味如同春竹清新,然后下一刻,下巴就被卸了。

    好吧,人不能回忆痛苦,她吊着忽上忽下的一颗心,等着他下一句。

    江春宴见她眼神发散,沉默地信手一翻,一枚棕黑色的药丸躺在了他的手心:“这是辟谷丹,星舟上不备食物,你吃这个罢。”

    面前的男人眉眼低垂,神情冷淡依旧,嘴唇抿在一起。赵送念愣愣伸出手,拿走辟谷丹,接触之间,他的手心温暖,像刚刚放下的茶盏的温度。

    从在霓虹门看到他们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将近四个时辰,赵送念没有吃过任何东西,此时此刻,这颗“传说中的修仙必备辟谷丹”在赵送念的眼里充满了诱惑力。

    赵送念看着面前的男人,脸上的梨涡若隐若现,眼睛眯成了月牙:“多谢江仙长!”

    辟谷丹颜色棕黑,有赵送念一个指节大小,她两指捻着辟谷丹,凑上鼻尖,鼻子一耸一耸。

    没有任何味道。

    一缕黑烟飘了出来,魔尊站在桌子的另一方,一双灰色眼眸死死盯着她手中的辟谷丹,声音低沉:“你哪儿来的辟谷丹?”

    魔尊在项链里的时候,是全然没有意识的。所以赵送念这里发生了任何事情,他都不知道。也正因如此,赵送念就算怎么喊他也喊不出来他,只能像之前一样,期待着和魔尊的心有灵犀。

    赵送念心里咯噔一下,心里一阵发虚,熟练的与魔相处日常让她明白,他是又要犯病了。但是为什么啊?她饿了没有好吃的吃也就算了,为什么辟谷丹都能惹到他了?

    她不仅不能表达不满,反而看向魔尊的眼里充满了高兴。她张张嘴,又闭起了,环顾一下四周,再用手指沾着水在桌上写写画画,写了个:“神识?”

    魔尊把她的一切神情和做法尽收眼底,灰色眼眸里的猩红稍微褪去,稍微恢复到正常的样子:“看来那两个男人已经找过你了。”

    他坐在桌子的另一旁,朝茶壶抬抬下巴,语气轻慢:“放心,现在没有神识在观察你。”

    什么破大男子主义,话又不说,全靠人猜,妈的,最烦你们这些装逼的人了,喝喝喝,喝死你算了。

    心里念念叨叨,但赵送念面带笑容地抬手拎起茶壶,伸手正欲去拿另一个茶盏,又想起之前因为喝了杯水就被拆穿的惨剧,迟疑了一下,还是拿起了自己身前的茶盏。

    她把茶盏里的水倒掉,对准茶盏再倒一杯,递给魔尊。

    魔尊眉毛拧出一个川,语气强硬:“你给本尊用你用的杯子?”

    魔尊头上的黑烟缭绕飘散,不似刚刚凝实,看起来就在发火的边缘。

    赵送念连忙宽慰解释:“刚刚那两个男人里面,有一个特别敏锐。到时候两个茶盏都是湿的,我怕被他发现了会生疑。”

    “倒另一个杯子。”魔尊凶神恶煞下命令,但黑烟暴涨的火焰消停了不少。

    倒倒倒,等老娘修仙了老娘就把你倒了,hetui!

    她被这样命令脸上没有一丝怨气,反而笑盈盈地倒了另外一杯递给魔尊。

    魔尊呷了一口茶,“说吧,他们找你说了些什么?”

    赵送念老老实实交代完他们问的什么,她又回答了什么。

    魔尊眯着眼死死盯着她,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许久没有说话。赵送念心里一紧,不禁开始回想刚刚说的话是不是又惹到这个千金大少爷了。

    没想到魔尊居然冷笑一声:“他一颗辟谷丹就把你收买了?”

    赵送念吊着的心一舒,还以为什么呢,这件事情简直冤枉,怎么可能就被一颗辟谷丹收买了呢。

    魔尊狭长的双眼透着危险的光,黑烟也变得越来越沸腾,房内昏黄的灯火照不明他的神色,只有周身的空气越来越寒冷。

    赵送念打了个寒颤,瞪着两颗圆不溜的大眼睛就开始解释:“我才不会被他收买到,我……呃!”

    魔尊猛然上前把她的脖子掐住。

    赵送念背硌在桌沿,被迫仰着头看着魔尊,她双手攀住脖颈上的大手,摸到暴起的青筋。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侧着光,一面清晰,一面昏暗。

    多次的经验让赵送念不敢挣扎,只能柔弱地双手握着他的手,气声嘶哑:“我……我不会……背叛……”

    魔尊擒着她的脖颈,手下的触感温热而滑腻,心脏跳动的频率顺着气管传达到他的手心,她像往常一样柔弱又可怜地攀上他的手,发出细细的声音,气管开始艰难缓慢地挪动,就像会被控制不住地逸出。

    他把手更加用力地合拢,女人殷殷地看着他,眼里充上红丝,泪涌上了眼眶,寂静无声地流下来,但她的眼底始终又温柔又相信。

    相信什么?相信他不会杀了她吗?

    魔尊怔松,手上的力气不自觉地轻下来,赵送念脖子上的束缚一下便松开了。

    赵送念双手握住他的手,使出全身力气将空气往肺里面吸。

    魔尊反应过来,甩开了她的手,任由她伏在桌子上大口喘气。

    “你说吧,你要本尊怎样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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