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春梅看着客车启动，越走越远，才收拾了复杂的心情，骑摩托车穿过十几里的土路和沥青交错的路回家。

    到了家门口，邻居陈二婶正拿着扫帚从院子里扫出来，看到王春梅一个人骑着笨重的摩托车回来，就知道她这是送闺女上学了。

    她停下手里的动作，忙上前打招呼，“这是送闺女上学了啊？”

    王春梅一扫疲惫，满脸带笑地回答，“是啊，送上车了，司机说下午二三点就到Z市了”。

    陈二婶也满脸艳羡地恭维，“还得是你家孩子都争气，学习好，我孩子当初就是死活不上学，现在又苦又累的，挣的钱只够自己花”。

    陈二婶两个儿子没能寻点轻松的活计，大儿子已经结婚两年的，经常和陈二叔在工地。小儿子初中不想上学，在家里玩了一年，亲戚带着进厂，只有过年回来几天。昨天晚上八点多给小儿子打电话，工厂要赶工，孩子还在加班，可把她心疼坏了。大儿子风吹日晒，小儿子起早贪黑，怎么能让她不羡慕王春梅呢？

    “思琪前天开学的，一家人都去送了，你家若楠一个女孩去学校报到，你也该去送一送的。对了，给你家孩子买手机了吗？”

    “没买，若楠不要。我都把钱给她了，让她自己去镇上买，她逛了一圈没有喜欢的，就没买”，王春梅开始的想法是：上大学和高中差不多，闺女没手机也是没关系的，高中在县城住校一个月回家一次，没有手机，也是公用电话给家里打电话，大学也是一样的。

    陈二婶听着这话耳熟，忍不住想起几年前李若楠刚上初中那会，王春梅还给她们夸来着：一个星期生活费只用了八九块，女孩子和男孩就是不一样，懂事也节俭。

    那时候她就忍不住呛了两句，“这有啥好夸的，一天一块多，只能吃馒头吧，没见过这么抠门的”。那时王春梅反驳的话也是，“钱都给孩子了，是她自己不花的”。

    陈二婶撇撇嘴，现在她们村也几乎家家户户都有手机，再说女孩子一个人出远门多少不放心，给孩子买个手机也方便联系。

    李振家闺女李思琪，第一年没考好，两万学费复读，为了让孩子专心学习，在学校教职工家属院租的房子，房租一个月都要一千块钱。这考了个好学校，房间的电扇换成空调。开学手机、电脑和行李箱，样样都是排面。

    陈婶叹息一声，“该给孩子买手机的，她年纪小会选啥，让她把家里手机带过去也行啊”。但毕竟不是自家事，不花自家钱，她也不好多说。“你也累了，回去吃点东西歇歇吧”说罢，提着扫帚回家了。

    王春梅回家，把锅里剩下的泡面热一下，泡了半个馒头吃掉。只是躺床上补觉的时候久久睡不着。

    这边，去往Z市的客车又路过一些村镇，车厢里几乎坐满了人。李若楠身边坐了位不爱说话的四五十岁的庄稼汉子，因为他像村里很多叔叔伯伯一样，朴素的衣服、黝黑的面庞。

    客车跟车售票员大约四十多岁，微胖的，长得高高大大，眉毛又浓又黑还微微上扬，胳膊夹着个公文包，嗓音浑厚穿透力强，不用麦克风，一出声能把整个车厢的窃窃私语的声音都压下去。

    另外他还细心周到地询问每一个人目的地的，特别是眼生的乘客。火车站、批发市场、某某小区等等，他也会根据他多年行走经验，脱口而出最便捷的下车地点。

    李若楠乖巧地坐那，还一脸学生特有的书卷气，一看就是没怎么出过远门，售票员就忍不住的多关心两句。

    “N大”，李若楠鬼使神差地说出了目的地。录取通知书上有各个车站到学校的交通工具的，她最开始的打算也是在车站下车，坐公交车到学校。

    售票员略微思考了一下，很快就规划出路线，“三环下了高架你就下车，就离你学校很近了。打个车也要不了多少钱，稍微走走做个公交车三四站也就到学校门口了”。

    乘务员地建议，打乱了李若楠原有的安排，她心里更倾向按照最初计划行事，同时也觉得售票员是靠谱的人，就多问了几句，“那从车站下车呢？”

    “听我的，你就在三环高架那边下，二十分钟就到学校了，到了车站再过来，一个钟头都到不了”。售票员笃定地说。

    售票员去问别的乘客目的地了，李若楠此时才真切感受到计划赶不上变化，不过她并没有多忧虑，没关系的，下车就多问几个人，肯定丢不了。

    客车在高速路上行驶地飞快，车厢里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了，很多人都开始补觉。

    不知过了多久，客车在灰扑扑地服务区停下，售票员洪亮的声音惊醒了不少人，“车停二十分钟，大家吃饭的，上厕所的，都快点”。

    乘客都被赶下车，李若楠跟女同志们去上厕所。女厕卫生条件并不怎么好，不过好在有一个水龙头可以洗手。

    商店买的东西溢价严重，两块的水卖五块，三块的饮料卖七块，一通泡面要十块。唯一值得表扬的是服务区的热水免费。

    李若楠带有一些吃的，啃了一个苹果，吃点饼干垫垫也就饱了。在客车边上转了一圈确认没有守错车，她找个阴凉处蹲着等。逐渐有眼熟的人也回来或站或蹲地等着二十分钟过完。

    据说是防止司机疲劳驾驶，所以过几个小时客车必须停够二十分钟。

    车辆再次出发，在高速路上轮子转地飞快。下午一点多钟终于到了Z市郊区，售票员就开始他的喊醒服务。“醒一醒，别睡了。马上到郊区，要下车的提前做好准备，到哪下车提前喊一声，好找地方停车”。

    陆陆续续有乘客下车，李若楠打起精神四处观察着，不断有人从车肚子里拿上行囊踏上新的旅程。

    越靠近市区，高楼越多，不仅层数多，整个建筑占地也极大。

    还在高架上，售票员就出声提醒，“那个去N大读书的女孩，快到前面来，准备下车，一会下高架，车停路边，你就下去，往左边走，到站牌坐公交车3站就到你们学校了”，眼神准确锁定李若楠，抬手招呼她过去。

    李若楠背上书包深一脚浅一脚走到前面的走道，“我行李在下边”，说着指着下册车厢的位置。

    “一会我给你下去拿，咱们动作快点，路口不能停车太急”，售票员一遍关注路况，头也不回地回答道。

    很快下了高架，又走了几十米，车再一个小路口停下。售票员快速带着李若楠走下去，拿下她的行李箱和肥料袋子，再给她指了指路，“往那边走”，就上车走了。

    售票员上去后，车里就启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