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进入幻境，边走边浏览周边的景致。

    幻境与外界不同，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对应的便是四季，由四方神兽各自镇守。只要不贸然进入神兽领地，就一般不会有什么大碍。

    “江月师姐，你且放心吧。我们几人虽实力不济，但带的符文多啊。”队里名叫寻安的小少年向她说道，脸上带着甜甜的笑意。

    江月堪堪松了口气，看到几人的架势，倒也靠谱。

    “无妨，我感知力强，由我探路就好。”她回道。

    幻境里仙草灵药遍地，还有低阶或是尚未开灵智的妖兽，几人安安稳稳度过了简单的测验，斩杀了几只修为低阶的恶兽，炼成了丹药丸共分。

    依他们的实力，这已经是很不错的成绩了。

    到了夜晚，天色渐暗，林中归于宁静，寻安点起一团篝火，四人随意地坐成一圈。

    名为寻棠的弟子面容姣好，在火光衬映下更是呈现几分妖艳的美。

    她慵懒地将下巴抵在腿上，说道；“要是能去四象秘境就好了，能看看四季神兽到底长什么样，”

    寻安和寻声正整理剩下的符文和丹药，未作理会。

    “江月师姐，你想去吗？”寻棠递给她一个玩味的眼神，“听闻还有和赫连公子真身一模一样的幻身！”

    江月一下子就被勾了去，眼里眸光闪闪，示意她继续讲。

    “也没什么，只是听门派里的师姐提过，说是幻境里有赫连公子的一丝神魂，这神魂因为灵气充裕滋养出了□□，与真人长得一模一样，丰神俊朗，剑眉星目！”

    几秒的寂静。

    仿佛下了重大决定一般，江月信誓旦旦道，“明日一早，出发四象幻境！”

    桃源居

    青年不徐不疾，沿着曲折小径一路到了品茗居，轻手叩门——“师叔。”

    虽已修炼多年，灵筠道人仍喜欢保留着人间的习惯，这么多年，竟是没变。

    “贤侄。”屋内老者向他招手。

    “幻境突生变故，师尊交代您担任主持。”青年声音沉稳冷静。

    “娃娃们嘛，打打杀杀多正常。”灵筠道人不以为然，手上保持着给他添茶的动作。

    “寂寒啊，你好好跟我师兄说说，别动不动一点鸡毛蒜皮就找我……这么多年，师兄也该独立了。”

    张寂寒打断了灵筠道人大言不惭，适时补充道“幻境有魔族死士闯入，杀伤弟子数余人。”

    老者抄起葫芦，起身就走。

    ——坏了，他忘了刚收的徒弟也在幻境中了。

    “师叔是在担心江师妹？”张寂寒站立着，冷不丁发问。

    灵筠道人从未收徒，唯一往来多的当属他了，这么算，江月也算他半个师妹。

    他思索一番，施法追踪江月的足迹。

    明明如月，皎洁无瑕，幻境里正是夜晚。

    少女背靠树干，蜷缩在树旁。

    火光微弱，映着她半边小脸，与以往的嬉笑嗔痴不同，她罕见地流露出一丝脆弱，手里，仍是折得发皱的画像。

    “贤侄，她，她——她是什么想法？”灵筠道人大惊失色，尤其是看到画像上赫连承那个小子的脸。

    饶是刚收的徒弟，还未亲近，灵筠道人已经生出了几分女大不中留的惶恐。

    “嗯。”张寂寒凝重应声。

    就是师叔想的那样。

    事情超出了张寂寒的想象，这几日他调查过，江月五岁时便被华光宗收留，当作棋子培养。现在出现在长白宗，倒也正常。

    只是，他不太理解这个年龄少女的情愫，是因为有关身世的传言？又或是他的样貌，剑道？

    仅仅这样，就能让她这么痴迷？

    晨光熹微，依稀可辨是个晴天。

    灰褐色的一身短衣贴合着少女的身姿，头发被灵巧地梳成灵蛇髻，搭配一支素钗，她手里正忙活着擦洗茶盏。

    江月总觉这几日有些迷糊，她自小就在客栈帮工，十来年了，这几日却总觉得洗碗端茶时的动作有些陌生。

    她压下心中的奇怪，转而准备厨房所用的配菜。

    每年春季，都会有很多修士下山云游历练，一般都住宿在云娘在的客栈中。

    云娘生得漂亮，人也很厉害，行事有一股子狠劲，年轻时过得不好，与夫家和离后，被邻里街坊指指点点，索性没有再嫁，自己一人来到云边镇，经营起了云来客栈。

    江月和阿竹不是她的孩子，是云娘收养的孤儿。

    云娘说，捡到他们的那一天天象异常，初冬下了第一场大雪，雪花十分大，打在人脸上生疼，两个婴儿就躺在雪地里，不哭不闹。

    虽然算命先生说他们二人不属于这个世界，必会引起异常，未来十几年内必会因为二人爆发一场动乱，可云娘还是收留了他们，云娘说，事在人为，她不信自己会养出性情恶劣的孩子。

    十几年过去，一直平平安安，也从未出现异常。

    “阿月，有客人来了。”

    楼下阿竹对她喊道。

    “这就来。”江月应道，她收起桌上的杂物，右手不自觉地攥了攥，心里涌起奇怪的失落。

    厅内新来两位修士，看起来便气度不凡，修为高深。

    她小心翼翼地为二人添茶，老者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脸上显出几分疲色。

    另一侧的青年倒是不动声色地观察她。

    青年生得剑眉星目，芝兰玉树，浑身一种不好接近的气质，神态却有些慵懒，倒是添了些平易近人的氛围。

    “您的茶，”江月望他一眼，“有什么需要吩咐我就好。”

    青年微微颔首，“确是有事要问姑娘。”

    张寂寒从怀里拿出一卷画像，摊开在桌上，“不知，江姑娘是否认识画上这人？”

    江月手心已经微微发汗。

    不知为何，只要一靠近他，就有强烈的压迫感，她明明并未告诉他姓名，他却熟稔地唤她“江姑娘”。

    甚至，画像上是赫连哥哥的脸！

    电光石火间，她直觉与算命先生说的“异常”有关。

    不能让云边镇的人背负她和阿竹的种种，也不能让赫连哥哥受牵连。

    她一口咬定，“不认识。”

    张寂寒毫不意外，收回试探的目光，也后知后觉地收起修士的威压。

    阿竹从小厨房慢悠悠走来，傻傻地问：“什么不认识？阿月你快收拾一下啊，有好多客人想见赫连哥呢！我们带路。”

    阿竹给她递了个眼神。

    每年都会有一批年轻的男男女女，成群结伴，提出的要求也往往出奇一致——让江月和阿竹领他们去见赫连承。

    阿竹喜闻乐见，因为他们往往会付给不菲的报酬，江月却有些扭捏。

    “走啊，阿月。”少年催促道。

    江月忿忿不平地顶着方才青年玩味的眼光入了里间。

    她换了一身衣裳，纯白色的轻袍，衬得少女气若幽兰，与周围的修士无异。

    张寂寒略有思筹，这个年龄的师妹好像都有些别扭。

    灵筠道人猛地一愣，却是放松了很多。

    幻境一般会给外来的修士铸造身份，但却并不是完全随机的，与灵力和实力相关。再者，学习心法探求和控制的弟子对于选择身份更有抉择权。

    想必成为小厮，也是她的用意吧。

    一行人浩浩荡荡走在镇上小街上，许多修士都面露惊奇，窥探着周边的景色。

    “这不是清心草吗？一株难求。”队伍中一个女修惊呼道。

    “还有那边，金丝绿！一叶可解百毒！”一男修感叹道。

    江月和阿竹见怪不怪——修士都喜欢给杨二叔喂猪的草起那么好听的名字。

    “到了。”她出声提醒。

    赫连一家的府邸与镇上其他人家不同，府邸阔大，内里房屋错落有致，在风水上更是讲究，门槛十几道，一方院子正中央还摆着水缸，灵气充盈。

    众人落座在正堂，一位上了年纪的管事前去通报

    不一会儿，赫连承便不徐不疾走来了，“劳驾诸位光临。”

    江月与他视线相接，仿佛被烫到一般转移视线。

    男子气质出尘，惊若蛟龙。

    虽戴着幕帷，使人看不清样貌，但也为气质更添出尘。

    修士们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起来，有些女修眼里更是流露出浓重的兴趣。

    从一开始对视了一瞬后，他再也没分半个眼神给她。

    江月坐在角落，看着众星拱月的赫连承，心中控制不住地萌生酸涩。

    她自小便听大人们说，赫连家的小公子是命定的修道之人，传说他是仙人转世才下来的，以后大有作为。

    她和阿竹只是会引起镇里异常的孤儿，无父无母，而赫连哥哥却是仙人，命定之人。

    江月不知道自己对赫连承的感受是爱慕，还是——嫉妒。

    不同于平常少女对赫连承的喜欢，她的眼里除去喜欢外，还有着自己也不愿承认的一丝嫉妒，嫉妒他有着天定的好命格，自小众星捧月地成长，剑术棋术也被夫子称道。

    又或许是，作为小人物，为话本中的主角所服务，于是嫉妒起主角的种种机会与命运。

    她心中抑制不住地烦闷，起身离开，走到一座园子中。

    池中荷叶繁盛，金鱼翩浮游动，荷叶轻曳。

    背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江月以为是阿竹来了，没有动作。

    “你喜欢他什么？”

    张寂寒清冽低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