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翠珠已经被江芜连哄带骗着哄去蘅芜苑拿外袍,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江芜早从男人怀里退了出来,此时低着头不吭声,手指微微摩挲,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透过衣物传来的温热触感。

    灵力外放化为气劲,一般的练气期都做不到,这道士怕是有真本事。

    江芜不说话,道长也不说话,空旷的庭院中一时只有春风划过,气氛寂静难言。

    似乎有轻微的低叹声传来,江芜一愣,余光微微上抬,发现道士向她这边偏移了几步,而后俯身做辑。

    清朗的青年音缓缓响起,江芜听着,无端想起了山巅白雪,“在下言越,路遇贵府发现妖气纵横,这才冒昧登门,方才对江姑娘多有冒犯,是在下失礼。”

    语罢,名为言越的青年深深弯下身子,明明正做着略带卑色的动作,青年的腰板也绷得笔直,江芜透过眼前人的身姿看向背后葱绿,又觉得比起白雪,这道士更像青山。

    远山长,云山乱,晓山青。

    转瞬回神,江芜从袖间抽出块绣粉海棠手帕,丝帕一角轻轻绕在食指上,葱白的指尖被丝帕的颜色衬出桃粉。

    指尖的凉意透过帕子落在道士腕间,言越轻颤一下,顺着微不可察的力道缓缓起身。

    见言越站定,江芜收回帕子,掩在唇边,“道长不必多礼,小女好奇,道长说我府上有妖?真有此事?”

    言越默默多看了她两眼,轻咳一声说道:“货真价实。”

    绝无可能。

    江芜眉头轻蹙,疑惑地看向言越,“这话如果传出去,我镇国公府怕是名声全无。言越道长可有证据?”

    小白是来自《山海经》中的上古妖神,山海世界距今已有数个会元,其中天生地养的妖神和如今的妖几乎可以称为两个种族。

    如果侯府真的有有妖,那也不可能是小白,只要不被亲眼看出异常,小白就是安全的。

    别的没有,但若是论起躲藏,江芜对在山海世界中逃亡到最后才陷入沉眠的小白很有信心。

    只要小白有心藏起来,没人能找到它。

    这般想着,江芜镇定自若,丝毫不慌。

    言越道长闻言,从怀中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包袱,赤色的丝绸上用金线绣有纹样,打开包布,富贵逼人的外表里面却只装着一块古旧罗盘。

    江芜注意到,言越把罗盘拿出来时甚至有可疑的木渣掉落。

    江芜默默抬头,对着表情尴尬的言越道长笑了一下,权当安慰。

    言越抿起嘴巴沉着脸,一手持罗盘一手掐诀,“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万劫,证吾神通。”

    话音未落,江芜便敏锐的意识到,周围风势变了。

    被风运起的庞大灵力汇聚于青年一掌,言越反手重重一落,掌风带着磅礴气势落在罗盘上,木屑飞扬,瞧得江芜牙根一酸。

    罗盘没有如江芜想象中一般化为沔粉,狂乱的灵气如一块掸除尘埃的拂尘,将罗盘上的碎屑一扫而净,露出罗盘四方被掩盖的纹样。

    罗盘东南西北刻有四相神兽,随着灵力的逐渐充盈,神兽震动。金色阵法在罗盘中央化作天干地支,坤申大亮的同时,其余三相轰然消散。

    长尾的朱雀清鸣一声,缓缓汇聚成一点鲜红朱砂,坚定地指向南方。

    风波骤平,言越果断道:“在南方。”

    江芜本被罗盘的变化牢牢吸引心神,闻言忽然皱眉,暗暗拨动心神契约,不等小白说话提前发问:【你现在在哪儿?】

    小白已经舒舒服服地躺在了蘅芜苑,闻言不解:【在蘅芜苑啊,不是你让我躲好的吗?】

    行了,不是小白。

    江芜切断联系,和一直关注她反应的言越道长对视,眸光相接,言越歪头不解,“有哪里不对吗?”

    江芜眉间褶皱依旧没有抚平,不是小白,但罗盘确确实实指向南边。

    “不瞒道长,以我们的位置推断,再往南边就只有一处地方了。”江芜语气婉转,双手绞着帕子,语调缓慢中透着谨慎,“那里是我府上旧戏台,自祖母去世后依旧废弃十年,平日根本无人去。戏台离厢房不远,不如道长与我同去探查一番,瞧瞧是什么人装神弄鬼。”

    言越道长听出江芜话中意思,她仍然不信府上有妖气,非要亲眼求证不可。

    胆子大了。

    言越道长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口,最后还是应下。

    江芜不关心言越的想法,罗盘落定的同时她就已经决定去探查一番,这道士作为唯一能辨出妖气的人,自然也非去不可。

    没有最好,若是真有,到也不怕。

    江芜低垂着头,好教旁人看不见她眸中冷凝,有胆子敢在她府上作乱,任他魑魅魍魉,都该预备着下黄泉。

    虽说老戏台离西厢房不远,但以两人的速度,也足足走了一炷香。

    江芜许多年没去过老戏台,上次去还是儿时,江芜躲在祖母怀里,祖母一边看一边笑着点她脑门,说她人儿小小,倒是爱戏。

    可这一路上草木凋敝,景色荒凉,就连这老戏台上的红帘都在风吹日晒中变了颜色,透出灰黄。

    跨过一节腐朽掉落的围栏,江芜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地来到戏台正前方,心想祖母说的倒是不对:

    这家里爱戏的只有祖母,而她看戏也只为祖母,所以祖母去了,她就不敢来了。

    江芜的目光细细扫过戏台,连带着周围也没放过,一处风吹她都要仔细打量,即使这样还是一无所获。

    言越道长一直安静的站在一旁,同样眉头微皱,也在细细寻找。

    江芜揉了揉眼睛,眼睛的涩意稍稍减轻。拭去不自觉涌出的一点泪意,江芜张了张口正要说话,话到嘴边突然眉间紧皱。

    “道长,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言越同样也闻到了,风向转变,吹来的风中夹杂着隐约的臭味,虽然浅淡但存在感十分强烈,“像是什么东西腐烂发臭的味道。”

    二人对视一眼,循着味道传来的方位找过去,不知不觉间绕到了戏台后方,四根腐朽了一半的支撑柱嘎吱作响,勉强维持着戏台不塌。

    戏台建的不高,江芜从外围弯着腰小心翼翼往戏台深处走,言越阻拦不及,只好将高大的身子缩成一团,跟在江芜身后挪动。

    “道长,好像就是这里了。”江芜在最中心处蹲下来,腐烂的恶臭味无孔不入地钻入毛孔,熏得江芜忍不住闭眼后仰。

    言越动作敏捷地托了一把江芜,看她蹲稳才收回手,找了个位置默默在江芜身侧蹲下。

    二人肩膀挨着肩膀,言越顿了一下,取出悬挂在腰侧的长剑,“气流向上涌动,里面应当有空间,撬开看看。”

    话音刚落,玉白长剑山上灵光闪烁几息然后猛然砸下,丝丝缕缕的裂纹从剑尖处向四周蔓延,就在江芜觉得不对劲准备跑路的同时,大地化为巨大的泥块,轰然碎裂。

    脚下的土壤变为深不见底的黑洞,江芜只来得及抓住身边人的衣袖,然后就被手腕间传来的巨力一把扯过,死死护在怀中。

    在黑暗中江芜能清晰感受到耳畔急促的呼吸,青年的手臂紧紧箍住她的腰,落地时忍不住闷哼一声。

    江芜连忙从言越身上爬起来,又慌忙俯下身子试图检查他的情况,“还醒着吗道长?还能动吗道长?”

    言越咽下口中几乎溢出的鲜血,含糊道:“没事。”

    江芜心神骤然放松,这才后知后觉的感受到几乎遍布全身的疼痛,强忍着脑袋里的轰鸣,江芜在黑暗中努力打量四周。

    大大小小的陶罐被放置在房间各个角落,他们顺着长石阶滚落到房间中央时,正对着一尊看不清楚面容的塑像。塑像下有一个四四方方的祭台,上面摆着时令水果。

    “这里不久之前应该才有人来清理过”江芜用手摸了一把地面,放在鼻子下轻嗅后笃定说道。

    “找一找味道是从哪里来的。”言越用剑柄撑起身子站起来,缓缓说道。

    江芜点头,准备先去检查正中央的塑像,那塑像不知为何给她的感觉很不好,而且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窣——”

    “什么声音!”

    江芜猛然回头,死死盯着传来异响的陶罐,细细簌簌的声音越发响亮,连带着陶罐也开始剧烈摇晃。

    在江芜如临大敌的眼神中,陶罐的颤动忽然停止,一只双眼猩红的娇小异兽从罐中跃出,挥舞着利爪扑向她。

    “退后。”

    白衣道长死死拦在她身前,马尾末端擦过江芜的脸颊,言越一手护着她,一手持剑对着那怪物直直斩下。

    金白耀目的剑光一瞬间将石屋照的有如白昼,在极致的光芒中江芜忍不住抬手,却舍不得眨眼错过这一剑。

    电光火石中,江芜看见那只皮肤青白的无毛鼠怪被言越竖劈成两半,被煌煌剑意刺痛的眼里不断有眼泪落下,泪眼朦胧之中江芜认了出来。

    言越就是昨日无相山上的修士。

    江芜瞳孔地震,一时之间思绪纷乱。

    鼠妖摔落在地,四肢还在微微抽动,深绿色的浆液从分成两半的身体里缓缓流出,恶臭无比的气味铺满了整个空间。

    江芜回神,环视一圈后忽然伸手拉住言越,果断道:“马上走。”、

    言越目光不解,江芜抿着嘴松开手,率先转身顺着石阶拼命奔逃。

    看在这人昨日救了她的份上,虽然他入府目的不明,江芜还是提醒了一下言越。

    肺中空气接近耗尽,江芜从口中品出血锈味的同时,眼前的灰蒙正在逐渐褪去。

    在光斑摇曳的视线中,出口处的光圈已经近在眼前,下一秒,灰色狰狞的巨石从台阶顶端悍然落下。

    “小心!”

    江芜被言越揽住死死贴着墙壁,险而又险地躲开巨石,巨石顺着石阶飞快滚落,几个呼吸之间伴随着轻微的摇晃,密室底部传来轰隆巨响。

    江芜骇然转头,只来得及看见入口处一抹紫色一闪而过,世界便再次陷入黑暗。

    出口被人封住了,他们暂时出不去。

    一片寂静的黑暗中忽然出现了几点猩红,紧接红点大片大片涌现,密密麻麻地汇聚成包裹住他们二人的红色星海。

    每一双红瞳中都闪烁着饥饿又疯狂的光芒。

    江芜后背死死贴住石壁,毛骨悚然。

    他们被鼠妖包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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