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夜幕四合,凌河城门昏黄的灯火中,两匹骏马一前一后从城门口奔出。

    路霁安一夹马腹,加快速度与前面那道有些娇小的身影并肩而行。

    为了出行方便,今夜的她将墨发高束,身着一身玄色男装,看上去倒是有几分平常女装没有的凌厉。毕竟她那张脸实在过于亲和可爱,若是不故意端起气势,实在令人生不出敬畏。

    当然,这样的错觉只有路霁安这天不怕地不怕,甚至不要命的疯子才会有,毕竟是一国公主,等闲人连公主的脸不敢仔细看,又怎会觉得公主没有气势。

    马蹄轻快,不久后城门上的士兵便不见了二人的身影。

    书中只说路霁安的事是曾经南诏王身边的仆从告知男主的,但从未提过那位老仆身在何处。

    不过,男主曾经在西北建功立业得民心,为今后起势奠定了基础,并在成王率先造反攻占京城后,男主以为大齐灭奸臣为借口,打着公主驸马的名义召集那些大齐忠臣起义,当时占领的地点便是西北一带。

    到最后男主在众人再三请求下,决定登顶皇位之时,路霁安此人横空出世,不知从哪里召集人马,迅速在东南一带起势,处处与男主作对,为男女主添了不少麻烦。

    那时男主初登皇位,又是险胜反贼成王,早已筋疲力尽、钝兵挫锐,没有再战的资本,只能与路霁安暂时议和。

    也是这个偶然的机会,路霁安从男主口中得知了自己一直耿耿于怀的身世之事。

    那时这位老仆因着对男主有恩便被男主带在身边做事,偶然见到路霁安大为震惊。

    在回去后卓然再三追问下,老仆说出了路霁安的身世。

    男主自然以为因着自己的父亲当年是南诏灭国的主谋,所以路霁安在想要复国的同时连带着恨上了自己。

    为了铲除这个对自己最大的威胁,男主在第二次议和中不经意之间借那名老仆的嘴将路霁安的一切告知了他。

    那时的男主早已长成,在知道路霁安的身世后,便联想到了自己。

    两人都是不被父母偏爱的人,带入自己便很快想到,或许路霁安也会在意亲情这些事。

    他虽然不确定路霁安是否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世,但借他人之口将这些事情告知自己的敌人,他也并不吃亏。

    当然让男主猜对了,在老仆说完那一切死在路霁安剑下后,路霁安便因事消沉了好些日子,甚至因着此事还对他的内力有了影响。

    就在男主以为自己不费吹灰之力地解决了心头大患后,路霁安又忽然跟疯了一般对他的军队进攻,大有同归于尽的意味。

    不过,因着他当时内力紊乱、心智不稳导致自己这一方打败,最后死在男主手中。

    男主虽忌惮此人,但又与此人惺惺相惜,十分欣赏,最后命人将路霁安厚葬。

    路霁安就像是漆黑夜空里划过的一道流星,光芒四射,耀眼迷人,却转眼无痕,却在人们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一笔。

    当时看文时秦颐一便觉得,路霁安这人出现得突然,下线得突兀,似乎只是为了体现男主并不是一帆风顺而特意制造地陪衬品,在发挥了自己的作用后,无论是否符合逻辑,他都得死。

    秦颐一不知道自己的插手会导致路霁安有什么样的结局,但或许从她恢复记忆的那一刻,这个世界的结局便注定了会有改变。

    不是她有多厉害,而是她想要活下来,便必须做出改变,相应的,周边人也会随之改变。

    以目前秦颐甄这位女主的改变来看,就算改变了不少情节,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就算真像是那位算命先生说的那样,注定结局不好的也只有她和路霁安两人。

    如果她是因着改变了故事的走向而被惩罚,那路霁安的命运就是纯粹的悲剧。

    书中结局是因为拦了男主的路,如今一切走向都不同了,他也如愿以偿得知了自己想知道的一切,倘若这样了他还是难逃一死,那只能说,这就是他的命。

    秦颐一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路霁安,心中的那点怜惜又涌了上来。

    其实当初她以此威胁路霁安,又何尝不是读者对书中人物的怜悯。

    她想,能够对男主有恩的南诏王侍从,应当会出现在何处,除了让男主得势的西北,秦颐一想不到其他地方。

    果然不出所料,几年前派人往这边秘密查了近一年后,终于有了这人的下落。

    在距离凌河有些远的一个名为安宁县的地方。

    两人在客栈吃饱喝足,又立即上马启程。

    快马加鞭下,总算是到了安宁县的地界。

    两人日夜兼程,到达安宁县之时,天光大亮,晨光熹微。

    路霁安看着暖黄的日光下小公主柔和的侧颜,心底的忐忑少了几分。

    自幼时起,他的认知里只有自己的母妃,只有他快要死的时候,才会模模糊糊听到父王的声音。

    他从未出过房门,永远待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内,只有宫人时不时送来膳食,他才会听到动静。

    幼时不知世事,他还会哭,可就算是嗓子哭哑也没人理会。

    不过每隔一月便会有人来刺破他的胸口,取一瓷瓶的血而去,每每到这时,他便会见到自己的母妃。

    他磕磕绊绊,又带着懵懂地问:“母妃,为什么……总、总是要弄伤孩儿,我好疼……好疼啊。”

    这时,母妃会拍拍他,说:“你生病了,这是太医在给你治病,霁儿乖。”

    听到母妃的话,他便会闭嘴,乖乖喝药,安静地养病。

    从三岁有这样的记忆起,到八岁他已经有了门窗高,他都不曾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直到那日,他扒着门框看今日母妃是否会带人来给他治病,是否还会温柔地摸摸他时,他在如今日一般温暖的晨光中,见到了一个与他差不多大的孩童。

    他听见门外的人恭敬地叫称他为二王子,他好奇地看着那个眉清目秀的男孩走过来,他越走近,路霁安便看得越清晰。

    只见那男孩身形单薄,脸色惨白,眼眶深陷,整个人异常瘦弱。

    小小的路霁安当时便想,这个哥哥应当与他一样也生病了。

    吱呀一声,门被人从外推开。

    路霁安看着背光而立,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哥哥,目露好奇。

    不过他一个人待了太久,很少说话,有些不熟练。正当他想要出声时,那位一直盯着他看的哥哥开了口。

    声音有些嘶哑难听,没有孩子该有的清脆,一开口便咳嗽不止,也是这时路霁安才看见,这大热的天儿,这个哥哥居然还披上了一件厚厚的大氅。

    “这就是父皇在外生的孩子?”那位二王子问。

    “回殿下,是的。”

    二王子居高临下地看了小路霁安一眼,眼底神色不明。

    路霁安没忍住开口道:“你,你是我的……哥哥吗?”

    那人回头,瞥了他一眼,冷笑了一声,道:“你,也配?”

    小路霁安被他的话弄得很愤怒,但当他想要冲出去时,那道与外界连同的门又被人关了起来。

    这一日,小路霁安知道了,自己与别人是不同的。

    后来,直到他又一次被割开胸口即将死去时,他听到了一道沉稳的男声,说要送他去继续习武。

    这时他脑中想起了那日那位哥哥的眼神,冷漠、不屑、视他如蝼蚁。

    又过了两年,因着习武他总算是与正常人的世界有了交集,也更加明白自己与他人的不同。

    他喜欢外界的喧嚣热闹,不爱那阴暗的房间,毫无生气的侍从。

    他知道自己不想回去,所以在王宫派人来接他时,他悄悄跑了。

    他以为,就算他悄悄走了,被人发现带回去后,也只是像一次偶然见到别人家的孩子犯错被父母惩罚一下而已。

    可他始终忘了,他是不同的,那日他偷偷出走,故意待在一个很容易被人发现的地方,在被人找到带回王宫后,他被狠狠打了一顿。

    一开始他还很开心,因为父王母妃不是不在意他。

    可在他被惩罚完继续被关在那个房间,并没有任何一个人来看望过他,甚至没有一点药品后,他知道自己再也欺骗不了自己了。

    他就是不被爱的孩子,就算不惜伤害自己,也换不来父王母妃的一个慈爱眼神。

    那夜,母妃忽然急匆匆来推门而入,他还来不欣喜,便听母妃对后面的人道:“快,取血。”

    他的笑意凝在嘴角,低头看着满身的伤,眼中尽是自嘲。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呢?

    待母妃想要转身离开时,他忍着浑身的疼,抓住了那双曾经温柔抚摸过他脑袋的手。

    不过不等他抓牢,便被狠狠甩开。

    路霁安也不在意,他听见空旷幽暗的房间内,自己沙哑的声音响起:“母妃,我是您的孩子吗?”

    换来的是房内响起的一声极为响亮的耳光声。

    至今为止,他都不明白,他为何会被打这一耳光。

    也就是那一夜,他忽然想通了很多。也明白自己若是想要好好活下去,就不能再为了那点虚无缥缈的亲情继续自欺欺人下去。

    他跪着求了那位常常愿意小心翼翼地跟他说话的宫人,求她找一个机会放他离开,事后只当是偶然发现他逃走便好,甚至在他出逃的那一刻,她就可以去父王那里告发他出逃之事,他也承诺她,若是自己被抓,绝不会供出她来。

    或许女子天生心软,她是唯一一个愿意和他说话的人,也是在绝境里仍愿意冒险救他一次的人。

    只是他永远不明白,一个相交不深之人都能够对她生了恻隐之心,生他养他的母妃为何总是对他那么冷漠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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