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第四十五章  我过不去

    两道人影一高一低立在一间破旧的小院内,晨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

    秦颐一见路霁安驻足,转头看向身旁看似从容,实则依然有几分紧绷的男人,心想他的确是很在乎自己的亲人。

    路霁安察觉到身旁人的视线,低头看去,便见到了小公主眼中一闪而逝的担忧。

    他瞥见地上两人被日光拉长的身影,紧密相贴,亲密非常。这一刻,他似乎再一次体会到了何为满足,亦如当年从那牢笼般的地方逃出,伤痕累累地遇见老爷子时,他对他说:“你可愿意跟我走?”

    即便此后的日子常常是刀尖舔血,也在所不惜。

    秦颐一本想说在外面等他,只是转念想到以路霁安一言不合就拔剑的性格,还是压下了让他一个人去找人的心思。

    若是那老伯不愿意配合,这人情绪上头,一剑下去或许日后就再也不能解开心结了。

    她看了看路霁安有些紧绷的俊脸,道:“我陪你进去。”

    路霁安只觉心头一阵暖流涌过,矜持点头,率先上前。

    “扣扣扣——”随着几声敲门声响起,那道本就没有关严实的木门被人从内拉开。

    伴随着木门的吱呀声响起的是一道苍老的男声:“我都说了过几日我自己去风压岭找,你怎么还是来了?”

    这开门的老伯应当六十余岁,白发苍苍,衣衫陈旧却干净整洁,院子虽小,却也井井有条。

    对峙片刻,看出这两人并非找错人。

    老伯开口道: “敢问二位这是有何贵干啊?”

    老人似乎眼力不佳,只随意看了看眼前的两位年轻后生,便往屋内走去,并不在意这莫名上门的两人。

    “老伯,冒昧上门叨扰,只是我们有些事想要请您大听。”秦颐一接话道。

    老人一听,头也不回道:“若是想要知道有关南诏那些所谓的财宝之事,老朽不知,也无可奉告。”

    总有些心存幻想之人来找他打听南诏的事,当年南诏灭国,留下不少金银财宝,能够被人知悉的早已落入他人之手,还能有什么绝世珍宝?

    偏偏有人就是不愿死心。

    “我们想要打听之事确实与南诏有关,不过并非是那些虚无缥缈的财宝,而是有关南诏五王子之事。”

    看出了这位老伯对别人向他打听南诏之事的抵触,秦颐一仔细观察着老伯的脸色道。

    随着她的话落下,那位老伯一瞬怔住,似在这一刻想起什么一般,眼中尽是他们看不懂的复杂。

    “老伯,老伯。”秦颐一见他迟迟没有反应,连着叫了好几声,这位老者总算是有了动静。

    他回头,走近几步,仔仔细细看了看秦颐一,见此人眉清目秀,五官精致,虽然衣着朴素,但浑身气度不凡,便知这定是出身富贵人家的小公子。

    随即,老者又瞥了一眼站在秦颐一身后浑身戒备着的路霁安,虽看不清面容,但他估计这应当是这位小公子的侍卫。

    见两人都不是南诏人的长相,确定自己也不认识这二人后,老者道:“南诏王子之事怎回事我这等平民可知的?二位还是请回吧。”

    老者下着逐客令,便准备将秦颐一往外赶。

    秦颐一连忙阻止道:“老伯曾经乃是南诏王的侍从,又如何不知南诏王室之事,你且来瞧瞧,我身后之人,是否与南诏王有几分相似?”

    为了找这人,她曾经看了不少南诏的史料,见过一张前南诏王的画像,虽然画像与真人会有很大出入,不过还是可以看出路霁安的眉眼的确是有几分像画像上的人。

    老伯定定看着秦颐一,一瞬间周身杀意弥漫,想随便找一个与王上相似之人来诓骗他的人都该死。

    路霁安即刻察觉到这股杀意,立马上前挡在秦颐一面前。

    秦颐一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人护的严严实实,看着面前这道高大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

    路霁安挡在秦颐一面前,手中的利剑已经出鞘,寒光闪闪。

    老伯感受到比刚才更加霸道的杀意,意外地看了看这人,这时,他也才看清这人的脸庞,与记忆中的那位高坐王位,浑身王霸之气的人逐渐重合。

    老伯激动地上前,想要将人看得更加清晰,只不过脚尖向前动了一步便被一柄锃亮的剑抵住脖颈。

    老伯动了动嘴唇,像是想要呼喊什么,可碍于身前的那柄剑,没有轻举妄动。

    秦颐一从路霁安身后探出头,对路霁安道:“他好像看不清。”

    路霁安自然也察觉到了,手中的剑顺势收了起来。

    老伯见身前没有了威胁,又激动地上前几步,苍老浑浊的眼中似乎有着泪水,在看清眼前人的那一刻,眼泪滚滚而落。

    “老伯认识他吗?”秦颐一适时问。

    此刻的老伯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眼含热泪道:“认识,认识,他是五王子,与幼时相差不大,就是我南诏的五王子啊!”

    老伯说着,便要颤颤巍巍地跪下行礼。

    路霁安一把将人拉住,按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我已经不是什么南诏王子,我只想知道,当年……当年父王母妃为何要那般对我?而我,究竟是不是王室的孩子?”

    其实在刚才秦颐一与老者的对话里,他便知道,自己长得像父王,所以,他应当是王室的孩子,但他始终想不明白,为何他的父母会那样对他?

    老伯听到路霁安的话,方才的激动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时一声长长的叹息。

    想到那几年王宫发生的事,想到王都被人攻破的那一日,一切的一切就像是发生在昨日一般。

    “殿下,过去的就让它……”

    “我过不去,这么多年,我始终过不去!”路霁安打断老伯的话,语气有些激动。

    这也是秦颐一见到的他为数不多的有情绪起伏的时刻。

    她见老伯有些松动,看了看对峙的两人,悄然转身,将屋子留给两人。

    路霁安察觉到秦颐一的动作,伸出手便想要抓住她,不知为何,此刻他很希望她能够陪在他身边,但也只是这一刻,他伸出的手停留在半空,他不想,不想让她知道他那些难堪的过往。

    吱呀一声,门被人从外合上。

    老伯见从前那个受了那么多苦仍旧赤诚,仍旧双眼明亮的孩子如今早已长得丰神俊朗,眉间却也带着阴郁,像一个永远上锁的精美盒子,没有人知道它的里面到底装了什么。

    那双比幼时更为漂亮深邃的眼,散发着与幼时同样倔强的光。

    如今早已物是人非,他来到这安宁县为的就是将自己的后半生过好,他没有别人想要复国的野心,看着眼前的男子,想必他也是如此。

    “罢了,罢了,殿下想要知道,老朽告诉你就是……”

    ***

    日头越发向湛蓝的正中而去,秦颐一在院外的阴影处等着,看着鸟儿飞过蓝天,感受着西北大地的厚重与沉稳。

    身后传来动静,是路霁安走了出来。

    此时的他看着有些疲惫,一向挺直的脊背微微驼着,眼眶也有些泛红。

    秦颐一看着他,微微扬起唇角问:“饿了吗?我们找一家好些的客栈,好好吃一顿如何?”

    安宁县与中原相邻,美食美酒甚多。

    路霁安看着烈日炎炎下皮肤白皙、眼神清亮的小公主,心底的暴戾似被微风吹散,一点点地平息。

    他没有回话,只大步上前,将面前的人儿一把搂紧怀中,紧紧拥住。

    秦颐一震惊,嘴角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死命挣扎起来。

    “别动,就一会儿,就当,就当可怜可怜我。”越说,他不知何时沙哑下去的嗓音越低,搂在她腰间的手也渐渐松了力道,只要她一使劲儿,就可以轻松挣脱。

    秦颐一不知为何,这一刻心中泛起隐隐的疼。

    她见过他的意气风发、洋洋得意,见过他的不可一世、嚣张狂妄,也见过他的命悬一线、危在旦夕,甚至见过他的阴狠毒辣、手下不留情,却是第一次见他的脆弱无助、低声下气。

    她承认,她有些不忍心将人推开了。

    “路霁安,你不要得寸进尺。”秦颐一说。

    路霁安闻言,自嘲地笑笑,是啊,他这种人,就应当时时刻刻谨记自己的卑贱,不可得寸进尺。

    正当他想松手的那一刻,又听小公主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本宫只允许你放肆这一回。”

    他只觉背上搭上了两只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像是路萱幼时他曾见到三夫人拍着路萱哼歌哄她睡觉一般。

    路霁安将人搂紧,心底嗤笑自己这有些荒唐的想法,此刻像是吃了蜜一般,方才阴霾消散了不少。

    他在心底想,自己都不知放肆多少次了,小公主如今才像模像样地说,又有何用。

    烈日下,一对年轻男女在相拥而立,小院外树影重重,将二人的身影隐在其中,鸟儿时不时飞过,被这一幕惊得啼叫几声,倏地飞远。

    屋内,老伯早已泪流满面,耳边再次响起路霁安走时留下的一句:“你的眼睛,我会找人帮你治好,安宁是个不错的地方,日后好好过日子便好。”

    老伯握着手中的银票,啜泣不已。

    眼前似乎又见到那道高大的身影停在门口,“我知道,当年是你领命将我抓回,也知道,在那个小巷,是你故意放了我。”

    “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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