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她两只手攥着他的T恤被挤在二人的身体之间,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更别提推他了。

    她试着转了转头,他的吻像吸铁石一样追着她走。

    她企图说一句“差不多得了”,发出来的呜呜声连她自己都觉得脑热,难怪他被火上浇油。

    踢他更是做不到,两条腿今晚多灾多难,这会儿被他的膝盖顶着分开,时不时哆嗦一下。

    叶漾心说这算不算阴沟里翻船?

    一直以来,她让郁森往东,郁森不敢不往东,她说了连朋友都不做,他就只能像今晚这样“偶遇”。

    结果,区区一个情急之下的吻——她甚至不认为这是吻,只是嘴对嘴而已,她被他亲得丧失了行为能力……

    直到二人口中传来血腥味。

    郁森如梦初醒地“饶”了叶漾。他以为是他没轻没重地咬破了她,端高了她的下巴,夜色中,能看出肿了,但看不到伤口。

    “是你。”叶漾知道是她把他咬破了。

    郁森这才觉得疼。

    也这才想起他们的处境,想起他后方还有一双“白发人”,匆匆把垂下来的手又撑回了墙壁上。

    “他们走了。”叶漾告诉郁森。连她都断片了,郁森不知道蒋泽园的父母是什么时候走的,情有可原。

    郁森像是从一个不真实的世界回到另一个不真实的世界。

    和叶漾的吻不真实。

    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更不真实。

    “Ze Yuan,”他终究躲不过这个名字,“哪两个字?”

    叶漾从墙壁和郁森之间钻出来:“不关你的事。”

    她语气是好的,更是出于一片好心。蒋泽园不该出现在郁森的认知中,连她都不该出现的。他们对郁森的人生有百害而无一利。

    郁森不领情:“原则的则?原则的原?”

    “一个都不对。”

    “别让我猜。”

    叶漾随便他了:“恩泽的泽,家园的园。”

    郁森把这两个字对上号后,觉得说恩泽,不如说沼泽的泽,一个让叶漾深陷其中的沼泽,也在把他往里拖。

    “他……”郁森没能开口。

    “他死了。”叶漾知道郁森要问什么:“两年前,他没招谁、没惹谁地走在大街上,被掉下来的广告牌砸死了。骂我害人精的是他的父母,他们就他这一个儿子,他是他们的骄傲、依靠,和全部。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他们凭什么……”郁森每句话都只能说个开头。

    “凭什么骂我害人精?那天的大风不是我刮的,那天掉下来的广告牌也跟我没关系,但那天,他们的儿子是因为我闹脾气非要吃西瓜,才出门的。”叶漾这番话没对任何人说过。

    和她亲近的人,不用她说也知道来龙去脉。

    和她不亲近的人,她没有说的必要。

    倒是郁森这个难以去界定亲疏和远近的人,让她第一次不吐不快。

    郁森狠狠咬了一下嘴上的伤口,让皮外伤的疼压一压内心的翻江倒海。

    “还有一件你想不到的事,”叶漾一不做二不休,“他不是我男朋友……”

    郁森除了嘴上疼,手也疼——之前对墙壁下狠手,是他不自量力,自讨苦吃了。

    叶漾在温水镇时有多闭口不谈,今晚就有多不吐不快:“他是我丈夫。”

    她话音未落,郁森转身就走。

    速度之猛,带了一阵风。

    郁森要先给自己一个定位。蒋泽园不是叶漾分道扬镳的前男友,是她死去的丈夫。那他呢?那他算什么呢?他不是一个活着的前男友的替身,他在三分钟前亲的是一个被亡夫带走了半条命的女人……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叶漾从郁森的反方向默默离开。

    她知道他转身就走有两种可能性。

    一成是拿得起,放得下,像她这样的女人,快刀斩乱麻,是他唯一一条生路。

    九成是拿得起,放不下,他但凡在感情中不是一张白纸,但凡对她这样的女人不把全部的筹码All In,至少能做到和她道别,好聚好散。

    一成对九成,都算是叶漾抬举郁森。

    不等叶漾走出这一条小巷,郁森的脚走在了她的旁边。

    叶漾一声叹息:这孩子都不说再挣扎挣扎?半分钟不到,明知道她是害人精了,还要往前凑。

    “你去哪?”郁森问叶漾。

    “回家。”

    “回家安全吗?”郁森错过了蒋泽园的父母说叶漾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但想想也知道她这个时候回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我去朋友家住一晚。”

    叶漾随口乱讲,当务之急是再试试能不能打发了郁森。

    “你有小孩吗?”

    叶漾没听清:“什么?”

    “孩子,你有孩子吗?”

    叶漾听是听清了,但没听懂:“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要把这个考虑进去。”

    “考虑?你考虑什么?”叶漾不疾不徐的脚步一下子顿住,“和我交往?”

    郁森比叶漾多走了一步:“不行吗?”

    “不行,”叶漾抬手就给郁森的后脑勺来了一下子:“你年纪轻轻考虑什么不好?考虑当后爸?”

    “所以你有小孩?”

    “有的话,你能不考虑了吗?”

    郁森拿不准:“你没有小孩。”

    叶漾再走走了个快马加鞭:“有毛病……”

    郁森一步顶叶漾两步:“你们大城市的人管好好交往叫有毛病,像你这样随便牵别人手,随便跟别人亲嘴是正常?”

    “你别打地图炮,不正常的只有我。”

    “你有小孩也没关系。”

    “你们小地方的人都这么死脑筋吗?都把荷尔蒙当一见钟情,一见钟情就要天长地久?”

    “你也别打地图炮。”

    “是,只有你死脑筋。”叶漾气郁森:“徐通达多会变通。”

    郁森附和:“是。”

    叶漾又尝到了血腥味,从嗓子眼儿冒出来的。气不到他了?倒把自己气得要吐血。她悬崖勒马:“我扯哪去了……”

    小巷的尽头。

    “你是越扯越远了,”郁森握住叶漾的手肘:“我只是想知道你有没有小孩,我只是说考虑,有或者没有,都只是我考虑的一个因素,没有决定性作用。你越不说,越是你想太多了。”

    “没有,”叶漾止损:“我没有小孩。”

    这一回合,她败局已定。

    叶漾没有从郁森的眼睛里读出庆幸或失望。他没有因为她不是一位母亲而庆幸,反之,大概也不会因为她有小孩而失望。他说这只是他考虑的一个因素,仅此而已,说的是真心话。

    服了。

    叶漾服了郁森的天真。天真,这个词放在一个二十二岁的男人身上不算褒义词,更像是说他蠢,蠢到她动了恻隐之心,蠢到她怀疑会不会众人皆醉他独醒。

    郁森不管叶漾要去哪里:“我送你。”

    叶漾掏出手机:“是送我,还是加我微信,二选一。”

    “不能都选吗?”

    “不能。”

    郁森掏出手机,等于做出了选择。他看得出,她想要一个人静静。

    叶漾的微信名叫叶子,头像也是一片叶子。

    郁森的微信名单一个森字,头像是一片大海。

    叶漾的头像是她自己拍的照片,是两年前,蒋泽园走后的第一个秋天,她遇到的第一片落叶,还绿着,便落了。

    郁森的头像也是他自己拍的照片,不记得是哪年拍的了,温水镇的大海年年都是一个样。

    郁森还是多疑:“你不会回去就把我删了吧?”

    “你不会把我置顶吧?”

    “自以为是……”

    二人都不是爱笑的人,从对方身上都能看到自己的影子,嘴角一扯,这种程度就算是笑了。

    叶漾拦下一辆出租车。

    郁森给她开车门,等她上了车,手把着车门迟迟不关:“到了能给我报平安吗?”

    叶漾斩钉截铁:“不能!”

    “为什么不能?”

    “我八岁以后就没报过平安。”叶漾信口开河了。她只是觉得她和郁森不是报平安的关系,能让她报平安的人只有她爸妈,和蒋泽园。

    这一晚,叶漾去住了酒店。

    她的公婆说去家里堵她,可能会去,可能不会去,她觉得她今晚的运气用光了,不能再侥幸。

    她不能回爸妈家。蒋泽园死后,有一段时间,她的公婆当着她爸妈的面都会对她口不择言。叶安龙和丁月吟不能不体谅亲家的丧子之痛。

    一次两次能体谅,三次五次也忍了。

    再多,叶安龙和丁月吟忍无可忍,再不准蒋父蒋母把无妄之灾归咎于女儿。

    此后,蒋父蒋母对叶漾的指控和监视,再没让叶安龙和丁月吟知道。同样身为父母,他们知道父母能为儿女冲锋陷阵到什么地步,没必要和叶漾的父母硬碰硬。

    叶漾不会跟爸妈“告状”。

    有她陪着蒋父蒋母困在悲剧中就够了,别再搭上她爸妈。

    两百块一晚的酒店,不好不坏,比不上温水镇用涂鸦打了一块又一块补丁的海景房。

    对着浴室镜,叶漾觉得幸亏没有去投靠谈苏或者符晓云,就她这两片肿得都发亮了的红唇,她们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符晓云还好说,顶多是关怀。

    谈苏看了她的腊肠嘴,少说用八百字评价男方的吻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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