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我等你好消息!”谈苏争分夺秒地结束了语音通话。

    叶漾打开和郁森的聊天界面。

    连日来,她和他断断续续保持着联络。

    有时,他问她吃饭了吗?她吃了就说吃了,没吃就说没吃。

    有时,他给她发来一张温水镇的照片,暴雨、晚霞、街景……她身处温水镇时不觉得,他拍出来却美得像画。

    今晚,郁森说他的酒吧要关门了。

    他要早说两分钟,叶漾都会以为是他没钱往这个无底洞里投了。

    但谈苏才揭穿了他的“真面目”……

    没钱?

    说不通的。

    叶漾规规矩矩回复了一句:「为什么?」

    郁森:「这条街的房子要拆了。」

    叶漾的手指悬在键盘上,迟迟落不下去。她不是势利眼,但难免对摇身一变的他另眼相待。尽管,他这个酒吧老板还在对她说着临海小镇的点点滴滴,但此时此刻,他大概率是坐在吧台后,手里在捏的“橡皮泥”不知道又能让谁倾家荡产。

    郁森:「吃饭了吗?」

    他总是问她这个问题。

    叶漾拍了一张火锅的照片发过去。

    郁森:「一个人?」

    谈苏的微信横插一杠:「郁先生怎么说?」

    郁先生……叶漾被一口啤酒呛到。

    谈苏一连串:「他在京市吗?」

    「方便见一面吗?」

    「时间地点随便他。」

    「我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方便!」

    「他不在京市也没关系,天涯海角没有我去不了的地方。」

    「靠!我们一组人连他在哪都不知道。」

    叶漾:「给我五分钟。」

    叶漾给郁森拨了视频通话。

    这是他们第一次视频。之前那晚——叶漾“夺走”了郁森的初吻那晚,郁森在喝酒前和喝酒后都对叶漾提出视频的要求,都被回绝了。

    郁森是在五秒钟后接通的。

    接通后。

    叶漾看他果然坐在吧台后。“你是不是先去照镜子了?”叶漾在人声鼎沸的火锅店里,没带耳机,只能嚷嚷着说话。

    “是。”郁森这边安安静静。

    “你说什么?”

    “我说是。”

    叶漾看郁森也没戴耳机:“没有客人吗?”

    “没有。”

    “大姐也不在吗?”

    “不在。”郁森说谎了。

    酒吧里有客人,螳螂大姐也在。

    但叶漾拨视频通话给他,无论叶漾是出于什么目的,对他来说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他没带耳机,一时间也找不到去处,只能就这么接通,尽量把叶漾的声音调小,客人和螳螂大姐能不能听到、听到什么,只要不会对叶漾不利,他不在乎他们会怎么看他。

    叶漾把镜头调转向火锅:“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一个人吃火锅吗?”

    “不知道。”

    “我约了我最好的朋友。”

    郁森默默等叶漾的下文。

    “她工作不顺利,这个时间还在被领导训话。”

    “你先把镜头……”

    “你说什么?”

    “你先把镜头对着你再说。”

    叶漾这才把镜头调转回来。这样被郁森看着,她不自在。一来,她不认为他们是可以视频通话的关系。二来,她的目的性让她心虚。

    与此同时,郁森更不自在才对。

    酒吧的客人和螳螂大姐都在偷看他。他平日里连电话都不打的人,这会儿在和一个年轻女人视频,神色说不上哪里奇怪,口吻更奇怪,还隐隐约约听他骗她说酒吧里没人。没人?难道他们都是鬼?

    谁也没听出年轻女人是前不久温水镇为数不多的游客之一。

    “你的朋友工作不顺利,然后?”郁森看叶漾的双唇被红油锅底辣到微微红肿,分了神。

    不怪她说他动物。

    满脑子都是她的双唇被他亲到红肿的样子,他真不是人。

    叶漾字斟句酌:“然后……她叫谈苏。”

    叶漾赌一把。在谈苏和郁森之间,谈苏在工作中兢兢业业没有错,但郁森在整件事中更没有错。他是才华和心血被抄袭的一方,是没有得到应有的道歉的一方,是被前辈倚老卖老、仗势欺人的一方。叶漾不能不帮谈苏,也不能对郁森强人所难。

    叶漾赌郁森知不知道谈苏这个名字。

    只要他知道,她把她和谈苏的关系摆给他,就够给他出难题的了。

    酒吧的客人和螳螂大姐看郁森,只觉得他一动不动。

    只有叶漾从他眼中看出了意外、思考和了然于心。显然,他知道谈苏这个名字。他意外于她和谈苏是最好的朋友,思考她今晚和他视频通话的目的,并了然于心。

    “下周二可以吗?”他问她。

    叶漾一怔。

    郁森补充了上下文:“我下周二去京市,可以吗?”

    叶漾难得在郁森面前哑口无言。

    他不介意她的目的性。他的言外之意,是同意和谈苏见面。显然,他是为了她,才同意和谈苏见面。

    从他的神色和口吻中,叶漾不觉得他在赌气或不情不愿。

    他帮她,似乎是理所当然地帮她。

    郁森迟迟等不到叶漾的回答:“周二太晚了?我这两天……”

    “不晚,”叶漾借用了谈苏的措辞,“好饭不怕晚。”

    叶漾不能挂断——不能达到了目的就翻脸不认人地挂断,总得再聊上两句:“话说,你们温水镇的人也太没有品味了,你的酒吧随便换个地方,不爆满才怪,这个时间怎么会一个客人都没有?大姐的服务意识你也要抓一抓,虽然街里街坊都是一家人,但打工人要有打工人的觉悟,你不要太包容了……”

    这一聊,还不如不聊。

    酒吧的客人和螳螂大姐都竖着耳朵呢……

    郁森不能不打断叶漾:“酒吧下个月就关门了。”

    叶漾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忘了,全忘了,酒吧都没几天蹦头了,她还跟这儿出谋划策。

    这时,螳螂大姐咽不下这口气,隔着吧台找郁森要个说法:“我的服务意识有什么问题吗?她是那个……那个谁吗?”

    螳螂大姐没有在镜头中露面,但足以让叶漾猛戳了几下手机,落荒而逃似的结束了视频通话。

    惊魂甫定,叶漾回复谈苏:「他下周二来京市。」

    谈苏发来一连串跪谢的表情包。

    叶漾面前的火锅快要烧干了,像她的CPU一样快要烧干了。郁森不但是“郁先生”了,还敢耍她了?让她当着螳螂大姐的面指手画脚,她做人倒也不用这么堂堂正正。

    叶漾:「拍一张酒吧的照片给我。」

    郁森知道叶漾的用意:「五个客人。」

    叶漾:「听到我说他们没有品味了?」

    郁森:「听到了。」

    叶漾:「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去温水镇了。」

    郁森:「你之前想过再来?」

    叶漾说了气话:「没想过。」

    郁森:「我猜也是。」

    叶漾:「大姐认出我了吗?」

    郁森:「没有。」

    叶漾:「我听她说那个谁。哪个谁?」

    郁森:「她以为是我现在的租客。」

    叶漾:「那个女大学生?」

    郁森:「是。」

    叶漾:「你什么时候和租客的关系好到能打视频了?」

    郁森:「我没有。」

    叶漾:「她现在还住在温水镇,你和她有打视频的必要吗?」

    郁森:「我没有。」

    叶漾嘶了一声,把手机倒扣在了桌子上。

    言多必失。

    继她给酒吧出谋划策之后,这是她今晚第二次言多必失。都怪谈苏。为了帮谈苏,她不得不对郁森热情——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稍有不慎,她热情到咄咄逼人了。

    一顿火锅吃得不安生,叶漾买单后,服务员端上来一盘赠送的西瓜。

    叶漾有两年没吃过西瓜了。

    当年,是她闹脾气非要吃西瓜,蒋泽园祸从天降。之后,她有好长一段时间看到西瓜就会歇斯底里。时间终究是良药,即便不能治愈,至少能止痛。如今她看到西瓜,能心平气和地对服务员说一句不用了,谢谢。

    叶漾不急着回家,找了个卖二手货的夜市逛逛,淘了个灯罩,一圈手绘的海浪,卖家要五十,她砍到十五。

    卖家指着一个不起眼的地方:“你看这儿还有个落款,你十五买回去,指不定哪天变十五万,艺术,谁也说不准。”

    可不是?

    不起眼的温水镇就是最好的例子。

    叶漾回到家,谈苏才刚刚下班——郁森的松口,让他们一组人更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憋了一晚上,谈苏致电叶漾:“你给我说实话,你和他什么关系?”

    叶漾找不到更好的说辞:“朋友。”

    “什么样的朋友能给你这么大面子?”谈苏知道这不是区区举手之劳。

    “苏,我还没做好说实话的准备,也不想骗你。”

    “就冲你不想骗我,我不问了。”

    叶漾才松下一口气,谈苏自己开了窍:“靠!他就是问你有没有小孩的人,对不对?”

    从谈苏的角度,她是叶漾无话不说的朋友,这阵子叶漾对她吞吞吐吐的只有两件事,一是有人问叶漾有没有小孩,二是叶漾和郁森的关系。她不难把这两件事合二为一。

    叶漾默认了。

    谈苏瞠目结舌:“我……我该说什么好?不管了!我先夸他的眼光,漾,就冲他这么把你当回事儿,他眼光真好!”

    “你哪里是夸他?”叶漾窝心,“谢谢你夸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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