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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这场伴随着罕见惊雷的秋日大雨,将葫芦山冲刷得干干净净,山坳里各家各户空旷的庭院中只有潮冷的雨水流淌,未见半分血色。

    立于窗边看雨的李羡因半仰螓首,瞧着庭院中被吹摇折腰的合欢花枝出神,饱含潮意的雨后风穿窗而过,灌满襟袖。

    有那么一瞬间,她真心想过把一切抛诸脑后,继续过从前一无所知的日子,可如今虽只窥得冰山一角,她已无法置身事外。

    生身父母,死于非命,纵使未见其面终究血浓于水。

    于是,在漫长的沉思过后,李羡因走进房内,跪下向戚四娘曾经常坐着的位置磕了三个响头,“砰砰砰”三声过后,她顶着一脑门的灰尘和鲜血,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直都在葫芦山峰顶饮茶的戚四娘并没有现身,她遥遥目视李羡因的身影远去后,便立即到了后山。

    不多时,一团黑云从天堑中浮现,也不知晃悠了多久,一咕噜停在戚四娘身边,内有人声笑道:“四娘,好言难劝该死的鬼,是时候收网了吧。”

    “闭嘴!”戚四娘面寒如冰,“我现在很想杀人,不想死就消停些。”

    黑云识趣地止了声。

    倘若李羡因在场,一定会大惊失色,因为这不速之客竟是昨夜席卷在庭院上空的那团黑气。

    从葫芦山出发后半个月,村镇渐渐稀疏,入眼皆是萧瑟的丘陵。再行十日渡过汾江,便可进入与姜水城相邻的菱州州界。

    一支商队正在赶路,可惜这条路已经荒废太久,少有人走过,碎石几乎快把车轱辘都颠飞出去,各个都被颠得偃旗息鼓。

    队伍末尾一辆堆满麻袋的平板车上,李羡因穿着一身最普通的男式蓝衣短衫,抱着白猫枕在麻袋一角,闭目假寐。

    时近黄昏,寒风呼啸翻卷,一行人错过了进城的时辰,经人指点,在城郊找到一处荒庙歇脚。

    商队生了火,其中一个老者见李羡因是个纤弱少年模样,便向她招呼道:“少年人,你头一次出远门吧?这地界昼夜温差大,可怜见的,来烤烤火吧。”

    李羡因看着他火光下温厚的笑容,抱紧白猫,谢了一声坐到火边,离他一步远,默默帮着加火添柴。

    见她只拨着火不说话,几人也便回头各自聊天,说到大江南北千奇百怪的事情,众人更是口沫横飞,仿佛自己就在当场亲眼目睹似的。

    “说到这个奇事啊,最近青州那个奇案,你们可听说过?”

    “说的可是被称之为‘葫芦山寂’的那一个案子?”立即有人接口道,“听说是一夜之间山里人都消失了,真是诡异莫测,恐怖异常啊!”

    “是啊,现在看来,不是妖魔作祟还能是什么!难道是有人效仿当年姜水城的始作俑者,出来为祸人间?”

    李羡因一双白净的手握着柴枝,缓缓地剥着火苗,听着轻微的“荜拨”声,面上平静无波。

    “你这说得怪瘆人的,说些吉利的!”年轻人拉紧衣襟,显然是对言语中的东西深信不疑。

    于是周围人的话题又转到最近的趣闻轶事上。诸如金沙镜宗门收弟子,水云泽亦不甘示弱广纳人才,还有各州年岁不一又同时向往得道永生的人踏上拜师之路,不一而足。

    “年轻人,你此次南下是去拜师?”方才那位老者掰了一半烧饼给李羡因。

    李羡因将计就计,说:“是,求神问卜不如本事在手。”

    在场诸将纷纷应和,场面随之变得轻松了许多,沉浸在一片欢笑声语之中。

    商队头领姚知禹玩笑着问:“那你打算去水云泽拜入苍漓座下,还是去往金沙镜做玄素的弟子?”

    “小兄弟,我觉着去水云泽更好……”商队头领的儿子低声建议道,“只听名字就知道那里的姑娘各个都水灵。”

    在破烂佛像下伸展腰骨的中年人搭话道:“依我之见,还是金沙镜好!”

    小伙子不解,“这从何说起?”

    李羡因也抬头细听。

    只见那中年人沉吟片刻,正色道:“水云泽的名字不好,水汽儿重,一旦上了年纪腰酸腿痛少不了。”

    “……”

    老丈不由笑起来,“你们啊,肤浅!自古修行绝非易事,岂是你随意想去就去的。”

    “我的好大爷,你年纪最长,见多识广,快与我说说看,其中有什么法门?”小伙子倚在老者身边,央着他多讲些。

    这老者是这商队头领的大伯,年轻时走南闯北上山下海,见识过精灵古怪也见过修行中人的术法。

    姚大爷笑了一下,娓娓道来。

    “事有机缘,不先不后。修行门户林林总总一大堆,尤以‘金沙镜’、‘水云泽’、和‘绣星楼’最富盛名。前二者同踞守山灵水秀的南地,绣星楼凌于西边虚海之上,各家弟子无数,皆有出类拔萃之人,也别遑论谁家好谁家差了。”

    一直安静旁听的姚家后生微微皱眉,“西南皆有神秘莫测的宗门,北边更是物产丰富的皇城要地,那东边呢?”

    姚大爷抿着嘴角,面上的表情看不出是悲是喜,“东边极为凶险,九微火源,恶灵丛生,是各大派明令的禁地。”

    李羡因不由全身一震,既像是完全没有听懂,又像是因为太懂而被吓住,好半天后才回了点神。

    姚家后生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喂,听见没有,你可别胡乱去。”

    李羡因点头允下。

    “我叫姚千殊,”他用手肘戳弄正看着火星子发呆的李羡因,“你叫什么?”

    摇钱树……

    李羡因忍了笑,答道:“幸会,李羡因。”

    “你为什么带只猫?”

    李羡因琢磨了个高深的理由:“你没听说过凡是得道之人多有灵兽吗?这不是普通的猫,是我的灵兽。”

    坊间确有此说法,姚千殊的手指慢慢摸着下巴,凑近说:“你若是去水云泽学艺,能不能介绍一位长得好看、术法又厉害的姑娘给我认识。我免你这一路的路费,如何?”

    李羡因摇头。

    “你是怕我行止不端?”姚千殊振振有词,“我一心对她好,管她一世吃喝不愁。”

    李羡因白了他一眼,“我不去水云泽。”

    “那你南下打算去哪家?南边姑娘都是好的,不是非要水云泽的。”姚千殊顿时来了兴致,“快说来听听!”

    李羡因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不想与他多说,索性仰首看着破败房顶泄出的月色,没得到回应的姚千殊裹紧披风慢慢睡得沉。

    李羡因熬到下半夜,眼皮渐渐沉重,不知不觉间便靠向了身后的柱子,歪头睡了过去。

    将她突然从睡梦中惊醒的,是远处商队头领的一声厉喝:“什么人?”

    李羡因本能地翻身而起,只觉得眼皮酸涩,视线模糊,急忙伸手揉了两下,透过窗柩隐约看见有一道道黑烟飞速直落,准确地落足于荒庙前庭。

    其他人反应快捷,齐齐跃身而出,但黑影早已抢到先机,一抬手洒出数枚利刺,呈分散状直射向大殿,刹那间率先出殿门的三位商人打得如同筛子一般。

    这样全角度的攻击,无论是何高手,恐怕都难以幸免。

    李羡因顾不得太多,拖着已吓傻眼的姚千殊躲在佛像莲台后,商队头领同时拉着姚大爷躲到柱子后。

    已经完全清醒的姚千殊这时对着躺地的尸体失声道:“高叔!怎么会这样?那些是什么人?”

    姚大爷看着林立的黑衣人,这位饱经风霜的老者虽然已是无路可逃,却并无惧色,反而在唇边挑出一抹笑意,道:“千殊,外面都是河奴,你躲好了别露迹!”

    李羡因面色苍白,颤巍巍地将头探出些许。黑衣人各个掌心生焰,所照之地亮如白昼,借着火色望去,甚至能瞧见他们衣摆上绣着的灵鱼暗纹。

    李羡因脑子里飞速盘算着,若是冲自己而来,她是头一次离开葫芦山,自然不是新仇。

    还不待她细想,黑衣人开始自言自语:“尽情分食,尽情分食……”

    晓得其根底后,余下的商人有了戒备,纷纷握紧武器备战。

    话音未落,河奴蜂拥而上,将荒庙前殿的所有门栅窗格一挑而开,只见其过处血迹满地。

    乌云蔽月,天地间唯有河奴大快朵颐的声音,身先士卒的三人眨眼间被十数只河奴蚕食干净。

    这一情景令人瞬间变了脸色。

    骨肉撕裂的声音萦绕在耳,李羡因浑身发颤,连着脚边的猫儿都在连声哈气。

    夜里的劲风割面生疼,姚知禹横刀发起攻势,奈何一击落空,左脚腕被河奴猩红的手抓住,他不慌不忙,鞋尖上迸出一道雪亮的刀尖,伴随单手撑地身体翻转,刀尖自下而上划向河奴的咽喉!

    姚知禹这一招屡试不爽,没想到这回却无用,他腿刀虽利,却敌不过河奴的特质,他们不是人,自然不怕被割喉。

    河奴水蛇般沿着他的小腿攀爬上去,扣住膝关节往右一拉,姚知禹的身躯顿时失衡,不等他挣脱开来,膝上五指倏然用力,锁住那块膝盖骨用力下按,膝间发出一道清脆裂骨响,小腿竟被直接撕裂!

    “啊——”

    姚知禹当即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摔倒在佛像之下,左腿疼得撕心裂肺。

    河奴趁此空隙要来将他撕咬进肚,一旁的姚大爷双手握刀贴地横扫,右脚一起一落,踢刀借力,直接把河奴的头给削了下来!

    无头的河奴当即失了方向,四处乱撞,滚地的头颅还断断续续发出呜咽声。

    就在此刻,姚大爷背后风声呼啸,正是另一只河奴扑来。

    姚大爷力不从心,肩背处被河奴硬生生撕下一片肉,霎时鲜血长流。

    姚千殊正被两只河奴缠着脱不开身,眼见大爷要被河奴下杀手,他无可奈何地爆呵一声。

    只见李羡因从莲台后跑出,捡起一根带毛刺的长棍,聚力在手,径直朝那扑咬姚大爷的河奴头颅打去,当场就是颅骨破碎、浆子迸裂!

    因李羡因出手,河奴眼中凶光毕露,双手犹如鬼爪伸向她,眼看就要被咬成碎片,却不料一把利剑从天而降,直直将这河奴劈作两半。

    刹那间鲜血飞溅如雨,被喷洒一脸,李羡因瞳孔放大,怔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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