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过后，姜飞宇回到自己的住所，这一路车开得飞快，烟他抽了一半，风抽了一半。下车的时候看到副驾驶上的牛皮纸袋，思忖了一下，还是没拿。袋子里是Joe整理好的林珏微博，本想周末看看再了解下一下对方，但现在好像也没必要了。

    进门，换鞋，脱衣，随手乱扔，等走到卫生间门口浑身已经扒了个精光，宽肩窄腰，恰到好处的肌肉，在水蒸气里透过浴室的玻璃影影绰绰。

    沐浴，剃须，护肤，一气呵成，拿起在浴室里备着的真丝睡衣，裤子穿上了，上衣拿起来又扔了下去。室内空调开得很低，这么穿衣还是孩子气，刚打开卫生间的门，姜飞宇又调头把上衣穿好了。

    大剌剌摊在沙发上，翻着手机里的未读消息，工作消息一概未回。罪恶的资本家此刻倒也不是多善良，想还下属们一个安逸的周五，只是他自己已经皱起的涟漪尚未抚平下去。

    姜飞宇专门找到自己当初的那篇被下属们在朋友圈疯传的采访稿，大致看了看，确认自己提到了自己有过一段婚姻，无奈苦笑一声，有些事儿真的是鬼使神差。

    继续往下划，文章阅读量破10万，评论数也不少，排名靠前的几条，不外乎揣测被采访人的家世不凡，亦或是肯定下被采访人展现的公司战略规划。再往下一条，姜飞宇看乐了，心里呢喃希望她也能这么想吧。

    “这条件别说离婚，有100个孩子我都能去当后妈！”

    姜飞宇关闭文章页面，点开林珏的微信对话界面，想发点什么又觉得唐突，翻翻表情包也没什么合适的选择，又点开朋友圈，二刷了一遍，刻意跑到最下面第一条朋友圈点了个赞，像是标记了一个“全文已阅”。

    *

    林珏根本没空看手机，和赵恒、陈小棉开了一下午的会。针对上午Steven给他们的反馈意见，内部沟通、情况推演，最终决定趁现在还没别的约束条件，再接触接触别的投资人，用环宇集团来狐假虎威一次。

    大周五的晚上林珏哪儿也没去，待在办公室把自己能约见到的投资人，又筛了一遍，决定下周开始择机一一拜访。等再出办公大楼，已经是晚上10点了。

    站在大楼门口，想到上周也是在这个位置，姜飞宇漠然地问她要不要送她一程；加之上午白卓又再次提及姜飞宇的歪心思，心里有点五味杂陈。

    被一个那样优秀的男性明确心意的欣赏，谁能抗拒那份悸动，林珏亦然。抗拒不了，但又不敢靠近。社会对女性的规训，让她不敢逾矩。

    北京的热，是不分白天还是夜晚的，即使在现在这种时刻，仍旧热到人冒油。公司距离家很近，林珏决定走回去，顺路买点瓜果，周末就好好在家休息一下。

    半路接了个电话，对方也是做投资的，知道林珏最近因为融资着急上火，特意来告知下周一有个行业的论坛活动，很多业内相关领域的投资机构都会到场，是个不错的接触机会。

    林珏大脑已经有些宕机了，但还是提起了万分精神回复，周一自己会到场的，到时候还望引荐一些业内大佬。

    路过水果店，林珏买了不少东西，想着周末连外卖都不叫了，全靠水果供能。打开微信准备结账的时候，看到朋友圈有红点提示，点开发现是姜飞宇，林珏又被人偷走了一秒。

    *

    冰镇的西瓜、冷藏后的可乐、21度的空调、好笑的电影。林珏和姜飞宇在同一时间下，不同空间内，做出的同样的选择。

    *

    快乐的周末稍纵即逝，至少对于林珏来说是这样的，周一起个大早，整理仪容去北四环的会议中心。林珏对早高峰还是预计不足，到会议厅的时候，论坛已经开始了。

    台上主持人在访问几个行业专家，高谈阔论，现场人员嘈杂，地上各种设备的电线铺在地上。

    林珏想找个空位先坐下来，在这种场合不停走动，又不是工作人员多少有点不礼貌了。

    外侧的位置已经填满了，林珏只好绕到观众席后排，从中间过道一个个问过去，看看哪个位置没人，结果都被婉拒了。已经走到观众席中间的位置了，林珏不好意思继续往前了，就调头往回走。

    突然一束追光打到了林珏旁边，观众互动环节到了，林珏知道这场论坛有直播，下意识半蹲弯腰向后排走去。小碎步乱倒腾，慌乱之间，没注意到脚下，被地上突兀的电线绊了一下，林珏摔在了地毯上。

    现场观众微微一阵骚动，大家不约而同看向林珏，她摔在正对舞台的过道，左右的观众窥探起来也极为方便。

    林珏立刻站起来，整理了下衣服，拎起包向左右微笑颔首，笔直地走到后排了。这次也不问了，看到后排的空位直接坐下了。

    主持人很识时务将现场拽回既定的环节，“这位观众朋友，你想向哪位专家提问呀？”

    “我想问下，环宇集团的总裁姜飞宇姜总……”

    林珏抬头，倒吸一口气，姜飞宇怎么会在台上呢？此刻，手机微震，还是姜飞宇：“你还挺能装，哈哈哈哈”。

    “那我不装镇定，还趴在地上等着姜总来扶？”林珏回复到。

    姜飞宇没再掏出手机，认真听完观众的问题，侃侃而谈。与同台的其他大佬相比年轻应该就是他此刻在台上最大的资本。

    展现专业性有些时候比身材、样貌更吸引人，林珏认真听完姜飞宇的回答，对他的欣赏又增加了一分，心里也有了一分崇拜，这个人还真的蛮有水平和见地。

    间歇期间，林珏给朋友发消息，讲自己在会场了，问他是否认识XX资本的投资人，想拜托他引荐一下。没成想消息刚刚发出去，姜飞宇语音通话就来了。

    “林总，这一跤摔得挺有战术呀，今天想认识的投资人应该都认识你了。”

    “多谢姜总夸奖了，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儿吗？”林珏被挤兑了一下，心里有点不悦，对姜飞宇刚才产生的一点好感瞬间灰飞烟灭。

    “我知道你今天来是什么目的，你们缺的额度，我个人给你们补齐。”

    “姜总……”林珏话还没讲完，就被打断了。

    “别废话了，你去会场外面等我，细节我们一会儿说。”姜飞宇话毕，就挂了电话。

    林珏极其诧异姜飞宇这通电话的速战速决，她本以为会是姜飞宇电话嘲笑她一番，结果人家是替她来解决的难题的。

    还没等朋友回复自己消息，林珏又收到姜飞宇的微信，“愣着干嘛，快点走，我马上到。”

    林珏拎起包，就往会议厅门口走去，一边走一边给姜飞宇回复：“我去大门口等你，不在会议厅门口，人太多了。”

    在大门口站了一会儿，林珏就微微出了一层汗，反复查看手机，担心自己表述不清害姜飞宇找不到自己。

    这时，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林珏面前，后排主人降下车窗，示意林珏上车。林珏小跑两步，绕过车位，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刚坐好，旁边人就递来一瓶扭开瓶盖的水，说道：“不好意思，刚才有个长辈拉着说了几句话耽误了。”

    林珏接过水，象征性喝了两口，想要扭紧瓶盖收起来，才反应过来瓶盖并不在自己手里。而刚刚递给自己水的手，还没收回去，想在等这瓶水。林珏顺势，把瓶子塞到对方手里。

    姜飞宇接过瓶子，仰头就灌了半瓶，促狭道：“还是林总会使唤人呀！”

    林珏有些羞赧，“你不给我瓶盖，我也没法收起来，这不就是你的伎俩吗？”

    “算了，不和你贫嘴玩儿，你们的情况我都了解了。我也让我们的人测算过了，资金缺口没你提出来的那么大，7千万就可以实现你们的量产，所以2千万的缺口，我个人补足。条件是Steven的条款，你们需要全部答应。”姜飞宇一只手支在座位中间的扶手上，微微侧身望着林珏。

    “姜总的意思是，要以个人名义投资？”如果说之前电话里姜飞宇提到个人投资，林珏还有些怀疑，那此刻面对面的听到这句话，林珏到有些惊诧。

    “对，不过会让姜飞雁代持，我不会显名出来。”姜飞宇在商言商。

    林珏判断姜飞宇是势在必得了，目前听起来也不是个坏事儿，便谄媚起来，“姜总，时间也快中午了，不知道您中午有没有安排，我请您吃个饭。”

    “呦，有钱能使鬼推磨啊，林总都要主动请我吃饭了。”姜飞宇嬉皮笑脸地向林珏凑了凑，打趣道：“那林总，咱们去哪儿吃呀。”

    林珏其实有意安排顿贵的，两人吃饭，再能吃不开酒才能花几个钱。但被姜飞宇这么一讽刺，林珏有点叛逆，身子前倾和司机说道：“师傅，您路边找个兰州牛肉拉面停车就行。”

    司机“啊”了一声，语气充满了不可思议和怀疑。

    姜飞宇拍拍驾驶座的后背，“别理她，去院子吧。”

    车子缓慢提速，与其他车辆一起融在北京的快速路上。

    *

    到院子的时候，还不到中午11点，工作日胡同里也没什么车，司机便把车开到了院子门口。林珏下车的时候，日头更高了一寸，还好今天直接开进来了，否则顶着这么个太阳，人走进来怕是要昏倒了。

    第二次来这个地方了，林珏终于看明白这个院子了。院子非常其貌不扬，如果从这里路过，没人会多看一眼。周围也都是普通的大杂院，有人在居住。

    朱红色的木门一开，还是上次领位的迎宾，她认出来这次来的还是上次的林小姐，恭维道：“林小姐今天穿的比上次还要好看呢？”

    林珏微笑回复：“上次是加班后直接来的，随意了些，今天本来是要见比较重要的人，就正式了些。”

    “喔？那我不算比较重要的人咯？”不等林珏回复，姜飞宇就向西厢房走去。

    林珏和迎宾小姐对视一笑，林珏笑被人“怨怼”后的尴尬，迎宾小姐笑这暧昧的气氛。

    没提前打招呼，院子可准备的食材不多，迎宾小姐怕招待不周，主动道歉：“姜总，不好意思，不知道您今天中午来用餐，后厨海鲜、鱼类都没采买，您看今天有什么想吃的吗？”

    “小李，今天她做东，你问她，我今天只带了一张嘴。”姜飞宇坐在椅子上，用眼睛瞟了一眼林珏，示意小李和她商量。

    “恩，我今天埋单，平日姜总喜欢吃什么您看着安排就行，费用就按照他们日常结算的标准，我转给您。”

    小李刚才还在笑这两人的暧昧气氛，现在又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这是哪种情况啊，小李很费解。

    察言观色、不多嘴是小李做这行学到的关键技能，眼前这两位分明就是憋着有话讲，小李沏好茶也马上退出去了。

    林珏起身，拿起茶壶，先给姜飞宇倒了一杯温了下杯子，再把水倒入邻座不用的杯子里，又重新倒了一杯，恭恭敬敬送到姜飞宇手边，“姜总，请喝茶。”

    姜飞宇不动声色地看着林珏倒来倒去，等茶杯再回到自己手边的时候，幽幽感叹了一句：“还是钱好使啊，上周咱俩坐这儿吃饭，你可不是这个态度，林珏你还挺善变呀。”

    “姜总，咱们还是说说投资的事儿吧。”林珏又给自己到了一杯茶，不过这次没有温杯。

    “我刚都说了，Steven的条件，你不要再驳回了，我可以涨一些估值再给你们投两千万。这两笔投资是彼此关联的，你不要想着只拿其中一笔。”

    “您的意思是要强买强卖咯，我如果接受Steven，还必须得接受您？”

    “对，为了防止你扯虎皮拉大旗，用环宇集团可能要投资的噱头，继续找投资。”姜飞宇押了一口茶，从杯口看向林珏。

    自己的计谋被识破，林珏有点窘迫，但面子上仍旧云淡风轻，驳斥道：“贵司准备投资是事实，我也不算扯虎皮吧。”

    “我拒绝为他人做嫁衣，也不想再有人搅乱现在的局面。”

    姜飞宇忌惮的是，林珏用一个不算骗人的事实再去市场融资，到时候不排除有一些小资金看到环宇集团的背书，愿意跟投。

    一家不要紧，但是积少成多，观云科技需要的资金量是恒定的，如果最后投资的金额上去了，林珏就可以反过来压环宇集团的投资额度。到那个时候，Steven一些苛刻的条款，反而因为投资额的降低不好谈了。

    林珏知道对方已经看穿了，索性也就坦荡起来。就细节问题和姜飞宇仔细探讨起来，一一确认之后，林珏表示需要再和赵恒商量一下，两天之后再回复姜飞宇。

    菜这时候也上得差不多了，林珏招呼姜飞宇动筷子，姜飞宇哭笑不得：“你第二次来到挺有主人的架势啊。”

    林珏也放开了，答道：“谁结账谁就是主人，快吃吧，我最尊贵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