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乐是真的很闲。

    她的几个闺蜜，有一个算一个，都恨铁不成钢地戳着她说她烂好心，中央空调，路边的狗她都想去送个温暖。

    但楚明乐并不觉得自己中央空调。她想，那天晚上，如果真的有一个人情绪崩溃，被生活压垮，那她去陪对方说说话，喝些温热清甜的奶茶，那个人会不会觉得好受一些？

    她相信即使在绝境中，人的本能也是在渴望活着的，她很认真地将每一句“想死”的话都当做真心，并回以真心，希望能有人看到，然后……愿意努力坚持下去。

    如果真的是万念俱灰，那……那她也不是专业的，也没法站着说话不腰疼，走之前陪他聊聊天，喝点热乎的甜品，总还有点安慰。

    嗯，楚明乐有时候是抱着送终的心态去帮别人的。

    虽然后面证实了那天卫尧只是碰巧在那吹风找灵感，但楚明乐还是怀着一种微妙的情绪，陪他坐了一整个晚上。

    早知如此……

    楚明乐想了想，有些丧气。可能早知道会这样，她还是会试图接近卫尧，不过在那之前她一定会把自己伪装一下，比如说假装他的亲戚，反正卫尧和家里人关系不好，也不会求证。

    她爱的人已经离开太久了，她都快忘了对方的样貌了。

    早晨，楚明乐站在门前发了一会呆，最后还是鼓足勇气推开门出去了。

    卫尧果然已经醒了，他坐在客厅里，神色冷淡，微垂着眼，伸手拿着一条冻干，在给猫喂食。

    楚明乐下意识看了一眼表：已经是早上十点了。

    她突然有点心虚，咳了一声，“啊，起来这么早啊。”

    卫尧抬眼看她：“昨晚睡得怎么样？”

    楚明乐睡眠质量很好，天塌下来都不会睡不着。但她感觉这么说好像怪没心没肺的，挠了挠脸，有些尴尬，硬着头皮说：“不太好，一直没睡着呢。”

    卫尧冷笑一声。

    楚明乐编出第一句后，后面的话都顺畅很多：“唉，我就是发愁。让我眼睁睁看着你误入歧途……一想到这个，我真是越想越难受，更别提睡着了。唉。”

    她长吁短叹，煞有介事。卫尧眯了眯眼，盯着她冷冷道：“我早上六点，敲了你的门。”

    中途就没醒过的楚明乐哆嗦了一下。

    她犹豫了一下接着编：“我听到了，就是不知道怎么回应……你说说你，我们也算是亲戚……”

    卫尧面不改色，“我记错了，没敲。”

    楚明乐：“……”淦。

    “好啊，你偷袭我，”横竖辩解无力，楚明乐先发制人，倒打一耙：“你敲我门干什么？我卧室的隔音好，你别说敲门，就是打雷我都听不到！”

    她还理直气壮上了。

    卫尧冷笑：“你的猫今早饿了，在我床边嚎了半个小时。我敲门，是想问你猫粮在哪。”

    楚明乐没想到是这个原因，良心一痛，说话也结结巴巴起来：“是、是这样吗……不是有自动喂食机吗……”

    卫尧道：“卡住了。”

    楚明乐：“……”

    怎么就连机器都在和她作对。

    一番指责下来，楚明乐只觉得自己又缺德又无情，哪还有刚才的半点底气，坐在他身边安静如鸡。

    卫尧将家里的动物挨个都喂了，还没忘投喂大的那个：“锅里有早……午饭，你去吃点吧。”

    楚明乐羞愧地低下了头：“有肉吗？我昨天买了羊腿想做烤肉的。”

    卫尧：“……小冰箱里的那个吗？我找不到猫粮，切了一半喂猫了。”

    楚明乐定睛一看，才发现他手里拿着的哪是什么冻干，是一条刚解冻颜色偏淡的生肉。

    “！！！”

    她悲愤欲绝：“我特地叫人空运回来的新鲜羊腿！”

    卫尧犹豫了一会就不纠结了，想想觉得还好，“你又不是猪，吃不了那么多。”

    楚明乐看着他，眼睛逐渐变成死鱼眼。

    她很想说我可以，但总觉得好像说了自己就会变成猪，非常纠结，最后给自己纠结生气了，憋着气欻欻欻跑进厨房里，愤怒地盛了两大碗煮菜。

    米饭被压得看不见影子，她端着碗坐在一边，一边挑着肉吃，一边小心翼翼地偷瞄他。

    说起来，她真是脑子一热就答应卫尧住家里了……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不然她搬出去住吧？反正楚明乐皮糙肉厚，硬纸板都睡得下去，换个住所而已。

    她食不知味地吃完两碗盖饭，又撑又馋，最后不得不遗憾地放弃再来一碗的想法。不得不说卫尧的手艺比她强了太多，哪怕按照教程，只要厨房不炸，她也可以是神厨，但相比来说她做的还是差了点。

    吃人嘴短，楚明乐一系列计划在糖衣炮弹下尽数瓦解，连个影儿都没有了。

    人一吃撑就容易犯困，楚明乐揉着干涩的眼皮爬起来，想带狗出去溜溜消食，回来再继续睡。

    她刚找到狗绳靠近天天，兜里塞着的手机就响了起来，突然的震动和凑近了听就有些刺耳的铃声吓得狗一个哆嗦，夹着尾巴就呜嗷叫着躲到了卫尧身后。

    楚明乐：“……”

    她看了看卫尧无声谴责的眼神，认命地抹了把脸，拿出手机，瞥了眼屏幕，是沈伊。

    她眨了眨眼，接通电话：“沈姐，怎么啦？吃饭了吗？”

    那头半响都没有任何声音，楚明乐拿起电话看了好几眼，确认没有挂断：“喂？喂！沈姐，你没事吧？”

    像是被按动了什么开关，话筒里传来了低低的啜泣声，楚明乐脸色一变，豁然起身：“你怎么了？你现在在哪？沈姐？”

    沈伊低声道：“我在家，对不起乐乐，打扰你了。”

    楚明乐安抚道：“不麻烦不麻烦，刚好我吃撑了想运动运动。你待在家别动啊，我马上就来。”

    她边说边回房找衣服，挂断手机的时候，犹豫了一下，回头说：“卫尧，你待会有事吗？能不能麻烦你陪我去一趟。”

    楚明乐总觉得情况不太对劲，沈伊性格要强，认识以来就没见她有什么脆弱的一面，今天这事不仅罕见，而且诡异。

    她不是信不过沈伊，但保险总没错。

    两人收拾了一下就很快出发，楚明乐认路，所以她开车，一路上风驰电掣，下车的时候她自己都觉得有些晕乎。

    卫尧脸色比她还难看一点，下来扶着车门缓了一会才开口说话：“你先上去，我马上跟过来。”

    楚明乐想了想：“带好手机在底下，随时报警吧。”

    卫尧微怔，随即眉头皱了起来，“这么危险，那你还去。”

    楚明乐道：“只是猜测，也可能是她单纯的心情不好。”

    卫尧的表情有片刻凝滞，他顿了顿道：“你还真是热心肠，别人心情不好你也要管管。”

    楚明乐一边设置手机，一边说：“我这叫爱的光芒普照大地——行了我先上去了，回头请你吃饭。”

    她说着没再看卫尧的表情，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

    沈伊家里是老式小区，两户一梯的步梯，楼道里暗沉老旧，有些地方甚至还会散发出异味，大概是和住户放在门口没有及时清理的垃圾有关。

    楚明乐感觉自己上次来的时候还没有这么阴沉，不知道和最近不太好的天气有没有关系。她走到沈伊家门口，发现门竟然是开的，迟疑了一下，拿起手机放到指定页面，这才推门进去。

    房间里很乱，弥漫着一股酒味，原先整洁温馨的小屋也凌乱一片。楚明乐走进去，差点被地上的酒瓶子绊倒，有点震惊地扶着墙：“沈姐？”

    沈伊不在客厅，但这房子本来就不大，她一进门，卧室里就有了动静。沈伊摇摇晃晃地走出来，扶着门框眯起眼睛看了她一会，“哦，乐乐啊。”

    楚明乐：“……沈姐，你这是怎么了？”

    沈伊一贯精致明艳，她还没见过对方这么狼狈的模样，又是诧异又是不忍，赶紧伸手去扶：“你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医院那边请假了没？”

    沈伊也就是个打工仔，宠物医院虽然没有那么忙碌，但无故旷工肯定也是不行的，沈伊刚摆脱前些年的窘境，楚明乐不想她再得罪人。

    沈伊茫然片刻，低声道：“没有。”

    楚明乐扶着她坐下，“手机给我，我给你请假。”

    她拿过沈伊的手机，技术熟练地瞎扯了一个相对合理的请假理由，拿着手机看了一会，直到对方回复了，才松口气，看向沈伊：“来说说吧，你这是怎么了？”

    沈伊沉默片刻，低声说：“江遇来找我复合了，我拒绝了，可我又后悔了。”

    她自嘲地笑了笑，“是不是很难堪？他家里看不上我，我既想维持住自尊，拒绝了他几年，吊着他几年，又舍不得他的钱……”

    沈伊说着，脸色渐渐淡下来：“也可能，像我这样的工薪阶层，这辈子也只能碰到这么一个跨越阶级的机会了吧。他父母说的也没错，我只是看重他的钱，可惜他说着爱我，也没有为我对抗父母的勇气。”

    她像是破罐子破摔一样，越说越阴暗，越说越偏激，表情也渐渐淡去，只是眼泪还没来得及收住。楚明乐看着她，叹了口气，伸手帮她擦了擦。

    这种事吧……很难评。

    想起系统之前给她科普的剧情，楚明乐沉思许久，倒是没有对沈伊这样的行为做出什么评价，而是问道：“你知道一年前江遇对新入学的学妹一见钟情，一直追求到现在吗？”

    沈伊还沉浸在伤感中没来得及回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