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

    老实说,我对这对双胞胎印象很好,长相的话只是一个因素,在他们身上我总感觉重叠了我和漱以前的样子。

    尤其是把他们带回来的那个晚上......或许这就是我当时多管闲事的原因,我把这件事和漱说了,本来以为他会很感动,没想到他居然说我当时根本就是同理心泛滥屡教不改,简直是太寒心了,不过以我认识他十几年的经验来看,他绝对是不好意思承认罢了。

    而且珂波汰和那由汰真的很可爱,尤其是珂波汰,因为每次看他因为我的玩笑露出不同的表情就感觉很有趣,就算他凶巴巴地露出虎牙说要杀了我,在我眼里也像是撒娇的猫猫。

    等等

    这样不就和调戏未成年的变态一样了吗?

    我摇了摇头赶紧把不着调的想法丢了出去。

    虽然我知道我们早晚都会见面还很期待他们的反应但之后一个多月,我抖没再见到珂波汰和那由汰。

    每天上学加上打工几乎占满了我全部的时间确实没有时间偶遇,拜这该死的生活所赐,我本来天生眼下就有淡淡的青色,现在看起来更明显了,是早上小泠和漱亲自认证的,非常超级无敌厉害的黑眼圈,为此我还稍微沮丧了一下。

    但安居然和我说我,我眼睑下快要3CM的黑眼圈让我看起来有种颓废的美感,好吧,就算是假话我也会相信的。

    “谢谢你的安慰,安酱”

    “这可不是安慰哦,明明OO长得这么漂亮,为什么一点都不会用自己的脸?即便需要赚钱,也不用这么拼吧。”他捧起我昏昏欲睡的脸苦恼的说,我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如果很缺钱的话,”燕夏凖从前排转头扶了扶他那副装饰性的墨镜,笑眯眯地建议,“给我打工也是可以的哦。”

    看着他那张脸皮上的营业式微笑,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抱臂微微后仰靠在左手边的安身上:“别笑得这么瘆人啊,我给你打工,你是想逼迫我和抖S微笑贵公子签下卖身契吗?在被你的后援会的女孩子们掐死之前我可能已经在你手下被玩死了吧。”

    好吧,有点夸张了

    但我虽然被弟弟偶尔称作变态又没有真的有受虐的变态爱好,怎么可能给这种看起来就一肚子坏水的黑心老板打工,虽然他可能是真的想帮我,但我总觉得自己在某方面和燕夏凖这个人有点同类相斥。

    另外我虽然喜欢钱,但穷人也是有尊严的。

    绝对不会对资本家屈服!

    “OO酱,还是这么语出惊人,”安忍不住大笑起来,戳了戳我憔悴的脸。

    “说到微笑的话那你也是一样的恶心吧”燕夏凖的的微笑开始有了裂纹,面具碎了之后开始有些阴阳怪气,不过果然还是这个燕夏凖才更让人安心。

    “还有少看点那些不着调的东西,你真该改一改你的说话方式了,OO。”他摇头叹气。

    “什么什么”一直在右手边趴着睡觉的朱雀野突然惊醒,环顾周围,我们三个都看着他,当朱雀野的目光定格到我的脸上时

    他愣了一秒,然后真心实意地惊呼:“好厉害的黑眼圈啊OO,绝对超过2CM了吧。”

    我们想法不一但同时沉默了一秒钟

    我感觉我几乎对所有人展露的微笑也裂开了。

    然后我好像听到燕夏凖小声笑了:“果然都是笨蛋啊。”

    好一招会心一击,我宣布全场伤害最高的玩家是黑眼圈只有1.8CM(后来被我强硬地按住量的数据)的朱雀野选手。

    其实本来安是想要和我讨论要不要春假放松一下和他们一起去外地的景点玩,我想了想,虽然他在我眼里已经算是比较投缘的朋友了但我还是告诉安我考虑一下,应该说我自从母亲和继父去世后,还没有接受过任何一个同学的假期出游的邀请。

    安表示理解,毕竟我是女孩子有顾虑很正常。

    我立刻表示,我从来没有把他们三个当做异性看待,大家都是好姐妹啊,这句话一出,燕夏凖显然无语到失语,而朱雀野则没想那么多,似乎很开心我没有介意他的性别完全把他当成朋友。

    安听完又笑了,很开心地揽住我说毕竟OO家里还有弟弟妹妹要照顾就算拒绝也没关系,但就算不出去玩也要好好放松啊,毕竟一生一次的青春可不是为了打工的。

    其实漱和小泠也不是主要原因,漱和小泠都是独立的孩子而且不说总是到处乱跑的小泠,连看起来总是淡淡的漱也会和朋友出去玩。

    虽然很不甘心,但一直围绕着生活和学业周旋的我,在自己世界里缩久了,好久没能和别人建立联系的我,可能已经被他们甩下了。

    最可怕的是,我对于现状感到很舒服,没有改变的冲动。

    这样下去真的会被抛下的吧

    在自己房间我在和安的聊天框敲敲打打又删除,感觉无论怎么发什么都不太合适。

    我回忆了我的高中生活,当时母亲和继父去世不久,这个巨大变故带来的一系列冲击让一度迷茫的我被生活赶鸭子上架迅速成长起来。

    我这颗从小待在模具里的苹果在模具破碎后也只不过来到了一个四处都是畸形产物的果园——失去父母的困境,各怀心事的亲戚,学业生活上的压力,看笑话的同学……

    失去父母的我就像从华丽的牢笼来到了自由的地狱

    唯一的好事可能就是我和漱的关系更加紧密了

    而且第一次有了明确的目标——赚钱

    如果没有足够的钱生活下去,那就只能慢慢腐烂,变成其他人的养料吧。

    感谢我还算有点天赋,在高中我做到了一边兼顾学业一边打工,还学会了各种技能,尤其是后来还收留了从设施逃出来的小泠,靠亲戚打来的微薄的生活费完全不够。

    不在义务教育内的我为了交学费,除了打工还到处尝试不同的可以挣钱的方式,不过因为分数达到了国内优秀的国际私立大学,我收到了一笔援助并申请了助学金,所以姑且可以交得起高昂的学费,生活终于好了起来。

    虽然凭自己把家撑了起来,但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蛮失败的,即使有颗聪明的脑袋,甚至被叫做天才,只要愿意花心思和谁交往都游刃有余,但其实还是那个有童年创伤的小女孩。

    我也有唾弃过曾经那个总是为了别人的廉价的爱和认可而活得没有自我的孩子,但仔细想想现在的我就算已经不再执着于周围人的喜爱,但对于漱和小泠其实还是在做和小时候相似的事(应该说是对他们过度关心和在意,以至于总把自己放在最后一位)

    漱之前这么评价我

    虽然我几乎对所有人的态度都体贴又亲昵(有时甚至称得上轻佻)但对面对其他人是一种冷静的机械式温柔 ,对亲近的人则太过在意反而变得感性且容易多想然后自乱正脚。

    偶尔也会想这个外热内冷又天生敏感的我,把自己的感情寄托在了别人身上的我,除了打五花八门的零工和生活技能毫无作为,浪费天赋的我,需要依靠别人证明自己价值的我……

    一定是世界上最差劲的天才了。

    自从大学以后,我靠专业实习,奖学金和其他工钱也越来越多并已经有了一点存款,赚钱这个目标基本已经达成。

    漱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周末也经常打工,小泠也会在家里帮忙,按理说我已经有时间去思考和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了,但我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为漱和小泠不再依赖我而失落和对不愿意改变可能会被抛下的恐惧。

    我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机械地滑动着手机里我和安的聊天记录,猛然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后,不由得被自己气笑了,从椅子上往后一翻落在了床上,仰望着一片灰白的天花板。

    或许我真的病得不轻吧。

    一颗芯已经开始腐烂只有外皮光鲜亮丽的坏苹果

    06

    思考再三,我最后还是根据心情拒绝了安,其实我觉得我还挺想答应的

    不过当雷面亭的老板打电话叫我春假的时候去帮忙时我虽然感觉遗憾但突然发现自己居然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和安解释完之后,我挂了电话,有些茫然地看着手机屏幕,右手抓住胸口的围裙,对自己的情绪感到有点陌生。

    “怎么?为了帮我的忙拒绝掉了朋友的邀请?”辰宫晴臣一边系头巾一边转头看着在发呆的我。

    “嗯?啊,”我立马恢复正常把手机塞进围裙的兜里,强装镇定地笑了笑,“哈哈本来就想拒绝的,只是正好老板你叫我帮忙有了合适的理由。”

    “而且老板特意叫我肯定是因为器重我。”

    被辰宫晴臣那双没什么情绪的金色眼睛一瞥,我感觉浑身被电流穿过,别误会,只是有点紧张。

    其实平常我对别人情绪很敏感,但我总是看不透他,认识他5年只能模糊感觉到心情好和不好,其他的细致一点情绪分不出来 ,大概是我修行不够,但能读懂人周围的空气可是我这么多年交际的必杀技,所以面对老板我是不会退缩的。

    而且我有预感,我的老板虽然表面是个年近四十的大叔但绝对有什么深藏不露的身份,不然我怎么会看不懂他呢!(毕竟这么不修边幅还是风韵犹存(×))

    这个感觉……嗯应该不是生气,我观察了一下。

    然后扎完头巾的辰宫晴臣就微不可闻从鼻腔发出一声叹气,我突然感觉五雷轰顶,难道不开心了?我应该还是挺乖的呀!

    我有种这种反应不光因为他是我老板还是我的师父,长辈兼恩人 。

    在父母去世之后,就是他是曾经破格录取我当临时员工,也是我能找到的第一份工作,刚开始他只是被我软磨硬泡看我可怜,后来发现我学东西很快,就让我长期呆着了,甚至成了他半个徒弟,我的厨艺基本都是跟他学的。

    辰宫晴臣说:“你还年轻,倒也不需要一定来陪我这个拉面大叔。”

    “师父……”我突然有一点点感动,注意到我感动的视线,他微微一顿。

    但是没有给我感动的时间,因为客人来了。

    我看了眼钟,现在是下午四点五十,雷面亭的用餐高峰期要来了,最近学生放春假了,店里的生意更好了,师父他一个人肯定是忙不过来了,偏偏以他的性格非必要一般不雇人,到现在还没有比我这个学生干的更久的员工。

    “老板,两碗叉烧面,在这吃。”辰宫晴臣闻言应了一声然后系上围裙进了后厨。这声音怎么有点耳熟,我抬眼看向客人。

    唔,我愣了一下,看着坐在几米远的两个浅紫色的身影,这真是好久不见了,珂波汰和那由汰,不过他们好像没认出我。

    上次见面我留着偏长的刘海披着刚染了很规矩的浅棕色的头发还带了眼镜。因为在校园里我不喜欢打扮的太高调,之前穿着也一直是典型的文静好学生打扮,这次我虽然只穿了工作装但化了浓妆,换了夸张的耳饰,带了头带,刘海也梳成了中分,头发上的劣质棕色染发膏主要集中在发尾其他地方都掉的七七八八,恢复成了以前高调的浅金色,扎成了干练的马尾,应该可以说不是熟人的话根本看不出是一个人。

    我收回我刚才的话,不知道是不是注意到了我刚刚的一瞥,面朝着我的珂波汰隔着一段距离开始时不时打量着我,我不是很想在工作的时候被他认出来,于是……

    我瞪了他一眼,如我所料,他皱了皱眉收回视线,继续埋头吃面了。

    中间,辰宫晴臣出来了一次,要我去后厨帮忙,我答应了一声走了过去。

    他切配菜,我背对着他在另一边揉面,汤桶呼呼冒着白色的热气,听着背后菜刀利落的声音,我不知道为什么有了好胜心,手上的力度也越来越大。

    “外面那两个孩子不会就是你朋友吧。”

    “啊,啊?”我正专注地对付我的面团随意应了一声,然后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有些惊讶地转头看他的背影,“不是啊……额,师父你怎么这么想?”

    “哦,”他好像随口一问,“看你的眼神不太一样。”

    “我的眼神?难道我对不一直都是很温柔礼貌的眼神吗?”

    “......”辰宫晴臣无视了我的不着调,思考了一会(因为我听到他切菜的速度变慢了)

    “应该说你一般情况下你看人的眼神确实如你所说,但有时候会有种很恶劣的感觉,就像刚才,一般这个时候就有人会遭殃了。

    ”呃,我某种程度确实对那两个孩子居心叵测,毕竟我只是想要逗猫猫而已,又有什么错,怎么也不算恶劣吧,而且我可不是会轻易对人恶作剧的类型。

    “之前他们被人堵了受了点伤,带他们回家处理了一下,他们俩你……很熟?”

    “噢,算常客,只不过你之前考学很久没来,而且一般和他们时间对不上。”辰宫晴臣将切好的配菜倒进大锅里,然后盖上了锅盖,转身接过我揉好的的一块面团又转回去忙活,我将手在围裙上抹了抹,拿起菜刀开始剁那块刚刚解冻完的猪肉。

    “他们是贫民窟的孤儿,听说是从设施逃出来的,没去上学。”

    我嗯了一声,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熟练地操刀剁肉,然而辰宫晴臣下一句话让我拿菜刀的手抖了一下。

    他用闲聊的语气说:“你和那个叫珂波汰的孩子挺像。”

    我后来觉得他们肯定有过半的把握确定认出变装的我了但由于我一工作态度就会变的很公事公办,完全没表露出我私下的"热情",也没有主动和他们打过招呼所以也不敢直接问我。

    春假比较短所以我一直在贫民区附近干各种零时工,期间不只一次工作的时候看到珂波汰和那由汰。

    包括但不限于比如在便利店结账的时候

    在唱片店兼职的时候

    给小孩当完家教坐电车回来的时候

    在在冰激凌小摊兼职的时候

    记得当时给他们挖冰激凌球,我心血来潮给他们挖成了玫瑰花甜筒

    那由汰惊讶地感叹:“好厉害是新品吗。”

    珂波汰却一眼难尽地看着甜筒然后再次看向我戴着口罩只露出眼睛的脸。

    有一回师父出门雷面亭里只有我。快到凌晨,店里没什么人,本想赶紧打烊,但有个人推门进来。

    居然是珂波汰,恰好这次只有珂波汰一个人来,我猜测是他背着那由汰晚上打工

    毕竟我想不出其他什么可以让这对如胶似漆的兄弟分开

    不知道我之前是怎么假装不认识他和那由汰那么多次的,按理说在工作时我还是很专业和严肃的,而且除必要没有和顾客交流的习惯

    但因为只有我们两个人,没有其他观众,这次我实在装不下去了。

    加上珂波汰这段时间一直在偷看我,我抬头时又假装吃面。

    于是我对他笑了笑说,好久不见啊。

    他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我在和他讲话,下意识左右瞥了一眼,然后才猛地着抬头看我,然后不再掩饰目光一脸不可置信地对我上下一阵打量,很奇妙的体验,我的骨骼走向感觉都被他扫描清楚了。

    我也低头看了一眼我的打扮,今天是和上次一样的发型换了不同的头带,也化了浓妆,戴的是夸张的银色圆环耳饰穿的是朋克外套白色涂鸦背心露出胸口和锁骨处新贴的蛇和蝴蝶的黑色纹身,下身牛仔短裤。

    我觉得他怀疑我是街边的不良少女。

    “还真是你 ! 你可真是阴魂不散啊……”他似乎是回想起前段时间种种偶遇,不是阴阳怪气而是真心实意地感叹道。

    "喂! 你平常都打扮成这副鬼样?

    "你的头发和眼睛上面的红色黑眼圈怎么回事?"

    "还有你的嘴唇是中毒了吗”

    珂波汰一脸震惊和他的不断输出的冷嘲热讽让我觉得自己的打扮很失败,我大惊失色一时间失去了表情管理:“我头发天生就是这个颜色,还有,”我指着我的眼睛,“请你对我完美的的眼影和下眼线放尊重些啊,混蛋。”

    不是,我其实真的很喜欢这种类型的打扮啊,我掏出手机照了一下,明明就是很正常很好看的妆啊,我承认是浓了一点,但就是很好看啊!

    由此我可以确认,珂波汰就是直男审美。

    我看了一眼他的黑眼圈,有些惊喜地发现,居然会有人黑眼圈比我这个社畜还长。

    于是我将手臂啪一下撑在他面前的桌子上,然后弯腰调笑道:“你那青黑色的黑眼圈也很不错哦,不过我要提醒你,”我随手掏出卸妆巾抹开眼下的粉底。

    “如果黑眼圈的长度超过我的话,可是会率先倒下的哦,所以没有成年的小孩子,要好好睡觉哦。”

    珂波汰皱着眉头目光移开,或者也可以说是白了我一眼然后嗤笑一声:“随便你吧,我可不像某些幼稚的成年人那么闲,天天开些无足轻重的玩笑。”

    我顺势把妆卸了个七七八八,突然发现他的态度其实没有他的语气那么尖锐,没多想,可能是困了,总不会是开始接受我了,我又不是什么自我意识过剩的青春期少女。

    然后我直起身,又坐回了前台,我们之间沉默了一会,我之前说过,我不喜欢上班的时候和顾客多说话,但珂波汰显然不知道我的上班的模式,对于我突然的话少有些不习惯,他摸了摸脖子然后压低帽檐换了个方向。

    他的面已经吃完了,但看着我又不知道该不该离开,像一块被磁铁吸住的可怜的小铁片。

    我还不知道我有这么大威力,虽然我单方面对珂波汰自来熟,经常用一种对待可爱的弟弟的感觉对待他但以他屏蔽那由汰外所有人的性格估计最多只是把我当做萍水相逢性格恶劣的恩人,按理说不会太在意我才对,怎么,其实被成熟的大姐姐迷倒了?

    不

    肯定是我身边有谁跟他说过什么了,甚至有可能不止一个人,至于是谁我还不能锁定人选,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绝对对我有什么误解。

    不过算了,和喜欢的孩子关系缓和也不是什么坏事,刨根问底有让他不自在的可能性而且也不一定问的出来,短暂的相处让我感觉这孩子不是能经常逗的类型,故意让小猫生气挠人也不是我本意,或许可以稍微试探一下?

    于是我撑着前台附身,饶有兴趣地对他说

    ‘’那么,珂波汰,要不要一起出去走走呢?”

    07

    没想到珂波汰嗯了一声直接同意了,然后转身去拿他的滑板,到店门口开门直接踩着滑板跳下了台阶,然后一个利落的转身回头看我。

    他居然答应的这么干脆,我短暂惊讶后脱下围裙放进柜子,因为之前就已经收拾过店了,我直接背上包关灯给店上了锁。

    走吧,我说,珂波汰保持着在我前面一米的距离划着滑板背对着我。

    春夜的晚风很舒服,感觉行走在温暖的草莓味棉花糖里,空气也很安静,只有我的脚步声和珂波汰滑板划过沥青马路的滚轮声,我看着他的背影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大概是我现在心情不错,所以看着珂波汰单薄的背影也觉得他心情不错。

    这边街道比较偏,晚上没什么夜灯,在似有若无的灯光下,那些老旧得掉皮的楼房,杂物堆还有长满瓦砾缝隙的野草都被很好地隐藏在了夜色里,附近的几棵早樱随着风扑扑簌簌落下了好多花瓣,路过的时候,感觉我们俩个浑身上下都被春天粗暴热烈地亲吻过了。

    本来我是打算在附近随便走走然后我发现我们的路线似乎是往我家的我抱着后脑勺仰头看着星星

    没过脑子地开口:“晚上不要随便跟成年女性回家,男孩子也要好好保护自己啊——还是,你终于想当我家的孩子了?要不要把那由汰也接过来?”

    珂波汰一个转身给滑板刹了车,回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你不会正常说话吗,再说这些傻话,我真的会揍你。”

    我立刻举手投降道歉但耸了耸肩又说:“我的嘴长了就是用来说话的呀,这就是我从小的说话习惯,再说珂波汰不也是一直不客气地和我说话吗?这么凶小心被女孩子讨厌哦。”

    他愣了一下,听到最后一句脸又黑了,欲言又止,他同意和我一起走应该也是有什么想说,但他只是重新双脚踩上滑板始终维持着和我几米远的距离不急不慢地往前滑。

    本来说好不开玩笑,还是没忍住,他看起来是默认要送我回家,再插科打诨就没时间了。

    “不过,我不会因为珂波汰表达自己的习惯或者别人就讨厌你哦,毕竟如果只是抱着只看表面的想法随意靠近和疏远一个人那也太差劲了。”

    和曾经对所有靠近我的人一直同仁的客套的亲昵态度不同,或许是第一眼看到珂波汰不惜受伤拼命保护弟弟的时候开始,我总觉得自己对他的心情和以前遇到的人都不一样,至少这方面是同类啊。

    即使是一厢情愿,我还是不由自主被吸引了。

    “不信任我也好,但当我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我希望你看到的是我,不要受任何人眼里的我影响。”

    珂波汰停下,脚尖往上一带滑板就落在了他的手里 ,转身靠近了我几步。

    “你只会说些奇怪的弯弯绕绕吗?‘’

    ‘’……你弟弟和你说了?”他补了一句。

    “你指什么?”我歪头真诚发问,心里想,果然是漱吧,你小子不也开始干多余的事了吗?

    “……”

    “冰原漱,我们之前见过一面,他自说自话拜托我对你态度好一点。”

    这会轮到我惊讶了,我说:“所以这就是你对我的态度那么别扭的原因?”

    “当然不是,该死,”他撇过脸“切”了一声,“我当时为什么会答应他这种烦人的要求……”

    “我不知道漱到底和你说了什么,但你完全可以拒绝——”

    “当然不是那回事!我不喜欢欠人人情,上次的事谢谢你还有生日快乐虽然是你自作主张但那天搅乱了你的生日对不起这是欠你的报酬这样就两清了。”

    他越说头越低,语速也越快,好像这几个字烫嘴,说完后飞快地把一个装钱的牛皮纸信封强硬地拍在我手里,我下意识握住,捏了捏估摸是一万日元左右。

    反应了几秒我才知道了他刚才那句话什么意思,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但是绝对露出了很精彩的表情

    因为说完抬头看到我的表情的珂波汰皱眉:“收起你这恶心的表情,我会道谢有必要跟见了鬼一样吗。”

    我尴尬地摸了摸下巴开口:“我还以为你除了那由汰什么都不在意。”

    这种话别人对我说我也会很开心但不会这么大反应,因为对象是有些暴躁和冷淡的珂波汰,所以份量就不一样了起来

    一想到他这几天可能一直在纠结着找机会对我放下面子直白地道谢,就觉得有一点,嗯,愉悦。

    珂波汰从鼻腔里发出响亮的嗤笑声:“那是当然的吧,那由汰就像我的生命,不过你到底把我想成什么了,我姑且也是人,会道谢很正常吧。”

    然后他像是了却了一件大事松了口气,放下滑板重新跳了上去,划出几米后缓了速度。

    “还有你这家伙说话不用这么拐弯抹角,以为自己很体贴吗?”

    “嘴上说着不让我带着别人的看法和偏见定义你,其实你也自以为是地揣测我了吧。”

    “嗯……”我其实还在回味他那句急促但真心的道谢和生日快乐,闷闷地点头应了一声,迎着晚风拉起外套拉链,把脸半埋在立起来的领子里。

    后来珂波汰好像又说了什么,但我什么都没记住。

    没听到我的脚步声。

    珂波汰终于感觉到了我的反常,转身划到我眼前,看着我低头缩在衣服里的样子,有些慌乱。

    “喂,听得到吗?你在干什么,快走啊。”

    “你平常不是脸皮很厚吗?”

    “……”

    “……我刚才心情不好,说的不算。”

    “冰原OO!”珂波汰没耐心地狠狠弹了一下我的额头,我捂着额头突然清醒了,大脑被敲击后开始恢复运转,

    见我肉眼可见地恢复了状态,珂波汰松了口气:“你到底在搞什么鬼”然后骂骂咧咧地继续往前滑。

    我当然不会解释说是因为我这么轻易地就感动到了,我可不想被说是多愁善感的大人。

    得不到我的回应,然后珂波汰一路上一直小声吐槽:“搞什么啊”“真奇怪”之类的词。

    我莫名有些窝火这种体验很新奇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强烈的情绪了,于是我们俩就像小学生一样对骂,直到路过的居民楼上有大妈忍无可忍开窗痛斥我们小情侣不要深夜扰民,我们俩这才尴尬地结束。

    就是这个只有我们的春夜

    看着他的背影我突然发现

    和珂波汰在一起我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特殊的轻松感

    这种新奇的感受我从来没有过的,想到这里我一下子明白为什么我会想拒绝安的邀请了

    安,包括朱雀野燕夏凖确实是不错的朋友,但是他们三个之间的联系太紧密了,虽然是无意识的展现但其实一直在一些细节上让我感到无法完全融入,诚然和他们对我是真的关心,在一起也很开心但这种违和感并不是轻易就能打破的。

    而珂波汰比我想象的更加直率

    虽然可能我那不省心的弟弟妹妹可能和他说了什么,但在他眼里丝毫没有觉得我可怜也从不把我当做无所不能的完美人偶(虽然主要原因可能是从小在贫民窟长大且除了弟弟大多数人在他眼里都差不多)

    就凭这点,在他面前我可以偶尔忽视那些刻入我骨头里的负担和人设,变得“正常”。

    想再见到他

    虽然钱很重要但不想因为这点报酬和他两清

    我脑子一热把信封插到了他的外套口袋。

    “真想要谢我,就在下次和那由汰演出前给我留一张票吧。 ”

    08

    那天晚上珂波汰听到我的话后也没有客气,直接把钱收了回来,提到hippop和演出他的脸上终于有了点这个年纪少年独有的神采飞扬,他毫不谦虚地自夸了几句然后模棱两可地说,看心情,我和那由汰的演出可是很贵的。

    我撇撇嘴和他在我家路口道别就当他是同意了。

    本来以为,估计珂波汰又要好久不搭理我,没想到没过几天就在雷面亭的店门口偶遇了他。

    那天因为师父有事所以店里休息一天,看到他的时候,我刚刚买完菜回家,路上看到珂波汰对着紧闭的店门正在犹豫着打字,但是很快又啪啪啪点了删除,然后懊恼地抓了抓头发。

    通过上次的相处我感觉珂波汰已经开始接纳我了

    或者说,我开始真正接纳珂波汰了。

    远远看了一会,我好像感觉到珂波汰四周的空气都在叫嚣着救助信号于是脚底拐了个弯朝他走过去。

    “珂波汰?”

    他吓了一跳,退后一步,活像见了鬼。

    可怜的浅紫色小猫浑身一颤,然后竖起了尾巴,护住手机警惕地看向我:“你怎么在这!”

    “莫非,”我笑着靠近了他,“你其实在找我吗?”

    珂波汰瞪了我一眼。“你走路没声音的吗?”

    我心里想:不然你以为我是怎么被叫做“无处不在的万能魔女”的。

    “老板今天有事,今天闭店。”我站在离他一米的位置停下,一边解释一边将手里的塑料袋往上送了送,表明出我只是路过。

    珂波汰转头干干地“哦”了一声,没有要走的意思。

    然后我才知道,是那由汰又生病了,不严重,只是有点发烧,病中的弟弟说想要吃雷面亭的叉烧面,但是他刚刚才发现雷面亭关门,说完情况后,珂波汰看向我。

    我想都没想就说

    “我弟弟妹妹也等着吃饭呢。”

    珂波汰愣了一下,他大概也没想到我会拒绝的这么干脆,毕竟,我之前对他的态度一直是类似年长者的纵容。

    然后在珂波汰失落地准备踩着滑板划走前我眼疾手快地勾住了他的衣领,在他震惊的神色下,掏出了手机拨号,点了免提

    “喂,小泠,和你哥说,我临时有委托不回家了”

    手机立刻传来小泠毫不疑问的清晰的声音“和哪个女生,需要我送东西和道具来吗?”

    “不是cos和占卜也不是女生,我这次兼职去做饭。”

    “无所谓,报价多少,什么委托居然在姐姐心里比和我独处的价格还要高吗?等等,姐姐你该不会终于开始谈恋爱了吧?”

    珂波汰试图逃脱无效后,嫌弃地看了我一眼,我面不改色地回:“我还没有开发租聘女友的业务,容易产生纠纷,不过以后有经验了可以再说。”

    “行吧,”我仿佛看到了小泠一脸没意思的表情忍不住微微扬起嘴角,“快点回来啊。”

    挂断后,我就对已经面无表情放弃应对我的珂波汰说:“现在可以了~”

    珂波汰总算有了点求人的态度,主动帮我拎东西。

    然后我就第一次到了珂波汰和那由汰的家,他们家就简陋多了斑驳的墙皮随着开门的震动扑簌簌掉了下来,一眼看去面积很小

    一边是床,另一边是我不太了解的复杂的音乐设备还有散落的乐谱和纸团几乎占了房间的一半,泛黄的小桌上还有没来得及扔的外卖,看起来两个人都不是擅长做饭的类型。

    珂波汰跟那由汰解释后,他虚弱的和我打了个招呼就又钻进了被窝,我点了点头就走进了厨房,果然如我所料,台面都积灰了。

    忙活几十分钟

    叉烧面和其他小吃被我端上桌,但因为做的比较急,卖相不是特别好,我们三个人挤在了小小的桌子面面相觑。

    珂波汰一脸你不会下毒了吧的表情看向我,我汗颜,然后为了鼓励他们,率先吃了起来。

    “真的好吃”我说。

    本来病恹恹没什么精神的那由汰犹豫着尝到的第一口眼睛就亮了然后开始狼吞虎咽。

    珂波汰一脸狐疑地盯着我的脸慢慢夹了一个有点发黑还有点焦的煎饺,在我说完“黑色的是面里面加了墨鱼汁,不是毒药快吃吧”才咬了一口,紧接着。珂波汰的眼睛也亮了

    虽然他本人呢,并不承认但我还是很有成就感。

    我就说没有人可以逃过我充满爱的料理!

    我得意的说:“好吃吧?~”

    那由汰:“超级好吃!”

    珂波汰:“……还行。”

    经此一事,我就开始经常出入他们家做饭,接触久了之后我才发现,这对兄弟活得也太敷衍了,很多生活常识都不知道,尤其是吃这方面,都是外卖惯的,我想。

    其厨艺之差,包括但不限于之前还把我带来的芝麻汤圆在锅里煮成了黑芝麻麻薯,把水饺煮成了面皮肉汤,但是经过我的悉心调教,他们俩已经……额,

    从只会煮泡面到会10种不同的泡面烹饪搭配 。

    有时候我真怀疑是不是他们俩想让我多来几次才装傻学不会做饭的,但是没办法,珂波汰听完我的想法一次性给了我一个月的饭钱。

    他说他的大脑是为了hipop而生的不需要学习这种事,还有我比外卖便宜这种话都说出来了,我其实还想反驳他的歪理,但看着手里实实在在的钱还是闭了嘴

    好吧,您说的都对。

    当初珂波汰第一次给我结工钱的时候,我还委婉推脱,然后就被他毫不留情地戳穿。

    “故意和泠开免提不就是让我听到不就是想要报酬吗?你这个虚伪的女人。”

    我挠挠头大方地承认:“但是金钱关系稳固啊,你不觉得这给我们双方都带来了安全感吗?比如你已经不会怀疑我下毒之类的……”

    啊编不下去了——珂波汰不轻不重的给了我一拳叫我闭嘴。

    最近听到闭嘴这个词的频率好像变高了,可是我真的觉得我挺幽默的呀?我也不是和谁都这么说话的!

    但是话又说回来,金钱交易真的很给我安全感。谁不喜欢钱呢!

    毕竟所有人可能会骗你但钱永远不会。

    钱是打破我心理防线的第一道门槛,和我建立深交的人无一例外都曾经当过我的客人

    比如我最好的闺蜜安,认识之后本来并不熟悉,但因为她是我占卜事业初期第一个客人,还带着朱雀野和燕夏凖一起来,在某种程度给我做了很有力的宣传,于是后来他们三个都成为了我重要的贵人,不对,是朋友。

    于是靠着这层关系,我再次问珂波汰要了Line

    很幸运,他这次很轻松就接受了

    我准备的话术完全没用上,不过他这一回确实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了

    哼哼,我可是不会输第二次的。

    总之就是这样,回过神来,珂波汰就成了我目前最固定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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