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忘我(上)

    习惯孤独和成熟的伪装后,有人突然看到了你满是伤痕的灵魂

    #谢谢你在人群里看到了我#

    #晚上不适合做决定#

    差了一岁的年下

    (全文还在激情建设中)

    ooc预警,可能有我流理解

    女主有明显的大脑自我保护机制,创伤以后那部分记忆和情绪会大大弱化,但不太影响正常生活。

    依旧是延续了前篇女主人设,人设较详细,介意勿入。

    (放心,会尽量做到不看前篇也不影响阅读)

    _______________

    01

    四年前

    学校音乐社团教室

    我写完了队名预选,陪着学姐作曲无聊的侧头趴在课桌上对着天空发呆。

    虽然已经到了初春,但日落的时间还是很早,暮光穿过薄纱,朦胧而迷离从窗户外透了进来。

    略显昏暗的教室里,我那比我大一届的古怪学姐性格制止了我开灯的动作坚持只点蜡烛。

    ……

    “完美!我决定了就是这个好了!”

    学姐停止了作曲,拿出我那张写满单词的草稿纸突然笑着大喊。

    我迷糊地捂住了耳朵,什么啊,前辈怎么做到不能继续跑步后还是那么有活力的。

    “决定了——OO,我们的乐队名就叫VergissMeinNicht吧!喂喂,精神一点啊,这不是你想出来的名字吗

    “以后你就是我的主唱,我来做你的吉他手和音乐制作人!”

    “有OO的无所不能的天赋和我的曲子,我们和我们的音乐肯定会被大家看到的!”

    学姐本来埋在桌子上的橘黄色脑袋突然凑过来来,拍着桌子眼睛亮亮地看向对面刚被她吓醒的我。

    “状态快点回来!不是说要为了喜欢的孩子好好努力的吗?”

    喜欢的孩子?我愣了一下。

    是指弟弟妹妹吗?

    学姐丝毫不在意我淡淡的态度,轻巧地略过这个话题,然后哈哈大笑起来,绕过桌子跳过来大力揽住我的肩膀,我无奈地奉陪着学姐的任性,不知道第几次开始听她眉飞色舞地开始向我讲解她的曲谱。

    真是的,明明是好不容易找到了想要好好认真的目标,给我正经一点啊,到底谁是前辈啊。

    恍惚间,有蓝色的虚影落到了我的面前

    嗯?

    我挣开学姐的手,弯腰捡了起来。

    这里怎么会……

    “这里怎么会有勿忘我。”

    学姐橘黄色的身影歪腰凑过来,声音却像是夹杂了电流的嘈杂声。

    我不安地捻着蓝色的花瓣,周围的环境开始变得违和起来。

    !!!!!

    啪——

    是玻璃碎裂的声音?

    眼前的教室和前辈的脸都变得极度模糊

    整个世界像是一块被不断剥落表皮的黑色画板。

    掩盖的色彩碎裂,露出腐坏的芯核。

    在孑然一身的黑暗里

    碎片虫群一般散去又落地成无序的数据最后汇成了混乱的黑白舞台

    而我正处在台下涌动的众多无脸黑影中。

    越是具体,意识就越是清醒

    嘭

    灰白色的聚光灯骤然打开没有色彩的光束像失去控制的粗钝斧刃,时不时交错在台面和演出者上 。

    同时,音乐随灯光的舞动像海啸一样瞬间席卷全场

    吵死了,快闭嘴

    既视感……

    是我脑袋里粗制滥造的梦啊

    意识到这一点后

    我拨开人群一步步

    走向舞台上那个

    正在歌唱的,满身腐烂金属纹路的孩子

    然后

    毫不犹豫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

    ……

    ……

    “啊,呼呼——呼……”

    猛然从噩梦中惊醒后,我像是刚刚窒息过一次一样,不受控制地开始大口喘息,同时手机的闹铃也突兀地响起。

    我烦躁地一手拍过去关掉了它并借力坐起来,目光下意识瞥向窗边。窗帘外已经透出了不清晰的晨色。

    现在还是是冬天,掀开被子后淡薄的凉意钻进了我的睡衣里,我哆嗦了一下,渐渐从回忆的余韵和睡意中清醒过来。

    学生时代的我因为各方面出众的能力在学校备受瞩目,但现在的我既不是乐队主唱也不是什么校园偶像,只是一个半工半读的社畜大二学生,除了成绩外常常低调得仿佛不存在。

    电子钟上莹白色的数字是五点半,今天是周末,弟弟妹妹估计都还没醒

    我揉了揉眼睛,起身赤脚去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

    日志上标注——周六,去市中心花店兼职。

    Vergissmeinnicht简称VMN——我高中的乐队名。

    它是德语复合词,在德语字典里是勿忘草的意思,日常中也代表“勿忘我”

    想被真正注视着

    不要忘记我

    当初在预选名单里写下这个单词只是我的灵光一闪,现在回想起来我对于前辈用这个单词作为队名感到非常不解,对于我当初没有否决这个名字更加不解。

    毕竟一个这样冗长的单词怎么做的到让人无法忘记呢。

    就算是最活跃的时期,大多数人最多也只是记住了VMN这三个看起来意义不明的字母。

    想让被这个世界碌碌的人群看到已经是一件难事了

    普通人如果要实现“勿忘我”这样美好的幻想已经算是一种贪婪自大的奢望了吧。

    02

    国三临近毕业,我的母亲和继父意外去世,经过一番波折亲戚名义上收养了我们

    虽然不至于去孤儿院但却被私吞了大部分遗产,只能到贫民区附近的旧公寓生活,为了方便照顾弟弟妹妹,我选择在附近的普通高中就读。

    当时已经不再是足球队成员的我恰好遇到了国中时田径部的前辈。

    前辈高中后因为脚伤无法再进行高强度的跑动,似乎因为是从小被父母逼迫着进行体育训练,所以也没有对此感到遗憾,现在正好有机会实现一直以来在音乐方面的梦想。

    在得知我也不再涉足体育竞技后立刻热情邀请我和她一起组建轻音部和独立乐队。

    由于曾经也一直活在母亲过度严格的教育下,当时对人生迷茫的我在前辈慷慨的自白和同样把音乐当做梦想的朋友的支持下也走上了这条路。

    不过梦想在现实面前就像是亮晶晶的玻璃,是很容易破碎的东西。

    不管是什么无可奈何的原因,总之我们放弃了。

    ……

    时间有点久了,只记得我们因为观念不和吵了一架,从那之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联系过

    这位古怪的前辈和她那古怪的梦想就此离开了我的生活。

    而我们那个在一年里短暂燃烧过的乐队也随着“勿忘我”的名字冷却直到完全淡出了人群的视野。

    不过真是奇怪,明明曾经那段过家家一样的短暂的音乐时光早就忘得差不多了,最近却总是不断在梦中出现各种各样不成型的碎片。

    03

    花店

    货车刚刚送来了新花

    我把花桶搬了进去

    啊,怎么是勿忘我

    在昨晚梦里杂乱的回忆席卷我的大脑之前我把它们赶了出去

    我戴上塑胶手套,一边哼着歌一边操起剪刀逐一开始修剪。

    门被打开时带出的风铃声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

    我条件反射说欢迎光临,然后带上标准的笑容转身。

    来者是个一身纯白色外套的水橙色短发少年

    他进门时带进一点冬日的冷风,玻璃门折射的雪光和他白色的身影交相辉映,一下子让我想起了精美的白色石膏像和纷扬的雪花,不过他看起来比石膏柔软细腻,又比单纯的冰雪更加温暖。

    是即使什么也不做在人群中也会是很出挑的类型,像冬天的太阳,恰到好处的温暖,耀眼得很有分寸惹得大家都愿意向他靠近。

    虽然我干过各种各样的兼职,也算阅人无数但还是很难描述出对方那种微妙的气质

    非要说的话,我觉得没有比纯粹更合适的词了。

    我看了一眼窗户上我的黑色的倒影,暗暗感叹这样的人和从小生活在泥潭里满身杂质的我简直截然相反,又难以抑制地产生好奇和憧憬。

    少年戴着和衣服同色的口罩,但不难看出眉眼很清秀,他似乎和我年纪相仿,但我估摸他不到二十岁。

    是来给女朋友或者家人挑选鲜花吗?我猜测

    然后笑着说:“可以先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哦。”

    听到我的声音,对方立刻抬头看向我 ,橙灰色的眼睛明显愣了一下,盯着我上下打量,似乎在确认着什么

    我感到有些不适,自从决定低调地生活之后就很少再面对这样直白的目光了,于是我回以困惑的微笑。

    “OO?”  他说。

    我的名字?

    啊啊是因为看到了我工作服上的名牌吧。不过被第一次见面的人直接喊名字还是有点……

    嗯……

    是个像天使一样但有点奇怪的孩子啊。

    我在心里暗想

    “如果您还没有想法需要介绍吗?”我率先开口,公式化地说。

    他听到我的话之后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略显无礼的行为,有些尴尬地移开了视线仓促转向店里的各色花卉,欲言又止了一会后只是微微点头。

    我毫不在意地笑笑,开始详细介绍起了店里的花卉和盆栽,但他只是默默听着,心思完全不在鲜花上

    我以为是他在紧张刚才的小插曲,有心想逗逗他。

    “现在还是冬天,等入春之后店里的花种类会更多些,您是想要送给谁呢?如果是送给喜欢的女孩子,或许白色风信子和洋桔梗都不错哦。”

    他摇头说不是,我于是假装惊讶然后夸赞(不是客套),先生你看起来是很受欢迎的类型,居然还是单身吗?莫非是因为习惯把脸遮住的原因?那我是不是有机会要一下您的联系方式呢?

    最后那句话对异性客人讲略显轻浮了,但他身上有种让我放松的亲切感。

    可能不太准确,但就像是遇到可以安抚哭泣的孩子的毛绒玩具,心绪的起伏平静下来后又满满丰盈起来。

    我其实不太能单纯把他当同龄异性对待,而且他看起来明显不是会计较的性格。

    他的表现还是很从容,但发间过分白皙的耳朵却染上了些血色微微发红

    我一下子想到了粉白色的波莱罗月季,看了看他的发色,或许香槟玫瑰也会很衬他

    他知道我在调侃他,拉下了口罩,果然和我想象的差不多,五官很柔和,我才有种这位“天使”也是一个普通人类的实感。

    他一边偷瞄我一边解释只是想给很久没见的朋友买花,第一次来花店没什么经验,然后停顿了一下,指向花桶里还没修剪完的蓝色勿忘我。

    “请问就这个可以吗?”

    他看着我轻轻问,语气里似乎有些意义不明的紧张和期待,“是勿忘我对吧。”

    “啊啊是的,送朋友的话勿忘我确实是合适的选择。您确定吗?不再看看其他的吗?”

    见他坚定地点头,我清了清嗓,掩饰我刚才的恍神:“那么您的联系方式是?”

    他耳尖的绯红蔓延到了脸上,眼神好像在责怪我不该把同样的玩笑开两次又像是在好奇我的真实意图。

    我看到他的反应心满意足

    无聊的玩笑确实该到此为止了

    于是我脱下塑胶手套拿出了前台的登记表递给他,故意正色道:“因为新到货的勿忘我还没有修剪好,如果想要新鲜的花束的话最好预定一下,请填写一下个人联系方式和地址,店铺会送货上门。”

    他接过我递来的登记表和笔露出了原来如此的表情,很快填完了信息并交了定金,但眉眼里似乎有点失落。

    “谢谢,那就麻烦了。”

    他将登记表还给我,同时似乎还在观察着我的反应。

    除了一开始稍微失态的举动,他言行的分寸和礼节都拿捏得很好,但从他的语气中我却多少听出了有点寂寞的感觉。

    是不开心了吗?我开始担心刚才的暧昧的玩笑对于这么内敛的孩子是不是有点过火了,让客人心情不好可不是我的本意啊。

    接过登记表时,姓名那一栏填的是“御山京”,

    原来是叫御山京吗?名字也很好听,不过怎么有点耳熟?

    但当时我没想那么多,抬头时目光正好与他洁白的衣领持平微妙的有种弄脏了他的罪恶感。

    想起刚才粗劣的搭讪,我想了下还是为刚才轻佻的言语道歉:“请别在意我刚才的话……不过,你让我感觉很亲切,希望这么说不会让你困扰。”

    “亲和力强”用来解释我对他的感觉还是模糊,毕竟这样的孩子,带他出去买菜估计最凶悍的菜摊阿姨都要笑着给他打折。

    想再多接触他。

    对他有期待。

    喜欢他。

    目前我的内心是这样告诉我的。

    “唔,”御山京听后嘴角的笑意浓了点,“没关系,我很开心你能这么想。”

    “作为赔礼和今天第一位客人我可以送你这个,”我将一支包着白色雪梨纸和橘色丝带的香槟玫瑰递给他,店里偶尔会送员工一些没那么新鲜但是打理后品相依旧很好的鲜花。

    “香槟玫瑰很适合你。”

    他犹豫了一下,我见状直接插在了他上衣外套的口袋里,他下意识低头摸上去,像是把一颗还在跳动的浅金色的心脏拢到心口。

    “谢谢你。”他轻笑一声,将花拿到了手心。

    看着他的动作

    我的心有种把香橙味泡腾片加入热牛奶的感觉,扑簌扑簌地冒出香甜的泡泡,然后又被温暖醇厚的液体包住。

    实在是太……

    在陷入幻想前,我强硬地把我的理智拉了回来

    正当我以为他要回去准备送客的时候,他停下环顾四周后随意地问了一句,“之前这家花店似乎是另一位女士在操持。”

    “我是附近大学临时来兼职的学生。”我简单解释。

    他若有所思,仍旧没有抬脚,斟酌着追问:“那以后…… ”

    “每周的这个时间我来轮班,其他时候会有老板和她长期的助手在这,如果你对花卉感兴趣,她们会比我更加专业”,我理解了他未完的半句话,礼貌地回应。“如果你还需要订购或者咨询花店的事,可以打老板的专用电话。”

    他似乎问了有些多余的话

    虽然这个叫御山京的孩子确实让我很感兴趣,但我不太喜欢在工作时被客人触及到私人问题,所以在他碰到到那条警戒线之前打断了他。

    我快速记事本上写下两串数字撕下放在他手里,结束了刚刚的话题。

    他有些失落的拿过纸条,摊开来查看后,抬头疑惑地问我:“这是?”

    我坏心思地笑了。

    “第二个是我的联系方式”

    于是在我的注视下,御山京低头将纸条小心放到口袋又悄悄脸红了。

    我确实不喜欢和客人有牵扯

    但刚才忘了说

    我可以为他在私人时间开个特例。

    03

    上午大学语言课教室

    课间

    大概是熬夜熬多了,最近睡眠质量都不怎么好,总是做一些莫名其妙的梦,昨晚梦到了15岁父母去世那年的我遇到了和御山京很像的男孩,不过始终没听清他的名字,我不解,难道我已经觊觎御山京到梦里也不放过了吗?

    但还好没有掺杂什么我以前在游戏和小说里看到的过激的剧情,不然我估计好一段时间都会有种莫名的愧疚感。

    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我无聊的掏出手机开始翻看消息

    上了大学后,我换了新的手机和联系方式,社交圈骤然减小

    但最近,我百年不动的联系人数量多了一个

    前两天给了御山京联系方式后

    出乎我的意料

    他很快加了我的line。

    刚刚

    御山京给我发消息说花已经收到了,非常感谢。

    我有些好笑,回道:你应该感谢配送员才对吧。

    他马上回:抱歉,我有好好和配送员先生道谢,但是也想谢谢你。

    我忍不住又笑了,回:你这种不停道谢和道歉的说法方式没有人说过你?

    这次对面显示正在输入了好一会,直到我以为他不会回复了,息屏打算进行课前复习的时候,手机突然亮了一下

    “以前有朋友说过。”

    我重新点开聊天框,啪啪开始打字

    “是想送花的那个朋友吗?”

    “……不是,我和她很多年没见了。”

    她?

    我顿时来了兴趣。

    难道是初恋吗?听起来你好像对她很怀念嘛。”

    “你看起来年纪也不大,和她能分开几年,她怎么可能不记得你,为什么不去找她?”

    “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啊。”

    对面又迟疑了一会,或许我们的关系还完全到不了可以讨论这样暧昧问题的程度,为了避免尴尬我正要揭过话题的时候,对面又弹出来一条新消息。

    “之前偶然遇到,但对方变化很大似乎忘了我……

    而且比起那方面,她一直以来更像把我当做弟弟照顾。”

    我认真等了一会

    又是两条消息

    “谢谢你的建议,我会记住的。”

    ……

    “这个时间,你应该快上课了吧,不打扰了。”

    御山京适时地结束话题,匆匆下线。

    看到他灰掉的头像,我久久没回过神来。

    怎么说呢——完全没有否认“初恋”这个词……

    可疑

    难道是对一直悉心照顾自己的领居家的姐姐的依恋情节?

    我立刻脑补出了一个自己悄悄暗恋的温柔邻居姐姐却一直把自己当做弟弟,直到对方搬家都没能说出爱慕之情,多年后相见已经被忘记的BE爱情故事。

    世界上真的有这么狠心的女人会忘记这么可爱无暇的孩子吗?

    无法想象

    ……

    距离春假还有段时间,我昨天在小吃店兼职到凌晨才回家,今天却还是得早起赶电车来上学。

    拜这该死的生活所赐,我本来天生眼下就有深粉色的眼圈,现在加上熬夜后的青色看起来更明显了。

    今天早晨起来照镜子就已经进化成了被弟弟妹妹亲口认证的超级无敌厉害的黑眼圈,为此,我还稍微沮丧了一下。

    真的很难看吗?我自言自语。

    安从我身后一排的座位冒过来贴着我和我说我眼睑下快要3CM的黑眼圈让我看起来有种别样的颓废的美感

    好吧,就算是假话我也会信的。

    “谢谢你的安慰,安酱。”

    “这可不是安慰哦,明明OO长得那么漂亮,为什么一点都不会用自己的脸?即使需要赚钱,也没必要这么拼吧,这样下去绝对会生病的。”

    他捧起我昏昏欲睡的脸然后拿起一缕我染的棕棕黑色头发苦恼的说,“而且明明以前的浅金色那么好看,为什么一直要用棕色盖住呢……”。

    这时,他瞥到我还没来得及息屏的手机

    我手机还停留在和御山京的聊天界面上。

    “御山京?我没看错吧?是那个御山京”安夸张地长大了嘴巴摇了摇我的肩膀,似乎是意识到乱看别人手机很失礼,他开始向我求证刚才的偶然一瞥。

    哪个御山京?难道还有其他御山京吗?

    话说确实一直感觉这个名字很耳熟来着,难道是什么很有名的人吗?

    “是不是一个和安差不多高,橙色头发,灰橙色眼睛,穿白色衣服,一看就很亮眼的孩子?”

    我简单挑了几个特征试探性问道。

    “没错没错,就是他啊!”

    “御山京是VISTY的前偶像,话说前段时间他退出组合的时候不是在推特上了热搜吗?OO再怎么忙,应该也有所耳闻吧”

    安看我懵懵的样子没好气地戳戳我的脸。

    “而且最近听说他组了新的组合也要参加paradox live……虽然OO要支持他我确实不会说什么啦,但是看你的表情好像是什么都不知道的状态吧!

    你们怎么认识的?

    比赛还没开始,我们目前对他也不了解,私下里可要小心不要被骗了哦”

    我立刻解释说是在花店兼职时订花的客人,安将信将疑地放过了我,又叮嘱了我几句,我认真应付了一下

    他是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的类型,果然过了一会就又谈论起了别的话题。

    自从离开乐队决定不再唱歌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关注过音乐领域相关的事了

    最近对音乐的了解还是来自安他们的音乐组合,自从他们偶然发现我似乎对音乐知识很见解还有乐队经验就开始拉着我陪他们幕后排练和作曲

    由于是朋友且次数不多(最重要的是演出收益会有我的一份)这个忙我也就帮了。

    回到最开始的话题

    所以果然因为是公众人物的原因吗?

    我好像明白为什么第一眼会觉得御山京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了

    但这样简单的答案反而让我有些失落。

    网页上关于御山京的个人信息和传言多得数不过来有一点让我有点惊讶,这孩子居然是孤儿院出身吗?联想到我15岁那年差点因为无人收留进孤儿院,心里逐渐泛起了异样的感觉。

    越是往下翻找信息,我就越来越担心,明明是出道不久正处于上升期的偶像,为什么会突然宣布退出组合呢?

    但短暂的接触,我能感受到他为人处世很冷静,内心大概也并不像表面那么温和,是个坚定的人

    联想到他义无反顾地加入那项企划,我相信他肯定有自己的打算

    接下来的语言课,我少见地没有专注于课程,戴着蓝牙耳机把他曾经发布过的每一首都听了一遍

    这一番调查下,除了不可能有误的基础信息,我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御山京确实是个难得的音乐天才。

    可是

    他为什么会愿意接触我这个普通的大学生呢?

    要知道我虽然对他很好奇也没打算放过他,但给他联系方式的时候,我几乎是本着逗他玩的恶作剧心情写下的。

    明明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会主动和毫无关系的陌生人建立联系的类型……

    结合他第一次见我的态度,我也不至于自恋到觉得他对我一见钟情

    ……

    我再次纷乱起来

    脑海里飘过他纯白色的衣角

    唯独

    对他不想用肮脏的城市法则来思考。

    03

    所以你是说那个暗恋的姐姐搬家前亲了你承诺不会忘记你但是五年后见面时还是不记得了?

    我和御山京并排坐在电车上,听完御山京讲述的故事后,我有些义愤填膺。

    这段时间御山京似乎一直想约我出来,今天我难得有空,我猜想他有想从我身上知道的东西

    应该和他为什么要认识我有关

    不管是什么,我希望我能帮到他于是答应了。

    但再次出乎我的意料的是,我们好像一直在路上闲聊

    嗯——就像认识很久的朋友一样。

    不过这种感觉倒也不讨厌。

    我继续发表着对那位不知名女生的控诉“而且亲额头什么的,明明可以用拉钩代替?她这样完全是在占你便宜吧。”

    离别时亲吻额头——暧昧又强硬的方式,完全不对等的承诺。

    “或许是因为她当时还是把我当弟弟看待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当时的我看到她的痛苦,只是个什么都做不到孩子而已。”

    他苦涩地抿起了嘴。

    “况且我们只是朋友……断联前其实有互相写过几次信。但当时我们都没有配单独的手机,联系起来很麻烦。……而且,她很忙,我不想让见面变成她的负担。”

    “但御山君喜欢她吧。”

    他低头微不可闻地叹息,我想看看他的表情,但略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侧脸。

    “可能是遇到了什么事吧,她对自己的事要么默不作声要么就是故作轻松,我们把她当做可以依靠的姐姐总是索取她的温柔,低估了她承受的痛苦。‘‘

    ’’不管如何只要当时的心情是真实的就好了。”

    他的语气里都是释然,但我的心却像是被自动铅笔反复戳穿,血珠和灰色铅粉融合,心情也黏糊糊变得浑浊不清。

    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御山君实在是太温柔了”,我摇头道,“你应该生气才对,至少告诉她你们以前的事。‘’

    “我不想吓到她,如果她知道自己忘掉了的话一定会很愧疚……她以前说过在我身边可以感到安心,所以我不想让她的情绪受我影响。”

    “她现在虽然过的有点辛苦,但我能感觉到,她现在比以前开心多了……或许忘掉过去,当陌生人,各自开始新的生活,对我们来说都是一件好事吧。”

    不不,这肯定是错误的,怎么会是好事呢。

    我们聊天的时候我知道了他前段时间找到了失踪的弟弟认识了新的同伴,本来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但牵挂多年的弟弟却完全忘了他

    再加上御山京之前提到的那位违背约定忘记他的姐姐——

    一个人背负着所有回忆绝对不是件轻松的事

    我无语凝噎

    我意识到虽然他愿意向我吐露烦恼,但我们只是刚认识几天的普通朋友。

    缺席他过去经历的我没有资格指责他的做法,更没有资格指责那位女性。

    甚至以我们现在的关系,我能给出的礼节性安慰是那么苍白无力,还不如缄口不言。

    我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

    恰好电车到站,于是我跟着御山京下车。

    居然是熟悉的站台

    在被迫搬到现在的旧公寓前,我家在附近高档的白色独户楼房。

    我们来到港口冬天海边的温度有些凉,但天气很好,沾染了海水色调的阳光落下时给人一种温暖的错觉。

    附近的人并不多,四周只有轮船遥远的鸣笛声和海水翻滚的水声

    趴在围栏上看着浮浮沉沉的灰蓝色海浪,我顺势换了个话题。

    我告诉他我小时候住在这附近,每次家里人吵架,我就会跑到这里看海或者喂海鸥。

    由于他一直不说话,我以为他还在因为弟弟和过去的朋友忘了他而感到难过,所以为了安慰他,我一直给他讲我以前遭遇的事。

    安慰人最好的办法应该是让对方发现世界上有比他更加不幸的人吧

    这种把自己最脆弱的部分解刨开来的事,再熟人面前做相当于危险的慢性自杀

    但适当对没什么牵扯的人做反而可以轻松一些

    偶尔还能像我这样为他人提供情绪价值

    我想之前御山京大概也是因为我们浅薄毫无利益牵扯的关系,才会轻易向我倾诉心事吧

    我和他说我小时候因为看卖火柴的小女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结果被父母骂了一顿的事,现在想想小时候真是有点矫情。

    为了反抗母亲过严的管教去踢足球却因为总是进球被一直并肩的队友孤立的事,这简直莫名其妙吧,自己菜还要怪别人。

    国中因为家庭变故而被刁难的事,一群见风使舵的人,我吐槽。

    我还讲了父母离婚和母亲继父去世时曾两次面临像垃圾一样被扔到孤儿院的事

    啊啊,没有说孤儿院是垃圾桶的意思,想到了御山京的出身,我赶忙解释。

    包括以前在贫民区附近打工大半个月结果还要处理工资拖欠的事,说完之后我越想越气,总有一天我要搬出去。

    他听后好像非常担心我。

    我很少和人说这些,而且我对于这些事的记忆早就模糊了,现在几乎是当安慰人的笑料说出来,现在面对他人真诚的关心,我有点无所适从

    于是立刻告诉他我最后都完美解决了,早就没事了。

    他听后还是微微皱眉,低头呢喃着:“你以前从来没说过……”

    “什么?”我没听清。“没什么,”他抬头温柔地看着我,“我很高兴你能和我说这些。”

    “有机会,可以多和我讲讲你以前的事吗?”

    “当然可以,毕竟御山君也告诉了我很多。‘’

    ‘’下次我会争取讲些让你笑起来的事的。‘’

    我的理智在他灰橙色的眼睛里融化

    他有这样的能力,像冬天的阳光一样,总是能温和地把我那些沉眠的心绪解冻,变得再次鲜活起来

    晚上

    我们从港口回到街道。

    漫无目的地漂流了一整天,我终于忍不住问身边的人

    “话说……为什么御山君会想要认识我呢?‘‘

    ……

    ’’对了,其实一直有点在意,我们以前见过吗或者之前你认识我吗?”

    ……

    “OO高中的时候有组建过乐队吧?‘’

    ‘’VergissMeinNicht。‘‘

    ’’我看过你们的演出,很打动我。”

    "你居然记住了这么长的单词。"我小声惊呼掩饰自己的无措。

    打动?我们那么小众的乐队也能传出了打动人心的音乐吗?

    突然被提起这个对我来说有些禁忌的话题,我有点不知所措,只能老实承认

    “……我确实做过一年乐队主唱。”

    心里的不多的回忆和过去唱歌时的情绪像纷乱的断线氢气球一样争先恐后地冒出

    然后缠绕,打结,落下,膨胀虚无的气体流散

    最终无声息地扁了下去。

    我和学姐的乐队VMN并没有什么起色,就像勿忘我蓝色细密的花朵,虽然花期长,但却没有任何味道

    音乐这个领域已经相对饱和了,尽管我们一时热血努力过,知名度也只是中规中矩。

    但在一年里尝试了多种音乐风格之后,最后的一场使用幻影金属的hiphop演出里,获得了前所未有的热度和流量。

    起因只是一枚偶然得到的波浪形的银色戒指

    它在网页上的专用名称应该是幻影金属,是这个世纪新流行起来的精神类产品。

    演出非常成功

    但大概是我体质特殊,意志力脆弱的缘故,事后我遭到了很严重的反噬,生理和精神上的折磨接踵而至

    有时像陷入冰冷的海水,绝望窒息,有时候像被人勒紧了脖颈陷入凶杀现场,有时又像眼睁睁看着自己不断腐烂爬满蛆虫。

    过去那些大大小小淡忘的痛苦的回忆,全都像以我为主角的黑白电影胶片一样不断重演

    为了不被抛弃苦苦挣扎,不被允许的脆弱,不被主动选择,被自以为是朋友的人背叛,不被理解,被好不容易找到的梦想折磨。

    明明每个人都有各自的苦难,但我总是会被轻易击垮于

    是我学会了杀死每个脆弱的自己

    最后变成无尽的绷带在每个血肉模糊的“我”的尸体上缠绕直至不再看到任何光亮

    不知道失去意识多久,记得醒来时日历上已经过了两天。

    简直是劫后余生当时清醒过来后,

    我犹豫了一下,去看了我们的表演的录像

    那个站在最前面正在歌唱的浅金色长发的少女身上交错着绚烂的光影

    舞台四周几乎顶到天花板的冰蓝色的海浪随着歌曲的高潮热烈地燃烧着

    溅起的白沫时不时从中幻化出长鸣的大型海鸥拂过人潮,惊起更热烈的欢呼。

    人群和幻影都疯狂得有些失控。

    到达曲末时候沸腾的浪花染上日落的颜色,橙蓝相间的幻影仿佛碎成千万片浪尖,溅起的海沫痛苦地抽离出无数条挣扎的白丝。

    比以往都要华丽的效果和观众热烈沸腾的高喊却使我止不住地耳鸣。

    事后我将戒指还给了学姐。

    从那以后,我们因为各自的原因,状态都有些变了

    我总觉得我的一部分被我的歌声杀死了

    再也唱不出可以让我想要的,可以表达真正的自己的旋律了

    我有预感会变成被那个金属支配的空壳,不会被真正注视到——

    “OO,怎么了?”

    御山京担忧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后,让我头晕目眩的耳鸣消失了,我感觉我的脖子被什么柔软又温暖的东西包裹住了。

    是他的围巾,我这才发现天上开始飘起了小雪,自己刚刚其实一直在止不住地发抖,指间也泌出了冷汗。

    他仔细地用围巾围住我,他身上那种清新的皂粉味道和残留在上面的余温包裹住了我,认识以来,他一直很礼貌地和我维持着半米距离,但此刻难得越过了那一步,我忍不住抬头盯着他认真给围巾打结样子。

    “好了,”他说,发现我一直盯着他看之后,耳根发红有些不好意思地侧过头,“别这样看我啊……”

    “御山君知道我,是因为我最后那场HIOHOP幻影live吗?”

    我忍不住抓住他的衣角,把一直藏在袖管里的手暴露在了寒冷的空气里,有些急促

    身体的热量随着话语间冒出的白色氤氲不断下降,但我实在是想知道他的答案。

    “我听朋友提到过御山君最近决定参加PARADOX LIVE,御山君应该比我在音乐上更加专业,你是怎么看待我以前的演出呢?”

    本来这么好的氛围,我不该说些扫兴的话,但是我突然偏执地想要继续刚才的话题。

    别把自己逼太紧了啊,慢慢来。他顺了顺我的背,我的呼吸平缓下来。

    “现在御山君,应该知道我放弃音乐了吧,失望了吗?”

    突然觉得自己变得不像自己,是因为最近有点回想起了以前的事吗?

    明明我应该表现得更成熟,更稳重一点才对啊,这样被情绪主宰突然敏感的自己简直和以前……

    “抱歉,因为我的原因让你感到不安了,”御山京垂下眼睛说。

    别这样,为什么要向我道歉呢?

    我的脑袋发热,身体是冷的。

    "不不,是我的问题太突然且莫名其妙了吧,"我退后一步和他拉开距离,勉强地笑了一下。

    其实当初开始唱歌还有个原因是因为我想被真正注视到

    大家接近我都是对我有所期待

    我的外表,我的能力,我的一切附属。

    小时候我想要获得周围人的爱,怕孤独

    为此不惜把自己放进完美的木偶里陪着别人演绎各种剧本,但总是受伤。

    而一旦偏离了剧本产生自我,就会被当做不合格的木偶,然后被丢到垃圾桶里

    没有人接纳真正的我

    所有人对我的任何关心和爱,都是出于期待我为他们改变而设下的陷阱

    ……

    现在想想

    我不是想要被爱,我只是想被理解

    但回过神来,我早就不知道真正的我是什么样的了,过往遭遇的一切已经把我变得面目全非

    我也成了一个无趣,麻木的人

    雪渐渐开始下得有些大了,街上的行人更少了。

    路灯下昏黄色的光圈像聚光灯一样隔开了深蓝色的街道,飘扬的雪花和几年前那场演出里飞溅的海沫幻影交叠,我有种再次登上舞台的错觉。

    脑袋有些发热,我感觉比刚才更晕了。

    我拉了拉御山京的衣角抬头看看他,示意快点离开找个便利店避雪

    "虽然初期很青涩但舞台表现力很完美,从来没有失误过。"御山京开口,他隔着衣物握住了我抓住他衣角的手腕,没有跟着我走停在原地。

    我疑惑了一瞬马上意识到他在回答我问他对我的演出看法的问题。

    他的眼睛在灯光反射下如同被雪水浸润的日落色晶石

    很笼统客观的评价

    我能感受到这是他真诚的想法。

    但果然只是……

    "我们乐队没有什么固定风格,很难评价吧,"我笑着说,"能被你这样说,我很开心。"

    雪没有减小的趋势,我看到他的头发上已经沾上了白絮,有雪花飘到他的脸颊上,然后化成了细小的水珠隐秘地流下,看起来很冷。

    我估计也是差不多的状态,但我有帽子 ,还围着他的围巾。

    "我们去避雪吧,你要被淋坏了。"我说,但握着我的手腕的手没有动,他似乎忘记了我们还身在雪花中,我有点惊讶于他这时的固执。

    ‘’OO的歌声是一直都带给人幸福的声音。‘’

    我感到手腕上的力度温柔坚定地加大,有些愣怔地抬头看他的嘴唇开合。

    "在那些平和的曲调里,OO的歌声就像燃烧自己一样给别人的自毁式温暖。‘‘

    ’’而无论多激烈的歌曲,OO的歌声一直有些寂寞,就像叫喊着想让别人注视到。"

    ‘‘那时候我就想,我……一定要好好看着你。’’

    我睁大了眼睛。

    "我觉得OO应该是很孤独的人。‘‘

    ’’但你从来没有在歌声里展现过脆弱,所以当时孑然一身的我也渐渐变得坚定起来。"

    "VergissMeinNicht,勿忘我。"

    "我想取这样的队名的人一定很想被发现掩藏在表面下真实的感情吧。"

    他深吸一口气,用手拢了拢我的衣领

    "所以,我不会忘了你的。"

    他最后一句话落下时,我的心脏内部骤然炸开了无声地烟花

    一边闷闷地感受着疼痛一边热烈地四溅出从未有过的情绪

    当所有情绪倒空后被满满地塞入了眼前这个,我才认识不久的人。

    ‘‘那个……’’

    我颤抖着嘴唇抬眼看向他。

    御山京终于反应过来似的用手扫了扫头顶的雪花,有些抱歉地看着我"不好意思,我们快找个地方避一避吧。"

    "可以等一下吗"

    脑浆里像被倒入了波子汽水,噗噜噜噜迅速冒着泡泡,我没听清他说什么

    我们离得很近,也许是我率先靠近了他

    他的呼吸有点急促,我的镜片模糊起来,无声地捂住了我的视线

    隔着浅浅的白雾

    大朵的雪花飘到他浅红色的嘴唇上

    我情不自禁地用拇指指轻轻压住

    雪水的冰凉和温热的实感交织

    在他颤动的瞳孔下,我义无反顾地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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