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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风起时

    临近黄昏,霞光晕染开来,天际一片麦金色。

    萧钰同刘翎冉听琴香弹了许久的琴,二人说了不少话,眼瞧天色已晚,便约着明日一早去校场。

    萧钰正要回府,被刘翎冉好说歹说,连哄带骗拉到玉带河畔。

    车马粼粼,人潮如织,夜幕即将垂下,灯火高张,星星点点洒在水中,摇曳荡漾。肆花窗映着人影,街边的小摊烟雾升腾,给繁盛的上京晚景平添了几分朦胧与诗意。

    “你呀,就该多出来走走瞧瞧,成日闷在府里,当心发霉。”

    街市烟火于再活一遭的萧钰而言,是十分可贵之物。

    刘翎冉视线落在萧钰清艳的脸庞上,她看出萧钰似乎有些兴致,唇角微扬,一脸真诚道:“看上什么,想吃什么,想玩什么,本姑娘付账!”

    此前刘翎冉的数次盛情邀请都被拒绝,今日终于如愿将萧钰拉了出来自然想带她转个遍。

    “别犹豫啊,你知道我很抠的,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刘翎冉生怕她反悔。

    她清楚刘翎冉不是抠门,而是大手大脚,时常花得月例银子分文不剩,之后又陷入窘境过清简日子。

    萧钰挑眉,拖着腔调,语气有些欠:“破费了?”

    当公主了不起啊!

    刘翎冉思及唇齿间桑落酒的醇香,刘府马厩里的枣红汗血宝马……有银子又出手大方的公主,的确了不起!

    萧钰兴致勃勃地挑了不少玩意儿,刘翎冉特地去排了福缘斋的新点心。

    “他家的龙须酥和芙蓉糕可是上京一绝,带回去尝尝!”说着,刘翎冉将数个大包小包的油酥纸塞到侍卫墨玦手里。

    萧钰惊诧:“买这么多?”

    “各式各样的都买了点,拿回府上分着吃。”

    几名嬉戏的孩童穿着崭新的衣裳,在人群中钻来钻去,手持糖画,笑声清脆如银铃。

    萧钰又见到了那个卖糖画的小姑娘,她仿佛认出了萧钰,抿嘴一笑,双颊边的梨涡若隐若现,十分讨人喜爱。

    未等她开口,刘翎冉率先指着摊子道:“挑两个喜欢的样式吧。”

    萧钰忆起上次在糖画摊子前与薛傅延不欢而散,又垂眸认真挑选了起来。

    刘翎冉递了银钱:“小姑娘,给我家小姐画大点。”

    摊主姑娘闻言笑盈盈点头:“当然啦。”既而垂头娴熟地搅拌糖浆。

    “你收我一百两的钱,却只卖了我九十两?退钱!”

    一声叫嚷穿透盖过了街边小贩的吆喝。

    “胡说八道!这朱雀街谁不知,我柳娘做生意向来将诚信!”

    “诚信?分明是无良商贩,心黑,卖货缺斤少两,坑骗老百姓的钱财!”

    “休要血口喷人!一分钱一分货,天地良心!无凭无据的,你是故意来砸我生意的吧!报官!让官府的大人评评理!”

    “报官便报官,我媳妇称过了,分明就只有九十两!”

    一男一女声音高涨,激烈的争吵引来诸多围观的人,将周遭堵了个水泄不漏。

    萧钰和刘翎冉离香货摊子不远,将方才的对话听了七七八八,大致厘清了前因后果。

    眼看二人愈吵愈烈,一发不可收拾,萧钰使了个眼色,刘翎冉从人缝中挤进去:“二位少安毋躁,将好大伙儿这么多人看着,不如将这香料再称一次?”

    眼前的女子马尾高束,眉眼凌冽,气度不凡,二人见状收了收戾气。

    柳娘反问:“这位姑娘说再称一次,可谁知道他有没有偷倒出去?”

    男子一脸凛然:“我还未开封,称便是。”

    柳娘接过香盒,手上摩挲着检查封口 ,这是她亲手封的,其中暗藏玄机,绝不会弄错。

    “确实未开过封。”柳娘坦然自若地说。

    她底气十足:“我现在就称,是否缺斤少两,大伙儿的眼睛是雪亮的。”

    单瞧二人言行举止,都丝毫没有心虚理亏的模样,究竟是哪方闹事?

    柳娘着一身短褂,腰间系着一个蓝色的围裙,看上去十分干练。她的双手稳住杆秤,小心翼翼地将那盒香料放在秤盘上。

    随后,她调整秤砣的位置,使其平衡在秤杆上。砣绳星星点点透露出重量,旁的人全神贯注地注释着,生怕出现差漏。

    “不多不少,一百两。”

    她将秤杆上的砣绳捏住,给周遭围观的人一一展示,“看看,对不对?”

    见那男子面色铁青,柳娘怼在他眼前:“可看清楚了?”

    男子今日吃了瘪不太痛快,心中略有狐疑,但方才众目睽睽之下,柳娘并没有做什么手脚,秤杆上也是明明摆摆的一百两。

    见男子哑口无言,柳娘没有再为难,给他递了个台阶:“我这是新换的秤砣,准得很,定是你那块用得太久,长了锈。”

    若将一刻度准确杆秤的秤砣挖去一小块,则称东西时读数比实际的重量大。①反之,秤砣上长了锈,其重量变大,称出来的东西要比寻常轻。

    男子无话可说,道了歉,在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中,抱着香盒讪讪离去。

    萧钰在一旁静静观望全程,心中总有几分古怪。

    她沉吟思索片晌后,轻轻启唇:“这香料怎么卖?”

    柳娘见这位姑娘秀雅绝俗,气若幽兰,话语间也是说不尽的清冷可人。

    想起自己适才与人争吵的泼辣样,此时不禁压低声音,温温柔柔地回道:“十两银子百两香。”

    “质量大可放心,这都是我自己制的。”

    萧钰抬眸,对上了柳娘的目光。像被审视一般,柳娘被这双美目盯得一怵。

    萧钰唇角挂上笑,悠悠道:“劳烦帮我称些。”

    “姑娘要多少?”

    “要五百两,分五份装称。”

    柳娘眼中一亮,此前的不自在一扫而空,咧开嘴笑呵呵道:“好嘞!您稍等!”

    刘翎冉见萧钰下了个大单,吃痛地摸了下腰间的钱袋。

    萧钰从小在宫里,什么好香粉没用过,莫不是不懂行情,学她买点心的样子?

    “买这么多吗?”

    萧钰看出刘翎冉所想,唇角弧度渐深,语气闲闲地说:“今日你付账。”

    她又补充道:“买多的拿回府上分着用。”

    刘翎冉:“……”

    这不是方才自己说过的话吗?她这般现学现用是同谁学的!

    刘翎冉付了银子,待香料装好后递给了墨玦。二人约好明日的见面时间后,准备各自回府。

    萧钰提醒:“糖画还没取。”

    刘翎冉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

    明德帝子嗣单薄,只有一位皇子和两位皇女,说是含着金汤勺出生的也不为过。

    萧钰对各种稀奇古怪与海味珍馐已经司空见惯,相反,她少来市集,这些小玩意倒是很少接触。

    糖画摊子的小姑娘眼中的失落一扫而过,笑眼弯弯,甜甜道:“漂亮姐姐,你的糖画。”

    “我还以为姐姐今日又要忘记拿了。”

    “今日没忘。”

    萧钰接过两幅糖画,将其中一个交给刘翎冉。

    谁知小姑娘又递来一副大耳兔的糖画,萧钰踌躇,转头和刘翎冉确认道:“我记得只要了两个。”

    “不,这是将那日没拿到的补给姐姐。”小姑娘声音清脆,带着一种天真纯净的童稚气息。

    “谢谢。”萧钰粲然一笑。

    手中糖画散出一股淡淡的甜香,轻轻咬下,口感酥脆,片刻后甜腻的滋味在舌尖绽放。

    刘翎冉挑眉,意味深长地调侃:“哟——你不是不爱来,怎么还来偷偷买糖画啊?”

    “端午宴那日。”

    萧钰将路过遇见薛傅延讲了一遍。

    听罢,刘翎冉没好气道:“有什么好解释的?他与你妹妹成婚已是板钉钉上的,况且你也听到过……”

    她讲了端午宴上关于“偏殿”的传言后,又将薛傅延数落批判了一顿。

    *

    月明如昼,廊前的花树枝叶分明,墨影铺地,一片清幽雅致。

    梁映仪的步子打破了沉寂夜色,萧钰正称量祛除徐熹脸上疤痕的药材。

    “臣称量数次,这五盒香料皆与公主所说的一百两对不上。”梁映仪道:“每盒均只有九十两,上下偏差不大。”

    萧钰并不意外,将市集上柳娘当众称香讲给梁映仪。

    她又问道:“梁姑姑可曾换过秤砣?”

    “前后用了五秆称,其中两杆是公主称量药材的,绝对没有问题。”

    市集上争执的男子称出来也是九十两,那便是柳娘用的的秤砣有问题。

    萧钰无意识地收紧指节,脑中恍然浮现起一桩前世未结的案子。

    前世,恰逢今年秋收时节,发生多起“柳娘卖香”此般的不公平交易案,经彻查,不是商家有意缺斤少两,而是有人借漏称贩卖私盐。

    以当朝的法律,贩盐罪轻者砍断双脚,重者死刑斩首。

    盐生产成本不高,但官权掌握后不断收税,一步一个税,到最后卖出去已经是暴利,不少人铤而走险,贩卖私盐。②

    巨额财富收入无法避免盐业的舞弊,私人盐贩屡禁不绝,一直处于边缘地带。

    今日撞见柳娘之事纯属巧合,然而在皇城根下瞧不见的阴影里,又流入了多少此般不规整的秤砣呢?

    这京中,有人按捺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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