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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中相逢

    皇城根下欺公罔法,胆子未免太大了些。

    大夏境内,任何斤两的秤砣均由工部负责铸造,铸造完成后交由户部负责验收,验收完毕后流入市场使用。

    要么其间某环节有鬼作祟,要么这是一起连环勾结的谋财案。

    若是前者,闻见些风吹草动便隐了踪迹,不易查探;若是后者,官官勾结,要找到一针见血的证据将其连根拔起,更是难如登天。

    萧钰眸色一暗,沉吟片刻后吩咐道:“先命人去查查柳娘的秤砣是何处购买的,另外盯紧工部户部那边的动静,切勿打草惊蛇。”

    梁映仪虽将秤砣与贩盐联想不到一块去,但也深知若愈来愈多的假秤砣流入市场,后果不堪设想。

    她神色凝重:“臣这就命人去办。”

    次日清早,阳光透过稠密的枝叶,落成窗牖上淡淡圆圆的斑点。

    “今日是个好日头,可以好好晒晒被褥了。”春雨眼底满是欢喜。

    夏婵仔细耐心地卸下萧钰右肩的纱布,那柄箭未想着要她性命,没入肩胛不深,加之用了上好的金疮药,此时箭伤已将近痊愈。

    萧钰用完早膳便动身去城西的校场,这还是刘翎冉提议的。上京及京畿入伍的新兵均在那里操练,场地开阔,设施齐全,最适合不过。

    今年是哪位将军在带新兵?

    前世萧钰未关注过这些,自然不知晓,昨日竟也忘了同刘翎冉和梁映仪问一嘴。

    不论是哪位将军,过去总要打声招呼问候的。

    镇西将军赫连识萧钰并不熟识。好几年前,临近年关赫将军入宫觐见明德帝时,萧钰瞧见过一眼,如今竟想不起他的模样来。

    这个时间,此人应当在关西,不在京中。

    还有两位大将军在京中,镇南将军刘荻是刘翎冉亲爹,镇北将军贺修筠此前与她熟识,思及至此心里宽松了几分。

    “殿下,到了。”墨玦刚出声提醒,一只手便掀开了车帘。

    “我才刚到,你来得怪早!”刘翎冉将萧钰拉下马车,兴致冲冲道:“走,我先带你去靶场瞧瞧。”

    萧钰十分配合,“刘先生,学生受教。”

    刘翎冉被叫得受宠若惊,“没想到我也有当女先生的一天。”

    “刘荻将军在此操练新兵吗?”

    “是贺修筠,我爹立秋就要动身去南疆了,没空。”

    萧钰停住步子:“先去同贺将军打声招呼吧。”

    “不用不用,你来他能不知道吗?”刘翎冉神情意味不明,萧钰从她的眼底捕捉到一抹坏笑。

    她听出了这话的弦外之音,简单应了一声。

    前世的萧钰是个傻的,如今再看,贺修筠或许对自己有意许久了。

    她很期待再见到他。

    瞧见萧钰心事重重,刘翎冉为劝她安心,又解释道:“他前几日不在这边,昨日我派人递了信说你要来,他若忙完了,定会来找你的。”

    “我们抓紧,晌午天热,现在练到正午,申时过后再继续练。”

    靶场的环境清幽,场地平整,四周设有栅栏和护堤,以避免箭矢飞出伤人。靶子安置在草地的一端,有用兽皮制成的圆形靶子,上面画着醒目的环形区域,也有人形稻草靶子。

    近日新兵结营,着重练习马枪,靶场上只有寥寥几人。

    “步射”为射草人,中者为上,虽中而不法者为次上,虽法而不中者为次。①

    其虽为武举项目之一,但也在女子考核中颇为常见。

    “喏——那就是步射的靶子。”刘翎冉指着远处的几方人形草靶。

    她递上一张弓,萧钰稳稳接过。

    这是新兵练习专用的轻弓,由木材、牛角和腱制成的,虽有几分重量,萧钰也拿得从容不迫。

    “你先试试看。”

    前世萧钰上过步射课,深知拉弓并不易,需要一定的力量与技巧,但她未专门练习与实践过步射要领。

    萧钰从箭筒里抽出一支羽箭,搭上弓弦拉至半月弧,目光聚焦在草靶上。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调整姿势,直到身体稳定。

    刘翎冉眸子透着灼灼亮光,眼底流露出掩映不住的振奋之色。

    像模像样!

    羽箭离弦而出!

    稳稳地斜插在离人形靶二里地的草地上!

    对萧钰而言,这是再熟悉不过的场景——前世她便是在步射考核中取得了这般惨烈的成绩。

    刘翎冉:“……”

    她嘴上笑着,心里却念叨:同步射课上相比,丁点长进也没有……萧钰倒是实诚,说没练真就一点也没练啊。

    萧钰转头望着她,抿起一丝浅笑,她忍住尴尬问:“怎么样?刘先生。”

    “力道不错,就是准头还差点火候。”刘翎冉将话说得很轻,着实不忍心打击她。

    萧钰知道刘翎冉的用心良苦,也更加专注练习。

    二人磨了半个时辰,刘翎冉又是亲身示范讲解要领,又是为她纠正动作,那柄羽箭终于离草靶又近了几分。

    滚滚惊雷炸响,日头灿烂的天气蓦地变了天,天际暗云压来,西边一片铁灰色。林树沙沙作响,鸟雀成群低飞,振翅归巢。

    初夏的暴雨总是来得突然,隐约可见一道霏霏雨帘自西山横铺逼近。

    “现在去找营帐肯定来不及了。”

    萧钰提议:“先去棚子下躲着。”

    空气中弥漫着湿气和浓郁的泥土气味,湿润的雾气裹挟雨丝吹在脸上,凉意袭来,萧钰没忍住打了个寒噤。

    墨玦立马道:“殿下在此等候,属下去寻两把伞。”

    萧钰叫住他:“骤雨来得快,等雨势小些再去。”

    刘翎冉唉声叹气:“失算了,不知那个没良心的今日来校场没有。”

    刘翎冉的言外之意是:那个没良心的若是有良心,会来给她们送伞的。

    萧钰闻言微哽,又顿时恍然,轻笑问道:“贺修筠?”

    刘翎冉正要接话。

    二人远远瞧见有一人拨开雨幕,撑伞走来,那人身材高瘦挺拔,一身黑衣劲装,银色面具覆在大半张脸上,窥不见他的真容。

    神秘而疏离,恣意又骄矜。

    刘翎冉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激动道:“嚯——是那个有良心的!”

    贺修筠忽然从她口中“那没良心的”变成“那有良心”的。

    萧钰失笑。

    她凝望着那道身影,那人与记忆中的轮廓相差无二,穿过雨帘,踏过前世今生的漫长光景,依旧如初。

    萧钰错愕一瞬。

    贺修筠,好久不见。

    “哈哈哈,你什么表情,跟多久没见过不认识似的。”刘翎冉打趣道:“那你说说他是长高了还是变俊了?”

    他们明明端午宴前不久才见过。

    而他们的上一面却是前世出征前,那个寒冷的雾霭冬日。

    风流云散,一别如雨。②

    贺修筠北去的一年,萧钰死后成为孤魂的三年,距离上次见到他,中间隔了整整四年。

    刘翎冉揶揄的话拂过畔,萧钰不经意间嘟囔道:“本就是又高又俊。”

    雨声淅淅沥沥的,却还是叫刘翎冉听了去,她“嘿嘿”坏笑道:“我倒一点也没觉得。”

    她又压低声音问道:“那有良心的在你心中竟是这般形象?”

    刘翎冉的话音被雨声悉数吞了去,萧钰没答。

    撑伞的人渐渐走近,步伐稳健,伞檐上的雨珠如断线般尽数滴落。

    刘翎冉趾高气扬,提高声调假意责问道:“你若再不来,公主殿下在你的地盘上淋病了,该问罪谁?”

    萧钰看得出来,她是故意呛贺修筠的。

    “是我的错。”贺修筠心中微微怔忡,面具下方露出的薄唇泛起一丝未察觉的笑意。

    眼前少女眉如远山,清淡细长,一双杏眼风露濛濛,酿满琥珀色的清冷秋水,额前沾了雨珠,更显水润透亮。

    “先回营帐吧,当心受寒。”他带着歉意道。

    刘翎冉见呛人成功,十分得意,又狐疑地睨了他一眼:“你只带了一把伞?!”

    贺修筠无奈道:“我着急过来,营帐中只放了两把。”

    刘翎冉福至心灵,眼疾手快,抽过贺修筠手中提着的那把伞,“无妨,我瞧这伞挺大的,这样啊,我同墨玦大哥打一把。”

    她迅速撑开:“墨玦大哥,我们走。”

    墨玦还未弄清楚眼下是何状况,就被刘翎冉拉到伞下钻进雨幕。

    萧钰望着她的猴急样,心道:刘翎冉怎么忽地这般藏不住事,以前也没瞧见她这样。

    贺修筠愣在原地有些手足所措,刘翎冉这番用意太过明显了……连假意商量与推辞都不做。

    在朝中未流露明德帝要赐婚萧钰与薛傅延的风声之前,刘翎冉那时便知晓了贺修筠的心意。

    后来京中皆传“萧钰同薛傅延互相倾慕,是一对璧人”,贺修筠的心意草草收场,圣旨将下,刘翎冉也只能苦苦劝慰。

    眼下萧钰板钉钉的婚事黄了,但贺修筠还是不清楚她的心意,此时虽给他机会但又将他堵在险路上啊!

    经刘翎冉这么一闹,贺修筠强压着心中的不安与疑虑,斟酌字句开口解释:“殿下,我的帐中……确实只有两把伞。”

    萧钰莞尔:“无妨,若不是贺将军来接我们,恐怕要淋一阵子的雨了。”

    雨水浸湿了她的裙摆,适才刘翎冉将他与贺修筠之间的气氛捣得有些古怪。萧钰心中五味陈杂,思绪翩然,足下就着贺修筠不快不慢的步子,悠然前行。

    贺修筠轻轻将纸伞向右侧倾斜,浑然不顾自己的肩膀暴露在雨中,而萧钰也如他所期待的那般,并未察觉。

    二人并肩而行,霏雨飘零,轻打在伞面上,发出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见的细密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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