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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女相谈

    “怎么走这么快?”贺修筠一边追在她后面,一边揶揄:“莫着急,想吃什么都是你的。”

    萧钰像没听见似的,脚上步子依然很快。

    她思绪纷乱,心中始终无法穿透那道雾气笼罩的屏障。

    薛傅延不太对劲。

    今日观薛傅延射箭,以及他那句莫名其妙的道歉。

    萧钰算是比较了解薛傅延的人。薛傅延文辞过人,武艺略逊,六艺中尤其不擅射术。虽不像她这般差劲,却也不如现在这般发挥稳定,箭箭中靶。前世薛傅延还是与她成婚后才精进练习。

    至于那句“对不住”更是令萧钰一头雾水,明明是对她说的,却更像是透过此时的她,说给了彼时一人听。

    萧钰心中涌动着一股莫名的不安,她须找机会验证一番心中猜想。

    若只是巧合,薛傅延尚有所用,若当真如她所想,萧钰眼底不可察觉地冷了几分——

    此人不除,后患无穷。

    贺修筠银面之下唇角微扬,故作恍然拖腔带调:“殿下莫不是真要饿坏了?”

    贺修筠心道,萧钰对薛傅延生也了防备。镇国公在朝中是中立一派,未有立场,明面上很是清白,暗地里不知勾结了多少鱼龙混杂的势力,若非萧钰先前想法子断了与薛傅延的纠葛,必定卷入诸多是非之中。

    萧钰此前为救陈皇后受的箭伤,与身侧环伺的那群豺狼脱不了干系。难道萧钰认定薛傅延日后会入太子一党?

    适才,她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萧钰步子终于慢了下来,眸中锋芒即刻消融如春:“是有些饿了。”

    贺修筠近来老起逗弄她的心思,先前的萧钰永远一副正经人模样,似是不大会开玩笑,但自那日海棠林遇见她以后,话变得越发多了,还会时不时噎人一句。

    身边的人落了后,萧钰转头瞧见贺修筠慢悠悠地跟在她几步之外的地方,不知在想什么。若放在以前,她定不管贺修筠如何,此时她忽生了催促他的心思。

    萧钰敛了周身的温和,语气有几分责问:“愣着作甚?本宫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贺修筠笑道:“殿下息怒,我走快些。”他大踏步地跟了上去。

    *

    接下来几日,萧钰只要去靶场,贺修筠便说来教她步射,日日如此般不曾缺席,准备的午膳也是一天都不落下。

    薛傅延与萧懿姝便没有此般待遇了。

    萧懿姝向来骄纵,吃不得苦头,尤其是看到萧钰被这般对待,心里不平衡,她去寻贺修筠问:“贺将军,你这偏心偏得也太明显了吧,本宫屈尊到这营中,非但不上心,还让本宫吃大锅饭?”

    贺修筠语气平平听不出起伏,说出的话带了种凉薄的漠然:“军中数千数万将士吃了这么多年也不曾有问题,安国公主金枝玉叶,若在此地吃不惯,回府便是。”

    “那为何你给我皇姐开小灶?”萧懿姝偏偏就逮着问他到底。

    只见那人非但没有因她这般咄咄逼人而绕弯子怼她,而且语调带笑,与先前截然不同:“微臣愿意给她开。”

    萧懿姝算是明白了他什么心思!

    贺修筠又反问:“安国公主既不满与营中将士吃同样的饭菜,为何不让薛大人准备些?”

    萧懿姝吃瘪:“你!”

    她没讨什么好处,还被阴阳了一通,愤愤离去。

    贺修筠想,萧懿姝当真要去质问薛傅延了。

    对不住了薛大人,给你找点事做,离萧钰远点。

    他慨叹,自己既敢在旁人面前这般坦荡,为何不敢在她面前开口。

    或许因为害怕吧……萧钰那样的性子,怕她为难,又怕她拒绝。

    萧钰的箭术进步得很快,此时十箭能中半,虽不能箭箭命中要害,但射箭方法已经领悟得很好了。

    “贺将军日日教习我,不会耽误营中要事?”

    贺修筠眼中流过笑意,悠然抱肩:“平时里练兵自有人看着。”

    二人正说着,墨玦捎了口信过来。

    “殿下,府上带信说,皇后娘娘又病了。”

    萧钰心中“咯噔”一声,蹙眉问:“何时的事?”

    “今日午时宣的太医,具体什么情况信中未说。”

    “进宫。”萧钰来不及多说,匆匆告别贺修筠后,命墨玦即可出发。

    在甬道上走了很久,坤宁宫终于到了。这里是历代皇后的居所。朝中无人不知帝后伉俪情深,明德帝特意修缮过坤宁宫宫殿,入眼十分雍容端贵。

    萧钰一进宫门,就被两个侍卫拦了下来,太监手握一柄拂尘低身行礼。

    萧钰眉头微皱,这不是李公公?

    正是前世跟在萧懿恒身后,火烧了长宁公主府的太监,现在不知在何处就职,前世萧懿恒登基后此人被提拔成了养心殿总管。

    萧钰心里顿时窜起火气——这条走狗,这么早跑出来当道。

    萧钰匆匆自校场赶来,未着宫装,一身绯色简装不着钗饰,她面带不善:“怎么,本宫来为母后瞧病,你们还要拦着?若是误了病情,你们这几条命担待得起吗?”

    李公公依旧拦着她:“皇后娘娘贵体微恙,应是近日忧思萦绕,今早病倒。太医嘱咐需静养,待体气自然恢复,期间万不可再劳心劳力,长宁公主请回吧。”

    “本宫也是医者,自然知晓忌讳,公公请让路。”

    “这……”李公公面露犹豫之色。

    萧钰眸中含了霜:“本宫说话竟这般不作数了吗?”

    “奴才也是奉命行……”

    “公公可是要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行事办差?”萧钰脸色冷冽,事关陈皇后,她的忍耐到达了极点。

    萧钰目光落到了侍卫腰间的刀上:“让开,否则本宫现在就抽刀砍了你。”

    平日里最为和善的长宁公主,此时一记眼神冷得他如坠冰窟,李公公终是识趣地行了一礼,侍卫立马让开了路。

    寝殿内。

    一水年轻貌美的宫娥侍奉在榻前,陈皇后靠在榻上,神情恹恹,脸色很是不好。

    说是侍疾,这些宫娥只是杵在这里干站着,她们拿病也法子,总不能替陈皇后受着。萧钰来后,她们很自觉地让开位置,从中间分出一条路来。

    听到萧钰来了,陈皇后眼睛亮了起来:“钰儿来了。”

    宫女搬来绣墩,她和陈皇后很亲,从不拘于礼数。萧钰很是心疼,拉着陈皇后的手温声道:“儿臣来看看母后。”

    陈皇后欣慰又无奈地笑笑。

    萧钰辞退了宫人,玉指覆上妇人干瘦的手腕号脉,问着身体状况:“母后夜里睡得怎么样?早膳用了多少?”

    陈皇后面目慈祥一一回答。

    萧钰心下一沉。

    普通中毒后的脉象是雀啄脉,跳动的频率不整齐,忽快忽慢,来回地循环,很容易被诊断出来。

    而陈皇后属于后者,屋漏脉。

    ——看似与常人无异,规律平缓,但探查多时发现,脉搏竟房屋滴水一样,过于缓慢和平整。不说寻常宫医,就算是萧钰,不加留神或把脉时间短,都是摸不出来的。

    发热乏力,不过是个幌子。

    萧钰收回了手,面露凝重。

    “母后体内还有些许郁气。”萧钰命人拿来诊包,抽出银针扎在陈皇后手肘内侧弯曲部位的曲池穴。陈皇后顿时犯了恶心,吐了不少。

    萧钰用丝帕揩去她额角的细汗,随即打量起殿内。

    她的目光落在了角落案几上一只玉石雕刻的熏香炉。

    器具小巧,分里三层外三层,结构精巧沉香炉微微倾下,如屑般的沉香灰烬飘散在地上,化为虚无。她掀起镂空炉盖,蘸了点香料嗅了嗅,一股甜腻味道窜入鼻腔。

    怪不得会食欲不振头脑昏胀,慢性毒蛰伏体内暂时看不出症状,染了风寒也不止于此,原来是熏香作祟,可母后平日素来不喜欢熏香。

    似是看出了她的疑问,陈皇后道:“我昨晚上睡得不好,这是皇上命人送来的安神香。”

    萧钰也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父皇还是挂心母后的,这些日子需饮食清淡,按时服药。”

    “都出去吧,本宫想与钰儿说说话。”

    榻上的人发出命令,因身子虚弱的缘故,她的声音很轻细,却威压十足,令人不敢不从。

    陈皇后摒退殿内一众宫人,只余下母女二人。

    “母后……”

    萧钰握紧了她的手,明明陈皇后的身子先前已经逐渐转好了,她也替她瞧过了。

    怎又如此恶化了?

    “钰儿,母后这毒,许久之前便种下了。”

    陈皇后盯着帷幔,眼神悠远空茫: “或许,早到你还未及笄。”

    萧钰坐在她身侧,握住那节枯瘦的手颤抖不已。

    陈皇后语气波澜不惊,似是释然:“我本以为,我若在鬼门关走一遭,念在旧日情分,他会对我们母女不再那般芥蒂,如今看来,他要与我缠到底,不死不休。”

    说的是明德帝,她的母后什么都知道。

    于陈皇后而言,从最初青梅竹马入东宫,到后来相伴在君侧,再至如今毒入骨髓,一步步走来,犹如一场漫长清醒的凌迟。

    “就算要将我往死路上逼,也不该将你送入虎口。”

    陈皇后回握住手中那节雪白的柔荑:“钰儿,你长大了。”

    “你性子柔和,不似安国那般骄纵跋扈,但你记住,你我陈清越的女儿,是大夏的嫡出公主,没几个人敢拿你怎样。”

    “今后想要什么,受了如何委屈,莫憋在心里。”

    “钰儿知道了。”萧钰被泪花模糊了视线,喉中哽咽早已说不出话来。

    “太子不是什么好东西,钰儿,母后想要告诉你,”陈皇后一字一句道:“女子亦能成大事。”

    萧钰袖中的另一只手早已攥成拳,未摘下的白玉扳指膈得指节发疼。

    “倘若我熬不过那个雨夜,这东西现在应当在你手中了。”陈皇后说罢,抬手拔下发间那根通体莹白的玉簪。

    萧钰惊愕,这是……?!

    前世陈皇后去世后,有人将她留与萧钰的遗物交到手上,是些寻常物什,其中就有这根簪子。

    “传召十二面影旗的玉哨在这里面,用时摔碎即可。”

    “十二影旗?”

    “影伴其主,剑护其主,十二面影旗记名十二地支,本是听命于我,今后便交与钰儿所用。”

    萧钰以为此根簪子是陈皇后留给她的慰藉相思之物,竟没细究其别有用途。

    那根簪子躺在她手中,上面雕刻着的海棠花纹栩栩如生,仿佛能从花蕊处滴落出水来,寻常工匠没有此般技艺,定是出自哪位名家之手。

    正因如此,前世她将簪子保存得很好,更别提将其摔碎取出玉哨了。

    萧钰攥紧玉簪:“儿臣明白了。”

    陈皇后突然打量到萧钰拇指上有些松动的白玉扳指,眼神有些微妙,问道:“这扳指是……?”

    萧钰如实回答道:“儿臣近日在校场练习步射,碰巧遇见贺修筠贺将军,他说弓弦可能会割伤手指,便将扳指借给了我。”

    陈皇后点点头。

    萧钰又转了话头嘱咐道:“我让春雨和夏婵过来伺候您,她们看护您的身子方便些。”

    春雨和夏婵是萧钰身边的心腹丫鬟,也能盯着陈皇后这边的情况。

    陈皇后忽然语重心长:“别看贺修筠是个武将,此人倒精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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