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听到这句话,宋以桉的第一反应是觉得神奇,“我喜欢的类型?我怎么不知道我还有个喜欢的类型?”

    “不难解释,”徐晚意一脸正经说着故弄玄虚的话,“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长了,会对对方生出种敏锐的第六感,没什么具体的理由,但你就是知道。”说完论证般补充,“就比如我知道你欣赏周不余,把他当朋友处,但你不可能会喜欢他这样的男朋友。”

    “都说高中是狗都躁动的时期,你真的没哪个人产生过想法?”徐晚意问,“咱学校帅哥不少啊,高一被你拒绝的那个现在都出道有将近一千万的粉丝了。”

    宋以桉对那人的印象只停留在他数学课上走神到回答问题说英语的场面,顿了顿,“出道是他最明智的选择。”

    徐晚意笑得不行。

    直播还没关。

    进了舱门徐晚意调低音量,隔着条狭窄的过道,宋以桉调整到舒服的坐姿,视线掠向窗外的空旷的地面,耳边还能听见直播里吊儿郎当的声音。

    [但也不是没办法。上星期和他打了个赌,他运气不好输了,得答应我一件事。]

    [那就让他拍个视频吧,我琢磨了个主题,下周传网上。]

    戛然而止。

    徐晚意在屏幕上操作一通,确定自己网没问题是真的直播结束后惊讶。

    “他还挺会设悬念,怪不得粉丝那么多,我还以为都是因为他颜值和背景关注他的。”

    “那你是因为颜值还是背景?”宋以桉从包里拿了本书出来,歪着脑袋问她。

    “我当然是因为你,”徐晚意大义凛然,“你俩关系水深火热,每次暑假去他家回来都得跟我吐槽,你吐槽完后我就在网上骂他。说真的,没把我拉黑他气度还挺大。”

    宋以桉对她的说法持疑,坦诚道:“他那么自恋,不定以为你在欲擒故纵。”

    “……”徐晚意:“一时搞不清是他有病还是你有病。”

    飞机启动发出轰鸣,在碧蓝的幕布上抛出一道白线。

    长空万里,偌大的嘉南市渐渐远去、微不足道如同颗粒子,隔着相当远的距离也会引起远在另一端的改变。

    宋以桉她妈再婚后,她每年暑假都在京市渡过。

    不得不说,白叔叔对她算是无愧于心,没资本家架子,也没后爸的薄情寡义,宋以桉也以礼相待。后来知道他和白麒的关系后,算是爱屋及乌,她嘴里“笑挺假那叔”瞬间变成了“笑容亲切的白叔叔”,给白建梁弄得受宠若惊了阵儿。

    宋以桉本身是很讨喜的性格,如果她再刻意表示亲近,和人建立感情其实很快,虽然她原生家庭破碎,但重组后粘得还算牢固。

    飞机落地。

    接机的助理按吩咐把宋以桉和徐晚意送到订好的包间吃了饭,才先后把她们送回住处。宋以桉行李不多,仅仅一箱一包,拒绝了助理的帮助,一边和她妈通电话一边往别墅里走。

    这个时间点叔叔和她妈都在工作。大学还没放暑假,那哥应该也不在家。但今天周六,不好说。

    四周静谧,偶尔传来簌簌风声。隔着透明玻璃,宋以桉往室内扫视一圈,注意到客厅沙发上的人影。

    原来在啊。

    她遗憾地结束通话。

    宋以桉人缘从小一路好到大,连高中恨不得把她从第一的位置上给踹下来的周不余,态度都不知不觉软化。

    唯一不和的就是白浦,俩人一见面就陷入水深火热,如同磁场相近的磁铁,她保持着原地不动的状态都能引起对方的排斥力。

    行李箱滚动出闷响,宋以桉推门而入。

    客厅宽敞明亮,阳光透过排排的落地窗,格外热烈地倾洒着金辉,把整个空间衬得像是一座温房,人影都显出几分柔和。

    高大的木门在她身后缓缓合上。宋以桉走近,温暖的阳光味道渐渐被烟草味取代。

    男人敞腿坐在沙发角,白衣黑裤穿得简单随意,没注意到人过来,仍低头看手机,胳膊肘支在膝头,指尖夹着根刚点的烟,半含不含吸燃,烟雾弥散,漫过他棱角分明的下颚。

    灿金的光线下,耳垂透红,银白的耳钉染着明润的暖光。

    她偶尔在网上刷到过一些戴耳钉的男生,看着挺刻意,恨不得脑袋上挂个牌写上“老子戴耳钉可太帅了”,没多少人能戴得像他那么自然、又有种欲拒还迎的吸人意味。

    不是白浦。

    宋以桉脚步停了瞬,大概是察觉到了动静,男人从手机里抬头仰起头,眼底愕然转瞬即逝,眼疾手快捏着烟蒂在烟灰缸里碾灭,抬起节骨分明的手拍散空气里的浓郁的余烟。

    “抱歉,刚打了耳洞,抽根烟缓缓,”声音清朗,含混着烟雾熏染的低闷。

    那人细长的眼含着零碎的光,眼尾上挑勾出几分沁着冷感的不拘,扫过不远处的行李箱,弯唇问她。

    “白浦的妹妹?”

    宋以桉觉得自己安静的时间有点长了,大概有三秒,半晌收回所有情绪,面露稀奇,“他是这么介绍我的?他妹妹?”

    回应她的是耐人寻味的笑,灿金色的光在他黑发间浮动,男人眼神挪向风风火火下楼的人,语调缓而稳,坦荡好似台下瞧戏的观众,“你得问他本人,我不好说。”

    “宋以桉?”

    也就一溜烟的功夫,进门后就没见人影的白浦提着医药箱,渐渐放缓步子走到客厅,身高一米八八左右,和他对面的男人差不多个头,都人高马大的。

    “开学还有两三个月,那么早就从嘉南过来了,闲得慌?”

    宋以桉陷入沉默,虽然脑子里已经有了不下十种的反驳,比如“我确实很闲你拎个医药箱看来很忙啊”,“白叔叔让我早点过来说家里总得多点能看顺眼的人”,但莫名其妙的,她没说。

    秦翘取了耳钉,血糊糊的,他敛了笑没什么耐性把耳钉盒丢他胸前,示意他说话有个度,“你不闲?我耳朵还在流血。自己干的好事过来麻利点处理了。”

    耳洞上的血往外渗。白浦没再耽搁将药箱放桌上就过去检查伤口,静了会儿感叹,“这肯定跟我手艺没关系,你耳朵上长大动脉了,流了这么多血?”

    白浦在直播里提到的主题就是打耳洞。为了苟视频长度顺便增加趣味,他专门买了工具亲自上场,效果差强人意,就是结局有点见血,当然,这部分肯定会被毫无保留剪掉。

    “你哪买的?”秦翘捉起桌上的穿耳器放眼前转着打量,没一会儿失了兴趣扔盒里,朝后靠向沙发,“跟电钻似的,别人一秒打完你弄了四五秒,慢镜头回放都没你这么离谱。”

    “随便找地方买的,这玩意儿不都一样?又不需要科技加持。”白浦狡辩。

    宋以桉自顾自在沙发上坐下,心底暗自吐槽:确实没有科技加持,但你这样落后的人力资源早该淘汰了。

    “要知道你打个耳洞闷矫情就让你纹身了,主要当时我没想好纹哪儿。脖子那地儿太脆弱,胳膊太常规没什么看头,想来想去好像就纹尾椎骨那块适合你气质。”

    白浦把消毒的递给他,秦翘撕开袋子拿棉签,沾上双氧水,垂眼睨着镜子,在耳洞周围的血迹处胡乱涂了圈。血痂融化,棉签随意被丢到烟灰缸里,卷上层薄薄的灰。

    那人偏厚的下唇勾出没什么正形的弧度:“你要拍那地方纹身的视频我是不介意,但你的号想转型擦边得靠自……”

    没说完,突然意识到旁边还坐着个刚从高中毕业,涉世未深的女生。晃眼睨过去,那姑娘马尾札得板正,圆眼清澈乖巧,正襟危坐。

    高高抛起的话轻飘飘落下。

    取逗小孩般,他从玻璃碗里捡了颗软糖放她面前,手撑着下颚,浅棕的眼清越柔和,“吃不吃糖?”

    —

    回到卧室,宋以桉把草莓味的糖扔一边。

    她以前吃过这种糖,也是白麒旗下的,软糖裹着层酸粉,短暂的酸味后会跳。她不吃酸,一点酸都会让她喉咙发痒,浑身冒鸡皮疙瘩。

    宋以桉盯着那颗时隔许久没见的糖,鬼使神差地打开咬了小半。

    酸!

    她面部扭曲吐到垃圾桶里又去卫生间漱了口,再下楼时,偌大客厅没了人,视线挪到门口,两人应该是要出去,立在门边,身影个比个挺拔颀长。

    秦翘指尖散漫拨了拨置物架上弹簧小摆件,大约是听到了什么引人关注的话,转身回应。

    下了楼,清晰的声音传过来——

    “下周日球赛你不来?”是白浦的声音。

    “嗯,有点事儿要处理。”

    “什么事儿?别告诉我又和女的有关。”白浦掐着腰面色少见地肃然。“我听说上周你被你们学校的人给挂了知道吗,说你睡人不带套还喜欢玩花样,写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文字比黄.文都粗暴。”

    秦翘笑,“你没仔细看吧?不然还挺尴尬。”

    “我没跟你开玩笑,你看到那帖子没?她说的真的假的?”

    “假的,”秦翘下意识摸了根烟出来,夹在手里没点燃,只是望梅止渴缓个瘾,弓着背靠在置物架边缓而不急徐徐道,“发出来后我去查了,那女生是美院的,都不认识,她现在发了澄清贴,之前的被删了。我目前没女朋友,没确认关系我不会做。”

    “靠,我当时都为你捏了把汗,写得太他妈恶心了。你能不能悠着点兄弟,女朋友别换那么勤,不然之后再被泼脏水都洗不清了。”

    四面八方开着窗,一阵风耸动起哗啦树叶声。宋以桉作为置身事外的人,反而在他身上看出了几分随时淡去的抽离感,风都比他更有形状。

    “无所谓。”

    打火机在他手里燃了又灭。

    “你又不是第一次知道我,”他肆意笑着说,“我在感情上本来就挺垃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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