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太阳西沉,余晖勾勒出低墙矮楼,蝉鸣隐没树丛。偏居一隅的篮球馆里沸反盈天,四块标准全场占得满满当当。

    后侧的篮球场上,两队势均力敌。白浦严防死守手上的球还是被其他人截走,最终抛给了压在三分线上的秦翘。秦翘游刃有余抻手接住,随意卷至肩头的袖子松落,遮住截劲瘦有力的胳膊,伸膝投篮时,宽大的衣摆随之上抛。

    打野球嘛,离他最近的寸头哥们随意点给他放了三分,篮球抛物线划过的时候没去看球,反而被他那截纹理轻薄的窄腰给晃了眼。

    “操,要死了,”那哥们儿闭眼对着秦翘骂了声,“自从看了挂你那大长文,我现在对你都不能直视了。哥们儿以后能不能穿保守点,不然老让我想起那事儿!”

    “哐啷”一声,球进。

    “夏天保守不了,只能委屈你戴眼罩了。”

    秦翘打出暂停手势往球场外走,场中央白浦抹了把头上的汗啐寸头哥们儿。

    “就你也还敢说,我当时扫了眼就打住,你可是一字不差过了一边。你以为就你膈应?我看秦翘更应该膈应。”

    被讨论的当事人下了球场拧了瓶水,没来得及喝,被一众或好奇或怜悯或探究的目光强势锁定,他冲那帮兄弟耸了下肩表示自己的无辜,浑不在意仰头喝了半瓶,滚动的喉结在球场的冷光下显得锋利,丝毫不见受害者的影子,只透着几分底线很低的漠然。

    “你跟我说这叫膈应,”寸头哥们儿翻了个白眼,“我仔细看是为了帮兄弟辨别真假,你当我猥琐变态喜欢看这个?”

    “说说,看出真假没?”秦翘直直捞起一瓶水给他扔了过去,仰着下颌问道。

    “假,太假了!作者一看就没接受过性教育,别的细节不说,谁家男的能从晚八做到早八不停的,这么长的时间耕地的牛都得累死两头,”寸头男接到水没急着喝,表情一言难尽,“那女的我见过,还挺出名,刚获了美院杯金奖。所以我说那些搞艺术的脑子都不正常。”

    “你去找她她怎么说的?”有人探究欲旺盛问秦翘。

    “她还能怎么说,”一瓶水喝完,秦翘捏皱了水瓶掷进垃圾桶,耷拉着眼挺敷衍,“当然是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好奇心那么多,以后准备做狗仔?你这体格还得练练,不然爬树都有困难。”

    “……”

    寸头哥看出他不想多谈,胳膊落白浦肩上转移话锋,“和女朋友聊天呢看手机那么专注。”

    “滚蛋,我有正事儿。”

    —

    白浦刚把预告放网上,发出去没到一分钟就收到了评论,昵称看着眼熟,仔细看过后倏地想起来这人似乎很早就关注了他,没记错的话曾三番两次私信他质疑人品,偶尔又在他视频下面夸他视频做得有心肯定会火,跟精分了一样!之所以没拉黑是想看看她还能发什么疯。

    晚风:你兄弟有女朋友了吗?他的微信号之后能不能私一下,我感觉他和我朋友可以处处。

    果然还在发疯。

    白浦想,如果显示的ip再细致点,说不定会具体到某某精神病院。还想和他兄弟处?学会走路了没就想爬乞力马扎罗?

    他退了软件,将手机揣进兜里,“你们谁带车了?稍我一程回学校。”

    “今天周六,你不待家里回学校干嘛?”旁边一兄弟没事儿找事问了句,“是不是你嘉南那土妹妹过来了?”这个称呼是他们从白浦嘴里学到的,从上星期开始,他神神叨叨念了好几次。

    “秦翘,你今天刚从白浦家过来,看见她妹妹没?是不是白浦嘴里说的那样?”

    问到秦翘时他手正搭在铁架看另一边打球。

    白浦跟着看过去,红球衣前锋刚抢了个篮板运着往回跑,身上鼓鼓的肌肉跟铁坨似的,横行无忌撞飞所有阻挡的人。

    上个月他围观秦翘跟那人对过一场,小动作多球品差,全场打下来掀开裤腿到处青一块紫一块,最后输了比赛脾气还冲得不行。

    这篮球馆是他和秦翘合伙开的,那会儿常去的户外野球场被广场舞老太太投诉强拆,附近打球的兄弟都没了去处,也是突然起了想法,考虑到冬冷夏热雨天不方便,俩人决定合伙找个地方,在周围考察地点建了场馆,费用简单收了点凑凑房租水电,没想过要盈利,只当是给熟悉的球友一个打打球消磨时间的归处。

    但这人就有点扫兴了。明明把他拉进了黑名单,不知道怎么又混进来了。

    那人注意到秦翘的目光,刀了个冷眼过去。

    秦翘冲他三月春风般弯弯唇角,左看右看都有种不放在眼里的感觉,回头漫不经心回答身边人问的话,“她要是土,白浦就得重新掂量掂量自己了,人姑娘挺好看的。”

    “什么狗审美?”白浦白他一眼,某刻猛地露出恍然大悟的惊悚,“秦翘,你他妈身边人够多了,别动歪心思。”

    秦翘不咸不淡,也没什么被冒犯的情绪,“人家挺优秀,国际物理奥赛第一保送,估计高中都没早恋过,和我两个世界的人。而且,搞物理的姑娘谈起恋爱挺无聊的,没那想法。”

    白浦松了口气,“没想法就行,老实说你俩确实不是一类人。”

    白浦和秦翘初中时认识,那时他刚换了网球俱乐部,门口遇见,他身边众星拱月般围着人,听说是被教练看中邀请进国家队。同为高中生,他已经脱离了青涩,言辞坦率直白犹如冰透的白水,几乎能称得上是毫不犹豫,就拒绝了那条万人垂涎的橄榄枝。

    他说,没必要要让爱好成了专业,最后生厌。有点极端,像是在追求绝对的自由。

    完全想象不到秦翘认真的样子。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抵触他,”寸头哥们儿和他认识了多年,“以前还听你念叨想要个妹妹,现在有了又恨上了,什么毛病?”

    “你懂什么。”

    喝完水,白浦把瓶子往垃圾桶投。

    偏了点角度,啪嗒一声滚落到木质地板上。

    在“菜鸡”的哄笑声中他略带尴尬挪过去本本份份把垃圾扔进垃圾桶,谈起她像是极为头疼。

    “那丫头太能装了,我就没见过那么能装逼的人!”

    说完,抱歉地看了眼秦翘,“兄弟,没有冒犯的意思,但遇上她你确实得屈居第二。”

    —

    精致高档的餐厅里,宋以桉从包里拿出装订整齐A4纸张递给白建梁,“您上星期给我寄了一箱新品,这是我写下的测评结果,仅代表个人口味。”

    “桉桉你太认真了,送你零食是让你尝尝鲜,测评我们有专人负责。”

    话是这么说,白建梁眉开眼笑,夸赞几句后,大手一挥给宋以桉发了个大红包。

    宋以桉推辞一番,表达民以食为天测评不是为了红包,又说着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一直都很尊重食品行业,尤其白旗作为龙头,这么多年初心未改,价格亲民,很开心能提供建议。

    坐在宋以桉身边的徐晚意见惯不惯端起茶杯喝了口,见那A4纸的厚度跟寒假作业似的,还是打从心底感叹了句绝了。

    真不怪她继哥对她窝火得要死,这谁比得过?放古代绝对是皇帝身边的不二宠臣啊。

    要装的还好说,时间长了总会厌怠着露出马脚,可徐晚意和她扎扎实实和她同窗相处六年,知道这人还真就这样,专注耐心,尤其对自己喜欢的,简直能宠上天去。

    一顿饭吃完出来,太阳沉得只剩点边角,暮色蔓延,或明或暗勾勒出楼厦轮廓。

    宋以桉朝白建梁挥了挥手,告别一晃而过的车影后,和徐晚意去了她姐开的便利店。

    徐晚意姐姐是吃苦型女强人,到了京市后洗碗、搬砖、买丑搞直播几乎什么事儿都干过。最后和前夫哥离婚后分了点钱,开便利店稳定下来,前不久扩了第二家。暂时没找到合适人的守店,就让徐晚意来顶顶。

    位置说偏不偏,前走两百米接着条老胡同,墙面坑洼斑驳,路边时不时看见扇着蒲扇乘凉的老大爷。

    两人在路上讨论着白建梁眼皮那事儿,最后得出结论应该是上了年纪熬夜熬出来的,毕竟也没人会专门去拉个百叶窗似的三眼皮。

    徐晚意从兜里掏出钥匙开了门,打开灯,

    “白浦更新视频了,”她把钥匙串扔桌上刷起手机,“哦,还没更新,是个预告……打耳洞?就是这男的你看照片!”

    宋以桉不太细致瞥了眼,“我中午就见到了。”

    “真的假的,怎么样?”徐晚意放下手机,特认真地问她。

    “白浦没做好功课,应该是被人坑了,店里买的穿耳器看着像是十年前囤到现在的货,别人都在自动化操作,他还在用石器,给人耳朵捶出血了。”

    徐晚意露出“就这”的表情,“谁问你过程?我问的是那个男生,是不是很帅?你看着有没有感觉?”

    “就那样吧。长相和言行都挺浪.荡,做他女朋友可能一时开心,长远来看倒八辈子霉。”

    “哈?”徐晚意震惊脸,一脸你胡扯什么的表情,“你和他第一次见面就能看出那么多?你以为你神婆呢?”

    店里待了没十分钟,徐晚意撂了担子去厕所,留下宋以桉独自看店。

    高中时和同学们讨论过假期最想干的兼职,宋以桉说的就是收银员,不用把脑力花费在其他地方,虽然身体被拘束在了狭小的空间,思想却不受约束,能思考任何想思考的问题。这会儿真正当上了,脑子里却在放空。

    “便利店在这儿。”

    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宋以桉转头就见一道挺拔的身影朝店门口走来,下午的白衣换成了身黑衣黑裤,肩上松松散散挎着装着篮球的包。

    一个娇小的人影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最后二人双双停在门外说话。

    秦翘面上没什么表情,许是因为阳光本身就带着柔和滤镜,此时黑夜降临,没了那层柔光,他好像也多了层生人勿近的冷漠,唇色依旧饱满红润得像是刚在漆黑的巷子和人激烈接了吻,唇线却拉得平直。斑驳残影落在黑黢黢的眸子里,下午见面时那种接纳万物生的温和无顾忌消失。

    “我等你还是你单独回去?”

    宋以桉在店里明亮的白炽灯下听见他平稳的语调。

    女生笑脸晏晏,“一起吧,我们的事儿还没办完,你难道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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