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那还给我吧。”雯金摊开手掌,敛起怒气,但仍旧气鼓鼓地喘着气。余泽徇手又向高处一扬,语调也随之扬起:“我来给姐姐带。”

    雯金脸上的红云从两颊一直蔓延到耳廓耳尖。若是不让他带,估计二人是要一直僵持此处,只能侧过头,由着他去。

    他一只手柔柔地揪着雯金的耳廓,另一只手捏着耳环去找耳洞。或许是第一次给人带耳环的缘故,他扎了好几次都没找着耳洞,好不容易找准了,钩子艰涩穿过其中。不知耳环在他手里攥了多久,还带着微热的潮意,暖意直通雯金心里。

    他将两只耳环都给雯金带上,带第二只的时候明显就娴熟许多。带完后还捏了捏雯金小巧柔软的耳垂。

    雯金瞥眼瞧见夹道尽头,锦昕带着几个女眷走过。她赶紧一歪身,离余泽徇远远的,独留余泽徇的手空悬在半空。幸而方锦昕一行人未曾注意到这里。

    “快走。”雯金眼波滴溜溜一转,冲他使了个眼色,二人又赶步向前。

    至青云堂前,小丫鬟打起帘子邀二人入内。堂中已熙熙攘攘地站了许多人,男子女眷皆有,上位坐着余松庭和席氏。

    丫鬟在客厅当中摆下两个拜垫,雯金和余泽徇齐齐上前,磕头拜礼。这是余松庭第一次见这位儿媳,见她进退得宜,行事大方,唇角始终挂着得体的笑,诚如先前余泽徇所言,是个八面玲珑的。他由衷而悦,看儿媳的目光也更为欣赏。

    原先席氏对雯金不大满意。认为商户之女攀不上国公府门第,但丈夫儿子一再坚持,她也无法,前日又添了那些嫁妆,倒可稍稍抚平她的心。

    席氏也满面带笑地递给雯金一个剔红团花匣,说了几句“和和美美”之类的话。雯金接过后又磕了一个头道谢。余泽徇先一步起身,然后搀起雯金。屋内众人见后,眼神交汇在空中,都抿着嘴相视而笑。

    拜完高堂后,锦昕领着雯金认亲叫人。首先是余泽徇的兄弟姊妹——长姊余双霜、长兄余泽衍、三弟余泽徽和三妹余双露。还有一个二姑娘余双霄,她是寡居在家,今日不便出席。

    雯金礼还未行,余双霜就一把挽住她:“行了,咱们就别讲那些虚礼。”,然后亲递给雯金一个小盒,雯金微微一笑,一件小儿衣服作为回礼。余双霜儿子已两岁,想来正是穿这衣服的时候。

    接着是余泽衍,虽说之前和锦昕关系相善,但和余泽衍是第一次见。余泽衍鼻梁高挺,双眉浓如墨画,和余泽徇的青涩稚嫩相比,端正严肃。他朝雯金颔首含笑,锦昕塞给雯金一个早准备好的盒子,佯作亲热:“以后咱们俩关系应当更好了。”雯金点头,将针线鞋袜奉上,但笑不语。

    余泽徽和余双露是弟妹,不用给雯金备礼,雯金将俏皮可爱的针线活儿送给二人。余泽衍大声道谢,余双露则规矩地屈膝行礼。

    而后是汝南侯府的连太太,即罗存融的母亲,也是昨日扶雯金下轿的全福夫人。紧接着是席氏娘家承平侯府的太太奶奶们。

    最后是拜认旁支。余松庭这一辈只有他一个嫡子,嫡妹远嫁,两个庶兄弟已回老家安徽过活,在安徽当个小官儿。这次从安徽赶来赴宴的只有余松庭庶兄弟的三对儿子儿媳。方锦昕为雯金引见:

    “这是徐大嫂子,这是衡大嫂子,这是彻二嫂。”

    雯金逐一行礼叫人,那几个嫂子都饶有兴趣地笑看她,纷纷将礼塞给她。

    其中,唤作“彻二嫂子”的管氏也是徽商之女,她自从得知雯金出身后,深觉忿忿不平,明是差不多的出身,为何她没这般好的命?再加上昨日受锦昕挑唆,决定今天要寻一寻雯金麻烦,反正日后也不是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的。

    管氏接过雯金递来的针线,手指抚过袜子上凸出一块的刺绣,是用金线绣着一个小元宝,正中管氏下怀。

    管氏细长的眼笑眯成一条缝:“弟妹嫁入公府,也不忘根本哪,这针线上绣的还是一个金元宝呢。”管氏举起针线给众人看,又乜斜眼睛,看向雯金,妄图从她脸上捕捉到难堪与窘迫。

    偏偏叫她大失所望,雯金非但没有不快,甚至都不看她一眼,神色自若地答道:“彻二嫂子过奖,咱们不是脚踏进公府门,便自以为高人一等的。”

    管氏不曾想雯金一个新媳,如此凌厉泼辣,她呵呵干笑,努力掩起脸上尴尬。方锦昕心中骂道:不中用。

    原本一直默默随行在雯金旁边的余泽徇突然走上前两步,高昂出声:“我记得二堂嫂前几年娘家有事,求到了父亲门下。岳家在徽商中也有些威望,日后大可关照关照。”

    余泽徇话中带笑,说出这番话时,笑眼澄澈地在望着人,但管氏怎么听都觉得话里带着危险的警告气息。

    认完亲后,众人各自回房休憩,连太太和席家几个太太奶奶则登车归家。

    席氏留余泽徇和雯金在房中用午饭,雯金刚想开口,就听余泽徇不冷不热地推辞:“不叨扰母亲,儿子和金儿还是回房吃吧。”

    雯金闻言心中一悸,这是他第一次称她“金儿”,不由侧头仰望过去。余泽徇两唇紧闭,眉尖叠皱,与平日在她面前嬉笑不正经的样子大不相同。雯金猜测,余泽徇和席氏之间只能说是关系平平。

    席氏果然不再留二人,让大丫鬟秋分去领余泽徽来吃早饭。雯金在一旁垂首侍立,眉头微皱,十二岁的男孩,怎还要丫鬟叫来吃饭?

    “走吧。”余泽徇自顾自地拉上雯金的手,削瘦骨感的手与雯金十指相扣,将她拉走。两人并肩携手走在夹道上,雯金按不住心中好奇:“你似乎不大高兴?”

    “嗯。”余泽徇没有否认,却也没有怒意,甚至于嘴角稍扬起,语意自嘲:“我从小在祖母身边长大,母亲和弟弟更亲一些,甚至对大哥,都比对我要亲。”

    雯金的心莫名揪悬起,手里也握得更紧,二人相握的掌心在这瑟瑟寒冬风里酝酿出些许暖意,就像那只耳环一般潮热。

    余泽徇也同样感知到她遽然抓紧的手,笑着安抚她:“没事,现在这府里我最亲的人就是姐姐你了。”

    雯金难得没有骂他油嘴滑舌,反而用葱管似的指甲轻刮他的手背,权作安抚。

    中午二人正用膳,余泽徇又将桌边布菜伺候的一般丫鬟打发下去,说和雯金两人更自在些。

    余泽徇将一道蟹粉豆腐,一碗糖芋苗挪到雯金面前,一心一意地看着雯金,期待雯金评价:“姐姐快尝尝这两道菜,我特地让管家请了一位淮扬的厨子,你吃吃看怎么样。”

    雯金舀了一勺豆腐吸入口中,虽有鲜香,可也略带腥味,到底烧得不地道。可又见余泽徇悬悬而望,实不想让他一片苦心白费,盈盈莞尔:“不错,可不如我家灶上的人做的好吃。明日回门,让我家的厨子给你做一道。”

    “好。”余泽徇朗声笑答。

    雯金拿起余泽徇面前的青瓷碗,给他盛上一碗豆腐鲫鱼汤。余泽徇忙伸手想拿过碗盏:“我自己来就好。”

    雯金手向上一扬,努了努嘴:“就让我来,怎么了?”他特地给自己寻了淮扬的厨子,自己也应当予以回报。雯金忽意识到,自己何时竟也开始关心他的感受。

    余泽徇心中的甜意一下子从心底直漫到唇角,他看着雯金白嫩的芊芊素手握着瓷勺,拨弄开鱼汤上大块的油泡,给他盛上一碗奶白滚烫的汤。

    余泽徇吹散热气,抿上半口,鲜香刺激着味觉,豆腐还未及咀嚼,就顺着舌头一路滑入腹中,滑嫩得如少女的肌肤。

    他又想起昨夜,不由心神激荡,抬眸偷觑了一眼雯金:“姐姐,今天身子还难受吗?”

    “还好。”雯金夹了一筷青菜炒香菇按进米饭中,淡淡答道。

    “那今晚我能不能试试看…”昨夜全然食髓知味,习得要领。

    雯金见四下无人,便也大胆了些,她凑近余泽徇,竖起一指抵住他的唇珠:“嘘,不懂事的小弟弟,就别说话了。”在他耳边娇声莺软,说完后还“呼”一下朝他的耳蜗里渡了口气。

    弟弟?他前世十八岁时早逝,而后此世归来,其实算来已是十九岁的人,更比她现在要大几岁。但一想到最晚黏黏糊糊的轻唤声,他倒觉得这称呼有几分意思。

    而雯金这一举动,如同细微的火苗引燃整个草原,余泽徇漫不经心的咀嚼完口里的饭,俊眸灼灼盯住雯金:“好,今晚就让姐姐看看。”

    事实证明,他果真是个说到做到人。是夜,余泽徇两臂撑着衾被软榻,尽力迎合雯金的喜好和乐趣。二人意乱情迷之时,他眯眼欣赏着雯金玉肌冰骨半露,秋水翦瞳含脉脉秋波,青丝绿鬓皆乱,看上去十分尽兴享受。

    她快乐,远比他自己快乐更重要。

    他俯身在她耳边,一声声唤道:“金儿,金儿…”这是他从前想也不敢想的称呼,身下的人燕语莺声而应。

    第二日早上是雯金先醒的,准确说,是被热醒的。余泽徇一直搂着她睡,跟个火炉似的烘着她,比脚底的汤婆子还要烫几分。她刚费了好大劲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就听外头玉莺拍门道:“二奶奶,二爷,今日回赵府回门,早些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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