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舞

    御书房里书香泼墨,看起来是宁心静气的地界儿,不该入丝竹管弦,因为不合时宜。

    宫女太监们面面相觑,内心震惊不已。

    陛下自登基以来,格外厌恶笙歌曼舞,对于相貌魅惑的美姬尤甚,更别提那灯火通明的宴饮之乐。

    从前先帝在时,就曾因陛下性子过于冷清,不懂得享乐而生了不喜,这才叫其他五王有了可乘之机,离间了父子之情。

    而今,却命人喊来宫廷乐师,又摆上些许甘泉美酒,里面笙箫舞乐,一派的靡靡之音。

    这一切,都是为了那亡国的六公主,而今的沈女官?

    可那沈女官分明也是生得妖娆妩媚,虽说绝代之丽,是寻常美姬不可比拟的,但大雍臣民都以为,只有相貌清雅端庄,性子也温婉大气的高门贵女,才配得上陛下这睥睨天下的君王之气。

    她到底有何过人之处,叫陛下一而再,再而三地为她破坏规矩?

    听说,仍旧是处子之身呢。

    左右人都到手里了,陛下怎么没舍得碰?

    ……

    沈云鸾换了身石榴裙,一如当日在景国宫宴中初见时,也是如此这般,红裙衣袖缥缈,长长的水袖拖曳在地,被风微微吹动着。

    她柳腰不盈一握,款款走来时,犹如步步生莲般妩媚动人,才一进御书房,便能叫那惯是清冷孤高的君王移不开目光。

    沈云鸾轻咬着下唇,感受到祁钰冷淡外表下,那炽烈如火的内心,当日她献舞完后,按照父皇的命令,去给祁钰敬酒,却不慎打翻了酒樽。

    这人倒没多计较,冷淡的眸子只瞥过来,差点叫她心脏漏跳一拍,瞬间手足无措起来。

    而擦拭酒渍间,便无意碰着了这男子的指尖。

    温度灼人异常,全然不似他相貌的孤高寡冷。

    只不知,这清贵无双的君王,如何会对她这般紧抓不放?

    是征服欲吧。

    毕竟自己做过那样的事情,惹怒了他。

    弦歌之声缓缓奏起,流淌在御书房内,沈云鸾自是婆娑起舞,和着悠扬婉转的丝竹之声,水袖朱裙翩跹翻飞。

    她生了双媚气的杏眸,玉颈欺霜赛雪,半掩着惊鸿娇颜,于一颦一笑间诉诸风情。

    桃夭本就是极尽妖娆的舞曲,沈云鸾亦长相艳丽妩媚,如此相映成趣,更是增添了这舞的风光旖旎。

    她能感觉到,那君王半靠在椅子上,姿态虽说慢条斯理,却于慵懒中氤氲出的侵略意味。

    这实在是叫人心慌得很。

    由是跳错了几个舞步,却也很快掩饰过去了。

    待一舞毕,红袖落在祁钰的身前,他晦暗的眸子微微闪烁,好似压抑着什么可怕的情绪。

    乐师等被祁钰挥袖散去,宫人将门扉掩上,偌大的地界又只剩下他们二人。

    沈云鸾微微喘息着,额间略沁出些薄汗来,只垂着眸子,不敢看那人毫不掩饰的目光。

    “过来。”祁钰忽而道,嗓音喑哑微低。

    “是,陛下。”沈云鸾答道,轻移莲步上前而去。

    她才要上前去,谁料祁钰俯身一牵,将那截长长的水袖扯在手里。

    玉般的手指修长,远远瞥来仿佛泛着寒意,清俊的指骨却落在红绡上,显得那手主人矜贵非常。

    祁钰紧紧看着沈云鸾,随后一点一点,将她拉近,直至走到身边为止。

    “当日,你的红袖亦是如此招摇,落在了朕的案几前,朕有心抬手挥去,却挂在了桌角处,像极了抹招魂幡。”祁钰一字一句道,眼神微暗,神情也令人感到灼热。

    沈云鸾手足无措起来,连忙解释道:“那日的事情实属无心,云鸾并未想过,要用此事来招惹陛下。”

    “招惹?”祁钰问道,语气听不出情绪。

    “是,父皇虽然有心从宗室公主中,挑选一名适龄者嫁去大雍,故而设了宫宴,并下旨令公主们表演才艺,可云鸾当时也被逼无奈,本来是要弹琴的,结果谁料弹到一半,弦却断了,故而才有此将功折罪之法,这个,陛下也是知情的啊。”沈云鸾怯生生道。

    “此事朕知晓,是那排曲的太监暗中使坏,做了手脚,可你不好奇,朕之前说救过你三次,这第一回到底是何时?”祁钰又道,凤眸微眯着。

    “这……难不成,白侍卫的出言是陛下授意的?”沈云鸾问道。

    那日,她在嫡长公主沈月后出场,可谁料沈月临时也选择了舞艺,她不好再重复,便想拜托太监帮忙改了,换作琴曲勉强揭过,可谁料那太监见她失势已久,人微言轻,竟然冷嘲热讽一顿,随后使坏划动了琴弦,这才叫沈云鸾差点开罪了父皇。

    是白侍卫出言,看出琴弦有差错,沈云鸾才得以洗刷冤情。

    她一直以为,这是白侍卫眼明手快的功劳,却不曾想竟然是祁钰嘱咐的吗?

    祁钰勾了勾唇,冷颜中蓦然变得温柔,却被那冷眉冷眼所遮蔽,叫人感觉遥远孤高。

    “白石乃是朕的心腹,若无朕的意思,他如何敢贸然出声?”祁钰缓声说道,双眸一瞬不瞬,盯紧了身前的姣丽佳人。

    沈云鸾难以置信,却又不得不信。

    她朱唇微颤,好半天才道:“云鸾谢过陛下。”

    祁钰眸光暗沉沉一片,忽而说道:“所以你并非如你父皇所说,是有心接近朕?”

    沈云鸾不愿欺瞒他,低声说:“是……云鸾当日的确是无心的。”

    她话才一出口,气氛瞬间冷凝起来,祁钰本浅勾起的唇角变得平直,眉宇间好似拢着股寒气。

    “那倒是朕自作多情,误会公主了?”他一字一顿道,嗓音凉薄得可以,像碾过的细细砂砾,透着股咬牙切齿的意味。

    沈云鸾不知该如何作答,只绞着手指,垂着眸子,一言不发。

    好半天,御书房内都悄无声息,静得针落可闻。

    祁钰似乎见她被吓得脸色煞白,微微收敛了冷然的气息,却不料在拂袖间,如云的衣摆拂过书桌,带动桌面的文房四宝等落下。

    只听得啪的一声响。

    当那砚台砸下来,正好嗑在沈云鸾的膝盖时,她痛得惊呼了一声,下意识捂着左腿上,身子颤个不停,疼得直打哆嗦。

    祁钰愣了一下,随即迅速抬手去掀开她的裙摆,似乎想看看伤在哪里。

    沈云鸾连忙想推却,眸中噙着泪花说:“不必,不必,陛下,一会儿云鸾会找太医看看的。”

    祁钰不理会她的诉求,径直拉开了裙子,看到肌若凝脂的膝盖处,赫然被砸得微微肿起了,萤白的肌肤宛如被破坏新雪,看着非常令人惋惜。

    但这不是最关键的,令男人目光顿住的,是她膝盖上青紫的痕迹。

    “怎么弄得?”祁钰问道。

    “最近,入宫觐见的王公贵族有些多。”沈云鸾小声说道。

    在大雍,奴婢见到宗族等贵人,是要下跪叩头行礼的。

    沈云鸾因为在御前侍奉,平素在殿外时,每看见一名贵人过去,便要跟着身边的宫人一起下跪。

    她本就肌理细腻,从前在景国宫廷,除了父皇和皇后,几乎没有下跪的规矩。

    故而久而久之,膝盖便这样了。

    做了景国十七年的公主,她还是第一回行奴婢的礼。

    祁钰深吸一口气,又去看她的右膝盖,发现也是一片青紫。

    气氛愈发冷厉起来,他的目光停顿在那受伤的膝盖处,久久不曾移开。

    沈云鸾不敢动弹,就这么沉默着任他打量,直到祁钰将她抱起,放在案桌上,然后命人送来瓶金疮药。

    他打开瓷盖,玉指抹了些药膏在指尖处,随后举止轻柔地给沈云鸾受伤的两膝上药。

    看见他俯下身子,低头认真的模样,沈云鸾还有点难以置信。

    这帝王孤傲得不可一世,她以为最多找个太医进来,让宫女给她做这些,不成想竟会亲自来?

    “日后若是再碰见人,与丽姑姑一样,不必行跪礼了。”祁钰说道,上完药后,将剩下的塞进她手里。

    沈云鸾低低应了,没有二话。

    “你是御前侍奉的女官,只需要侍奉朕便好,其他人不必过多理会,明白吗?”祁钰又道,冷眸瞥着她,说:“好歹也曾经是个公主,没得失了身份。”

    “是。”沈云鸾答道,嗓音低微。

    “心里可怨朕?”他忽而说。

    沈云鸾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被他抬起下巴,寒凉淡漠的眼神直直撞入眼底,这才意识到他的意思。

    祁钰问她是否对女官一职心存怨言,毕竟她从未做过奴婢。

    不敢说真话,怕忤逆了他,再被磋磨。

    “云鸾不敢。”她低声道,媚眼微垂,几许风情氤氲在眼底。

    毕竟这是她当初求来,绝不入大雍后宫的。

    “最好如此。”祁钰盯着她道,神色冷静自持。

    可紧接着,他又若有所思问道:“那……别的事情呢?”

    沈云鸾不明白祁钰问的到底是什么。

    毕竟事情太多,算起来十个手指都数不清呢。

    “罢了,你下去吧。”祁钰一挥袖子,冷淡说道。

    沈云鸾由是从案上下来,缓缓退了下去。

    她红裙摇曳生姿,面朝那孤傲君王,半退着步伐挪动,直至到了门前才转身。

    离去之前,沈云鸾无意中瞥见,祁钰似乎从桌下拿出个榴花团扇。

    她疑惑,那是在景国时,被长公主沈月借去的东西。

    团扇上的榴花,是她心爱之物。

    怎么到了他的手里?

    可正当沈云鸾一袭石榴裙,从御书房内退出,预备下去将衣裳换了时,却被一个人叫住了。

    “沈女官,本王有事找你。”

    转过头,沈云鸾看见祁骁含笑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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