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欢欢理了理笔记，脸色有点凝重。

    祁厌这个人，疑点很多。

    母亲惨死，继父家暴，种种遭遇让他无法成为一个思想健全的人，继父煤气中毒身亡，他是报警的人。冷静中又透露着不合理常理，就刚刚的那些对话，避重就轻。回答简短，逻辑清楚，不像有重度抑郁症，更不像自闭症患者。

    听了她的阐述，谢昉也觉得不对劲，“可是给他做鉴定的是你的导师，应该不会出错的，除非……”

    他没说完，但寂欢欢知道他的意思。如果他真的是演的，那这个不满16岁的少年城府得有多深，演技和心理素质得有多好，能连泰斗级心理医生都能骗过。

    谢昉没有接着说刚才的谈话内容，提起了案件本身，“现在查到的东西越来越深，死因是不是煤气中毒还在查，如果是，他就极有可能被判刑，这个很难再辩解。”

    “但也没有关键性证据能指认是他，现在三个关键点，安眠药，煤气，放火，他只认了煤气，而且现在已经确定了煤气罐本身就存在问题，还有，尸体的烧毁程度太高了，法医也说了影响因素太多，尸检结果偏差度大。”她缕清思路，道出了最新的侦查结果，她还是偏向于祁厌不是致死祁勤的凶手。

    谢昉并不认同，“可现在所有的疑点都指向了他，第一，安眠药是死者的没错，但尸检结果证明安眠药残留是高于正常剂量的，知道他吃安眠药的人并不多，祁厌就是一个，第二，煤气罐坏了，也是案发三天前祁厌告诉管家的，不排除他自己弄坏的可能，第三，放火的时间，祁厌确实有不在场证明，但是疑点在于他一个孤僻的人，几乎没有参与过同学间的集体活动，但是他那天就刚好去了。”

    寂欢欢不得不承认，他说的都是对的，祁厌在案发当天，行为确实是十分异常。

    “还有，杀人动机最强的也是他，案发的房子是当初死者给祁厌母亲和祁厌安排的，祁厌母亲自杀后，死者就很少去那里，就小区的监控显示，近两年里，就来过五次。然后就那么巧的，那天死者就去了。”谢昉看了一眼沉默的寂欢欢，接着道:“所以知道我和老师为什么那么反对你接手这个案子了吗，现在根本不能判定他是凶手，所以你就不能用你学的那一套来对付他，我们警察允许司法社工介入的原因是他是个未成年，是个孤儿，有自闭症和抑郁症，还有部分原因是配合5·8事件的保密工作，这个不方便和你说，事情太复杂，你又是一个刚实习的学生……欢欢，你是属于光的，但是这个世上还有很多黑暗，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她又何尝不知道其中的错中复杂，只是当她看到这个案件，看到祁厌的不幸遭遇，实在是没有办法让自己置身事外。她一直相信美好，向往光明，致力于让更多的人相信这个世界是美好的，前途是光明的。她就是想拉祁厌一把，让他也能走到明媚的阳光下，像这个年纪所有的少年一样，拥有喜怒哀乐，自由自在。

    “师哥，光不止属于我们，也属于那些不幸的孩子，这是我当司法社工的初心，我相信我的真心付出会有回报的，这个和我有没有经验并没有关系，不管祁厌是不是真凶，我都会尽我所能，依法保护他的合法权益不受侵犯。”

    预防青少年犯罪，矫正违法行为，这是司法社工的本职工作，是寂欢欢矢志不渝的信念。

    她的声音又柔又缓，但是字字句句无不显露坚定与向往。

    谢昉说不过她，他是个警察，职责和看问题的角度都和司法社工不一样，但又不得不认同她。

    她把一份表格递给他，“我打算第一周先让他习惯社区的环境，再让他接受些无关案件的心里疏导，第二周开始继续学习高中的课程，再加一些社会实践，一个月后再根据案情的最新进程安排，你看看有什么问题吗？”

    “我不懂这些，你觉得没问题就可以实行，对了，最近不太平，梁队派了一些警力驻扎社区，你没事不要外出。”

    她自然觉得奇怪，也不藏着掖着地问:“是不是和祁厌有关。”

    “是，多的不能透露。”

    寂欢欢回到社区后，绕了很大一圈才找到她的住处，来的这一路上没少接受注目礼，社区里还有不少像祁厌一样的少年少女，他们以抵触打量的目光审视着她。

    这是司法社工服务特管社区，也像是一个另类的孤儿院。

    寂欢欢看着分析报告上的祁厌照片，又忍不住拿起纸笔重新梳理一遍。

    祁厌，男，15岁，华溪市人，其生母郑沄在于祁厌的生父（不祥）分手后，隐瞒已怀孕实情和祁勤同居，郑祁两人为高中同学，祁暗恋郑多年。自祁勤发现祁厌非亲生之后，两人交往不和谐，经常发生争执，家暴情节严重。两年前，郑沄在家中自杀，而祁勤虽不再过问祁厌，但花销日常供给。

    祁勤，男，45岁，华溪市人，私下经营多家赌博场所，放高利贷，为本市最大的贩毒集团幕后领导人，性格偏执多疑，入睡困难，常备安眠药。案发当天，祁厌做晚饭时使用了没有修好的煤气瓶。两人有见面，交谈内容不祥，而后祁厌离开，参加同学聚会，祁勤服用了大量安眠药，煤气泄露时无法察觉，中毒昏迷或已死亡，11点整，有人在后院点了火，火势瞬间蔓延，大半个别墅都烧得面目全非，毫无考证。

    寂欢欢看着凌乱的草稿，圈出了几个今天没有讨论到的疑点，疑点一，祁勤当天为什么会去那栋房子，是有人引去，还是意外？疑点二，祁勤作为这样一个人物，保镖司机肯定不少，为什么当天没有人陪同？疑点三，像别墅区那样的治安，为什么会有人潜入而不被发现？

    她还想继续梳理，就被电话打断，电话那头是管理宿舍内务的方晴急切的语气:“欢欢你快来我这边，那个新来的祁厌和别人打起来了！”

    她感觉一个头两个大，“好的好的，我现在就过去，赶紧找保安让他们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