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7.

    周防光希又梦到她是个小女孩了,在她的家里,虽然家里的布置陈设有些不一样。她听到急促的水声,从一个不太熟悉的房间里走出去后,看到妈妈站在屋子里,在水槽前一边洗着碗,一边自言自语。但是窗户关着,屋子里一片漆黑,她打开灯,看到老式铜制水龙头开着,水哗啦啦流入空荡荡的水槽。

    这个梦里充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怖,倒不是那种吓得你险些魂不附体的恐怖,却是能从你血管的最狭窄处穿过去的那一种。

    当她醒来时那种感觉仍然滞留不去。她发现这样的梦很可耻,很俗气,是一种卑劣的自我宣泄。

    8.

    周防光希如她昨晚所说的去叫凪诚士郎起床,而对方也如她所料正在赖床。

    “我一定要去吗?好麻烦。”

    凪诚士郎把自己塞进被子里,周防光希只能看到床中间鼓起一个巨大的不明物体在跟她说话。

    “你很关键,所以快起床。”

    “不要——还想睡觉——”

    见他这样,周防光希也不准备一味地催他。她又走出去了,没有刻意放轻脚步,她想凪诚士郎一定能听到她走远的声音。

    她走到厨房,这里是一个划分出来的小小的可以处理食物的区域,跟一个大房子拥有的专门厨房没法比,但是在学生公寓里也是绰绰有余了。她看着空荡荡的台面,心想凪诚士郎平时估计也不做饭,只能找找有没有速食的东西了。冰箱里倒是有几个面包,用保鲜袋封好了,写着保质期。她拿起来看了一眼,确定没过期,终于是放心地拿出来放餐桌上。她又打开了昨天凪诚士郎放能量棒的柜子,拿出几根能量棒,也一起放餐桌上。做完这些,她转头一看,餐桌——当然也不是专门的餐桌,只是一张桌子,目前临时征用为餐桌——上只寒酸地摆放着一个菠萝包和几根能量棒,她觉得这个早餐未免太简陋了,但是凪诚士郎这屋子里就没什么东西,只能将就着吃。

    在她再次去叫凪诚士郎之前,她总觉得还缺了什么,思考了好一会儿后,她恍然大悟,从厨房里抽出碟子,撕开菠萝包的包装袋后把它放碟子上,至此她终于满意点头。至于能量棒,那东西就让它这么放桌面吧。

    她再次进到凪诚士郎房间时,凪诚士郎当然还在赖床。

    “诚士郎くん,这次是真的要起床了。”

    凪诚士郎整个身子窝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头,看见她进来,就鼓起脸来,嘴也抿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x形。

    周防光希一下子都忘记催他了,只想问他那个抿嘴是怎么做到的,一个高高大大的男生,这样抿嘴居然还挺可爱的。她感到有趣,笑了一下,这是她今天的第一个笑容。

    凪诚士郎还是一动不动,周防光希于是拉过一把椅子,叉开腿反着坐在上面,双臂搭在椅背上,安静地看着凪诚士郎。窗帘半开着,窗外晴朗的天空显示今天是一个好天气,清澈的晨光透过玻璃照到周防光希身上,她于是偏了一下头,让一侧的发丝垂下,刚好能遮住一些光。太阳对房间的其他部分都那么无情,唯独在她身上,阳光浸润了她红色的头发,让她看起来闪闪发光。

    周防光希还有些别扭,她不常做这种事,于是显出一些不知如何是好的笨拙,但是她身上仍带有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这让她能刚好待在这里,对凪诚士郎说出她真正想说的话。

    “诚士郎くん很怕麻烦吧,我昨天也大概知道你是这种性格了,不知道为什么你昨天晚上会答应我,但是很谢谢你。”

    “嘛……”

    “我和你说好只住一个晚上,所以其实今天就不应该再麻烦你了,因为你也很怕麻烦。但是,我只是在想,”说到这里,周防光希有些不好意思,她的语调变低了,变柔和了,但是却更加坚定了,“我需要诚士郎くん。诚士郎くん不需要干什么,只需要在那里就好了。所以,这是今天的请求,可以答应我吗?”

    “好麻烦,就算只是在那里什么都不做也好麻烦,陪你去律所要累死了。”

    话是这么说,但是凪诚士郎直起了身,看起来终于准备起床了。他当然知道周防光希那张嘴最会骗人,看看她昨天晚上怎么骗她妈妈的,但是他还是没来由地相信她,他就是知道周防光希现在说的是真话,她对他没有别的索求,她就是单纯地需要他。他磨磨蹭蹭地坐起来,动作进行到一半时突然僵住,要掀开被子的那只手也死死地把被子按住了。

    “你出去。”他对周防光希说,耳根还有点红红的。

    见目的已经达成了,周防光希心情好了不少,也没介意凪诚士郎的语气问题。“你快点,吃完早餐我们就出发。”她出去的时候顺手带上了门,调侃了一句:“所以你睡觉睡到一半居然会脱衣服吗?”

    周防光希是讨厌鬼,果然不该答应她,凪诚士郎想。

    9.

    “你的衣服再借我穿一天。”周防光希说。

    凪诚士郎点头表示他知道了,他没有意见,反正是已经不穿的衣服。

    “诚士郎くん,你有帽子吗?需要两顶,有多的会更好。你也没有包,这一点有点麻烦。”

    “背包不行吗?”

    “我来背吗?真的有点丑,我不想背。”

    两个人相对无言,最后是凪诚士郎败下阵来。

    “好累啊,出去还要帮你背包。”

    “东西很少的,诚士郎くん自己找几套衣服塞进去,我的衣服要现买。对了,还有帽子。”

    凪诚士郎从衣柜里翻出了一顶灰白色的鸭舌帽。

    周防光希试着戴了一下,当即发出不满的抱怨:“大了,你连头都比我大一圈吗?”

    凪诚士郎很无辜,头围是这么量的吗?他张开手,比着周防光希的脸。“脸好小,所以头也比较小吧。”

    周防光希不耐烦地推开他的手,她决定从现在起开始讨厌比她高的人。

    她拿着帽舌,把帽子往凪诚士郎毛茸茸的脑袋上一压,说:“只能你戴了。”

    然后她走到门口,穿鞋,开门,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对凪诚士郎说:“给我一些钱,过十分钟你再下去,到昨天的711对面路牌旁边的树下等我。我要先去买点东西。”

    “我们不是去律所吗?”

    “是去律所,不过我们还需要做一些准备,”周防光希笑了笑,朝他眨眨眼,“诚士郎くん,我向你保证,今天绝对会是你人生中最麻烦但也最有意思的一天。然后,过完今天,你的麻烦也结束了。”

    10.

    周防光希不知从哪里知道的这间律所,在市中心地段也有办公地点,装修得十分大气,办公室开窗朝南,看起来非常敞亮,金黄色的欧式吊顶和闪闪发亮的荣誉陈列柜多人要求。但是凪诚士郎不在意这些,他只在意沙发。周防光希坐在沙发中间,和左侧沙发的律师谈着她的官司,凪诚士郎靠在沙发右侧,百无聊赖地盯着办公桌旁的绿植。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发呆,偶尔会想周防光希带他出来,是不是因为她一分钱都没有,但是她要起钱来也一点都不客气,让他付钱的时候也一点都不客气,根本看不出她才是没钱的那个人。

    诶,那咨询费也是我付诶?凪诚士郎突然反应过来。这种大律所咨询费应该很贵吧,他有些担心,开始暗暗地在心里算钱,托他除了买游戏之外都不花钱的福,他还算攒下了一些钱,咨询费应该是能应付过去的。

    希望光希今天省着点花,凪诚士郎在心里祈祷。

    他又去看周防光希,对方没有注意到他的视线,还在和律师谈以往的案例和这个官司成功的可能性。火红的长发被周防光希扎成了一个马尾,发尾随意地披散在她的肩上,凪诚士郎发现她的后颈处有一颗小痣,藏在了头发底下,还有几缕碎发隐约挡在那里,不容易被发现。

    凪诚士郎感到似乎有“叮”的一声,关于周防光希的人物资料又解锁了一项。他心里有些连他自己都说不明白的喜悦,一点一点地充满了整个心脏,他不明白,就只能继续盯着周防光希看,不禁就看得有些出神了。

    周防光希还是没有注意到,她满脑子都是她这官司能不能打,怎么打,打了能不能成,哪有空去想她硬带出来的挂件现在已经无聊到盯着她看了呢?

    突然,周防光希感觉有人碰了她一下,她一惊,像是炸毛的小猫一样猛地回头,发现是凪诚士郎,又放下心来,以为他只是无聊了。她拍了拍凪诚士郎搭在膝盖上的手背,说:“乖啦,等下再跟你说,现在还忙,你先玩玩手机。”

    凪诚士郎收回手,不可思议的酥麻从他的指尖蔓开,沿着血管一路到了他的心脏,那股喜悦消退了,他的心里空荡荡的,还有点痒。

    好奇怪,凪诚士郎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

    我变得好奇怪,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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